葬礼上的黑猫

    第八章

    “介绍一下,茯小姐,这是我的实习医生,叶琛”

    张勇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微笑的向茯苓介绍这个和封病已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叶琛?茯苓默念这个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看来自己真的是病了

    “茯小姐,你幻觉里的封病已是基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人物做出的想象,所以茯小姐在幻觉中一定要保持清醒和冷静”

    “嗯,我知道了,张医生”

    茯苓再次看向了叶琛,叶琛随意的站在张勇身边,看起来有些乖巧,但表情却是微冷的,看上去很难接近的样子,这让茯苓不禁想到了封病已冷漠的那个人格

    停,茯苓,不要在想了,幻觉就是幻觉,想那么多做什么

    “叶琛这位是茯小姐”

    张勇的话将茯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觉张医生在向叶琛介绍自己,连忙向叶琛伸出右手

    “你好,叶医生”

    叶琛伸出左手,与茯苓轻轻一握,快速分开,薄唇抿了抿,说道

    “你好,茯小姐”

    张勇见两个人打过了招呼,便接着说道

    “茯小姐,叶琛曾跟着我观摩学习过一段时间,对你的病情有所了解,今后一部分简单的治疗工作将由叶琛接手”

    茯苓点了点头,自己也算是这位实习医生的第一位病人了

    接过护士递给自己的白色药片,茯苓仰头一口吞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引得茯苓一阵战栗,猛地喝了一大口水,才压制住嘴里蔓延的苦味,这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茯苓一天要吃十几片,副作用强大,嗜睡,疲惫,肌肉痛等等,不过,其压制幻觉耳朵效果,让茯苓觉得副作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医院的病房里有电视机,吃了药的茯苓一时有些无聊,打开电视机随意切换着频道,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随便找了个讲东北美食的节目,靠坐在病床上看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漂亮的女记者,走进了一户普通的东北人家,想要采访一下东北居民日常吃些什么

    茯苓懒洋洋的看着屏幕里记者和摄影师走进宽敞的院子里,院子左侧靠着水泥墙的位置与一个蓝色的铁皮大棚,棚子下面堆满里黄灿灿的苞谷和秸秆,东北人家的标配了

    一个热情的大娘操着流利的东北话接待了记者和摄影师,让他们跟着自己去灶房里看看,大爷正在里面拿着一把大铁勺在大铁锅里不断的翻炒,大娘自豪的介绍着今天中午的菜品,说道兴起之处还撸起袖子亲自下场做了一道锅包肉

    画面一转,记者大爷大娘已经坐在客厅里的一张大圆桌旁,桌上摆满了东北名菜,大爷招呼大家吃菜,却是在起身拿饮料时不小心将大娘做的锅包肉碰翻在地,红褐色的酸甜酱汁撒在桌子上,黏黏糊糊,滴滴答答

    正看的兴起的茯苓,有些可惜的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睁眼时,大爷干枯黝黑的手掌变得白皙修长,原本的白色老头背心变成灰色古朴道袍,穿这件道袍的赫然是封病已,他独自坐在圆桌旁,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旁边是骂骂咧咧的大娘,和尴尬不知所措的女记者

    诡异

    茯苓不敢再看,她扭头看向旁边,床边的白色塑料椅变成了雕花梨木凳,茯苓的心一突一突的直跳,她深呼吸,闭上眼,不断的告诉自己是幻觉,幻觉自己吃药了,自己吃药了

    对呀,自己吃了药为什么还有幻觉呢?

    “茯道长,您看这做法事的器具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现在开始”

    胡家灵堂前的院子里,一张长案木桌摆放在正对棺材位置,木桌上铺着黄色绸缎,绸缎上摆放着一个青铜香炉,炉中央插着三根香,此时香已经被点燃,丝丝缕缕的白烟从燃尽的香灰中散出,缠绕在香炉周围摆放的水果,糕点上

    幻觉,又是幻觉,我不是吃了药了吗?哦,对,可能药效还没发挥,思及此处,茯苓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准备等药效发挥,再深呼吸猛地闭眼睁眼脱离幻觉

    “茯道长?”

    胡金再次叫了一下茯苓,茯苓看了一眼封病已,封病已站在离木桌不远的位置,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周身气质散发这生人勿进,封病已切换人格了

    “开始吧”

    茯苓回忆自己在青云观找见的书中看到的法事的样子,迈起方步,在石砖上走着毫无章法的路线,嘴里念念有词,如果有人仔细听的话,茯苓刚开始还在念几句

    “唯三圣人,乃一太极。普受浩劫家之命,鼎膺无量品之褒。”

    之后一直都是这几句,明显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的确,茯苓只是在□□教典籍上看见了一个法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法事,原因无他,茯苓不太能读懂文言文,所以茯苓只背了两句词

    剩下的就是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毫无章法的行走路线,低声重复的念经声,随意挥舞的手臂,烈日下,茯苓觉得自己在借着做法事的名头发疯,哈哈哈哈哈,不过自己本来就是个精神病,发疯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精神状态

    站在不远处目睹茯苓所做一切的封病已, 不由得低声说道

    “疯子加骗子”

    胡家众人,也在烈日之下,看着茯苓的一举一动,汗珠从额头滑下,胡金的大哥胡发财忍不住走到胡金身边,低声说

    “狗蛋,你找的着道士靠谱吗?”

    “要不还是找村里的大仙儿瞧瞧吧?”

    胡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敷衍了两句

    “再说吧,先让道长把法事做完吧”

    法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最后青铜炉的三柱香烧完,茯苓又摆了摆三拜,这才说道

    “法事结束”

    胡金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笑

    “道长,今日辛苦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

    一张轻飘飘的银票,落在了茯苓的手里,茯苓看了一眼数额,五十两,又看了一眼胡金,这张被烈日烤晒而油腻腻的脸变得可爱了许多

    “胡老爷,这使不得,你送水救我一命已是恩情,何须这身外之物?”

    这银票又被茯苓推了回去

    “水是水,银子是银子就全当是香火钱了”

    再三推脱不过,茯苓心里乐呵呵的将银子收了下来,哪怕是在幻觉里,挣钱也是这么让人愉悦

    胡金将银票给了茯苓之后,就吩咐下人将东西收拾了,院子打扫干净,又去厨房准备看看晚上的宴席准备的怎么样

    大晟朝各地的丧葬风俗不一样,在东北部地区的风俗里,发丧是在晚上,寅时到卯时由村里的六个男壮丁抬起棺材,家人跟在棺材后,走到下葬的地点,在把棺材放进早就修好的墓穴,然后等,等天刚刚亮的时候将墓穴填埋,而在寅时之前的时辰,则是要宴请宾客

    胡家有钱,胡老太办丧事,这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被邀请来吃席,这对于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来说是难得改善伙食日子,每个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前来蹭饭,有的甚至一家人就坐了一桌子

    心情颇好的茯苓将银票在封病已面前晃了晃,好看的眉眼间全都染上了笑意

    “怎么样,师姐厉不厉害?赚了五十两!”

    封病已垂眼看着笑意吟吟的茯苓,表情严肃,声音依旧听不出心情

    “不是赚,是骗,你的法事没有一处是对的”

    被人当场拆穿之后,茯苓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绯色,臊的,可随即她又硬气起来,双手叉腰,不服气的说道

    “那我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真咱们两个人吃喝拉撒的钱,没钱,没钱就没办法治病”

    “你现在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哪个好人会杀那么多人?”

    茯苓气势很足,眉头微挑,一双好看的眼睛微眯,盛满了怒气

    一个破幻觉还敢这么说辛苦赚钱的自己,简直找骂

    封病已微楞,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茯苓生气,哪怕她之前想要杀自己,也是满脸笑容地端上毒药

    不过,明明是她做的不对,为什么她要生气

    “每日里饿得人昏迷转向,张驴儿他本是不孝儿郎。年轻人怕受苦不务正当,害得我到老来无有下场。”

    戏台子上的戏子唱的卖力,唱的是胡老太生前最喜欢的一出戏剧,可以说这戏本就不是给台下的活人听的,而是给棺材里的死人听的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词流转,台下宾客举杯欢颜,胡金像一只花蝴蝶穿梭在宾客之间,东进一杯酒,西进一杯酒,笑得满脸褶子

    坐在靠近戏台的宴席桌上的茯苓却是笑也笑不出来,时间过去很久了,就算是中药的药效也该发挥了,可茯苓无论怎么深呼吸再睁眼也没用,她挣脱不了幻觉

    封病已察觉坐在自己身旁的茯苓情绪低落,不由得看了一眼,眉眼低垂,一直生动活泼的小脸上变得死气沉沉,这是还在生气吗?

    “喵”

    “喵”

    “喵”

    三声猫叫响起,一只体型中等的黑猫灵巧的从院墙落下,碧绿色的猫瞳垂涎地盯着宴席上的红烧鱼

    “去去去,哪里来的黑猫,晦气”

    李大娘抬起黑布鞋踹了两脚,顺滑的黑色皮毛上有了一个沾了灰的脚印

    “喵嗷”

    黑猫凄厉一叫,顺势跑开了,藏入宴席中在一双双布鞋中窜来窜去,胡金将手里的端着的酒杯一放,腿一抬,精准的踹在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厮身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将那猫,打发了出去,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小厮被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连忙跑开,拿了跟木棍,挥舞着,撵猫去了

    碧绿色的眼瞳一转,黑猫朝着胡母的黑色棺材跑去,那里人少,黑猫边跑边扭头挑衅着朝小厮叫了一声

    “喵”

    “嘿,畜生玩意儿,看爷爷今天不打死你”

    小厮啐了一口,提留着棍子,快步追了上去

    吃席的村民见胡金安排人收拾黑猫,也就没有再管那畜生,而是接着拿起筷子,举起酒杯

    与茯苓封病已同坐一桌的大娘,夹了两口花生米,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胡家的八卦,与村里大娘坐在一起就是好,想听什么家常伦理都能听见,比那什么话本子精彩多了

    “这胡大娘命好,也命不好”

    旁边坐着的另一个大娘连忙点头,似乎刚才的话一下子说到她心坎里一样,附和道

    “那可不,生了个带富贵命的小儿子,可还有一个败家子儿”

    说到败家子儿的时候,大娘身子还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

    小厮的棍子砰砰砰几下,就要砸在黑猫身上,可黑猫的脑袋后面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水做的一般的身子,左扭右扭,躲了过去

    木棍砸在石砖地上,传出闷响

    “行了,别说了,席上这么好吃的菜也堵不住你这嘴”

    坐在大娘身边的大爷不满的用胳膊肘怼了怼大娘,皱着眉开口

    大娘被大爷这么一说,落了面子,瞪了一眼大爷,操着方言骂了几句,大爷叹了口气,没再理会大娘,而是将筷子伸进了盘子里,夹了好几块肉,塞进了嘴里,美味的闭上了眼睛

    “唉,我接着跟你说,这胡老太的大儿子,忒不是个东西,听说赌的要把家底输光了”

    “嘿嘿,终于逮到你了”

    小厮的一棍子猛地落下,黑猫大惊一跃而起想要避开即将落下的木棍,可小厮这回像是预判了黑猫的预判,木棍不偏不倚的落在黑猫的脑袋上

    温热的血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漆黑的棺材上,黑猫则是四条腿一蹬,掉在地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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