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游洋捻着胡须,皱眉道:“陛下脉象并无异常,只无法进食,需得以流食喂入,倒也不难维持。至于为何昏沉不醒,还需再仔细排查。”

    “先生要如何排查?”赵若岚问道。

    “须得将陛下平日的衣食住用一一检查,方有可能查出症结所在。”

    赵若岚便唤来了御膳房、御饰房的掌事,将昭平帝平日里的所食所用一一呈给游洋检查。游洋仔细盘查了几日,连置物的箱子和尚未丢弃的杂物都逐一排查了,可什么也没有发现。

    无奈之下,赵若岚只好去向刘皇后奏禀,请她将后宫中昭平帝去过的宫殿进行排查。

    刘皇后无甚背景,一生荣华全依仗昭平帝,哪怕现在所立的太子并非她所出,也绝无加害昭平帝的理由。是以赵若岚能够在这件事上完全的信任她。

    刘皇后看着憔悴了许多,听赵若岚说完,果然一口应下。

    她对照着行事录,将昭平帝近一月以来出入过的后宫宫殿里的妃嫔们全都召集到了华阳宫。

    柳嫔和李妃先到了。

    柳嫔柳诗晴是赵若岌的生母,太后在世之时很是得其喜爱。太后仙逝之后,她便整日在佛堂诵经祈福,平日里鲜少与她们往来。今日她也是一身素衣,手中捻着蜜蜡佛珠,口中低声诵着经。

    李妃李青婵则扶着侍女,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皇后娘娘,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情?”李青婵行礼拜见之后便问道。

    她是赵若屹的生母,赵若屹现在贵为太子,她自然也跟着地位高了起来。若说整个后宫里谁最不希望昭平帝倒下的,除了刘皇后,就要数她了。

    刘皇后先将游洋排查的结果说了,又道:“本宫召集你们来,是想问问这月以来,陛下到你们宫中去,可有吃些什么、碰些什么?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青婵道:“皇后娘娘,臣妾这些日子身上不爽快,陛下来用过一次晚膳便走了。晚膳是御膳房那边备的,想来游先生已经查过了。”

    刘皇后翻了翻后宫行事录,见上面确实记载着昭平帝只去过李妃那里一次,用了晚膳。

    “好,柳嫔,你呢?”

    柳诗晴被点到名字,这才停下口中的诵词,可手中的佛珠依旧转着。

    “回皇后娘娘,臣妾一直在佛堂为大昭祈福。陛下偶尔来一次,也是在佛堂旁边的暖阁里用膳。佛堂那边并无小厨房,是以膳品也是御膳房准备的斋饭。”

    刘皇后点点头,正要说话,屋外传来叶贵妃高昂的说话声。

    “皇后娘娘仁慈,也不是你们这群奴才偷懒的理由。这院子还不赶紧打扫打扫,落叶满地的,拌得人脚疼。”话音未落,叶秋芷一身华服地走了进来。

    她抬眼扫了一圈,笑道:“今儿个还真是齐全,这大冷天的,皇后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召集大伙来华阳宫啊?”

    刘皇后先给她赐了座,才将今日的目的与她说了。

    叶秋芷翻了个白眼,“这准是昭阳那丫头想出来的鬼主意吧?陛下沉睡不醒,我们哪一个不比她急,她就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叶贵妃何出此言,是游洋先生查过其他地方,没有发现问题,这才要来排查后宫的。”刘皇后说道:“你只需回忆下陛下去你宫里那几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便可。”

    叶秋芷撇撇嘴,勉为其难地回想了一番,最后说道:“陛下去的那几日,都是用过晚膳之后才来的,顶多喝了些茶水便同本宫歇下了。茶水和床铺定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本宫此时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嚣张跋扈惯了,当着皇后的面也不自称“臣妾”。

    刘皇后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这些,而是遣散了她们,自去和游洋、赵若岚说明情况。

    游洋听完之后,还是谨慎地去到几个宫中,仔细盘查了一番。可惜这次,同样没有查出什么来。

    就在众人无法之时,昭平帝突然醒了过来。

    昭平帝赵洵倒下得奇怪,醒来得也很突兀。

    几个皇子公主本是轮流值班陪床侍候,这日里轮到赵若岐。他给赵洵擦拭着腿脚,一抬头,只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赵若岐吓了一跳,又惊又喜道:“父皇,您醒了!”

    昭平帝像是不过睡了个午觉一般,全然不见怪病初愈的模样,口齿伶俐地问道:“岐儿,我睡了几日?”

    “父皇……”赵若岐回过神来,眼中含泪道:“您可算醒了……”说着,也不管赵洵身体是否承受得住,整个人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口中呢喃着:“父皇……父皇……”

    赵若岚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赵若岐!你快松手,父皇哪里禁得住你这样!”赵若岚喊道。

    赵若岐这才松开了赵洵,“父,父皇……对,对不起……”

    昭平帝轻咳了两声,勉力挥手,示意他让开。

    游洋走上前去,将赵若岐扒拉开,口中碎碎念叨:“离远一点,别妨碍我给陛下号脉。”

    赵若岐呆呆地被他扒拉,难得露出一副乖巧之色。

    一旁的李昱欢凑近他,小声说道:“多大了还哭鼻子呢,羞不羞?”

    赵若岐耳朵一红,开口就反驳:“谁哭了?我才没哭!”

    李昱欢撇了他一眼,拿帕子朝他下巴上一抹,指着手帕上的点点湿斑,说道:“对,你没哭。我帕子上的肯定是你的口水。”说着,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赵若岐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一手夺过李昱欢手中的锦帕,急道:“你,你别胡说!”

    李昱欢还要再说,旁边的赵若岚伸手戳了戳她,“你们安静些。”

    李昱欢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那边游洋早已检查了一番,冲着他们说道:“陛下现在脉象依旧平稳,并无异常。等下我开副安神的方子,每日早晚煎服一次即可。若是还有突变,叫小骆再去寻我。往后陛下的衣食用具均需留意,一旦发现什么异常,即刻告知与我。”

    昭平帝的这场怪病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没两日他便如之前那般又精神抖擞地开始处理朝政。

    赵若岚很难不把这次的病与上一世昭平帝的突发暴毙联系起来,可无论她怎么找也没发现任何端倪。她只好一边留意,一边说服自己放下心来。

    这日,揽墨几个丫头拽着骆星衍给她们到后院打枣。

    赵若岚在凉亭里看着他们玩闹。

    秋日正中,水碧无尘。

    疏林之下,骆星衍修长的身躯,宽阔的背影令人赏心悦目。

    赵若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她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的事情。

    她朝着骆星衍的方向挥了挥手。

    两人中间隔着一小座假山,影影绰绰,可她就是知道,骆星衍会在下一瞬就看到她。

    果然,树梢上的骆星衍借着轻功,一个飞跃,如同大雁一般掠到她面前。

    俊朗的少年抱拳半跪在地上,眼里含着喜悦,声音极配这秋日的清亮:“公主,属下在。”

    赵若岚站起身来,绕道他身后,轻声命令道:“褪下上衣。”

    骆星衍显然没有想到公主会这样吩咐他,但只愣了一瞬,他便听话地脱掉了外衫。

    “内衫也褪掉。”

    赵若岚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令他整个后颈都不可控地颤抖起来。他靠着内力强力压制下去,手在解开系带之后停了下来。

    骆星衍终于从震惊之中恢复了思绪,这才意识到他的背上有什么——

    那是他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奢望与龌龊的罪证。

    赵若岚见他不动了,伸手将他堪堪搭在肩上的内衫褪了下来……

    “公主!”骆星衍浑身颤抖着,轻呼道:“别,别看……”

    他的后背上布满了斑驳错综的鞭笞印迹,新的、旧的伤疤叠加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原本的皮肤了。

    “这是怎么受的伤?”赵若岚轻声问道。

    那次骆星衍配合她演戏给游洋看,赤.裸着上身跪在院子里的时候,赵若岚瞥见过一眼。她当时就想问是怎么回事的,但担心父皇的病情,此时方有闲心过问。

    她心中困惑,骆星衍这伤看着有新有旧,新的伤口将将愈合,还结着硬疤,可见是近日才受的伤。可他这几日都在殿前侍奉,并未出凤阳宫。以他的身手,又有谁能在这皇宫之中将他伤成这样呢?

    见骆星衍不答话,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赵若岚心中飘过几种略牵强的可能。

    不论是谁,敢伤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公主,我……”

    骆星衍侧过头来,刚要说话,就看到李昱欢沿着复廊朝他们走了过来。

    “昭阳,昭阳!你在亭子里吗?采墨她们说你在这儿——”

    赵若岚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将骆星衍的衣衫给他罩好。骆星衍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内衫塞好,又着急忙慌地将外衫理顺。

    李昱欢到底是练过功夫的,脚下走得极快,不等骆星衍重新系好腰带,就到了他们面前。

    眼前骆星衍脸红得似要滴血,外衫松松垮垮地,腰带也有几分错乱,明显是她来的路上刚刚在系。而自己的闺中密友赵若岚,则带着三分尴尬,两分遗憾地站在他身后。

    “昭,昭阳……你,你们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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