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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泣(三)

    林易之赶来的时候,温澜失了力道般跪在地上,一脸木然。她面前的黑衣人正提起长刀准备劈头砍下,周围满是尸体,应是温澜杀的。他来不及多想,冲上去便是一剑。

    少女满身是血,远远地看起来像穿了一身红,她手上攥着血腥粘腻的刀,眼神空洞,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林易之被温澜呆滞的样子惊得心头一跳,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赶紧拽住温澜的手腕。若他再来晚一些……

    温澜回了神,盯着林易之半晌,终于红着眼咧嘴笑了:“不行……带回来的药材还得让爹娘过目呢……”

    林易之呼吸一滞,忍着悲痛使劲拽起温澜。

    看着温风霖和秦柳烟的尸体,温澜瞳孔瞬间聚焦,她拼命地想要挣脱开林易之的束缚,就连手腕被攥出了青紫色的痕迹都没有发觉,她大声嘶喊着:“我不能走!我还要救我爹娘!你松开我!!!”

    林易之颤抖着手牵制住温澜,哑着嗓子使劲喊道:“阿澜!你再出了事让阿漪怎么办?!”

    温澜顿了顿,不再挣扎,眼中的不甘瞬间化为两行热泪。

    前院仍有几名杀手在检查地上的尸体,见有活人跑出便一拥而上。林易之红了眼,一手拽着温澜,一手握着白虹努力杀出一条路,温澜安静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被拽着,可却仍不甘心地望向满地熟悉的面孔。

    她有些迟疑,好像自己忘了谁?

    温澜闻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屏住了呼吸:“良辰呢……”

    失神之际有一抹寒光朝自己狠狠砍过来,可那把刀即将接触到颈部的时候,突然被另一道力量狠狠的拽了回去。

    林易之回过头,紧紧地将温澜护在身后。

    看着牵制住黑衣人的身影,温澜愣了一瞬,然后突然疯了一般想要挣脱林易之的禁锢:“良辰!!!你做什么?!!!”

    “小姐,跑……跑啊!”良辰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喊道。

    温澜哭喊着,却终究抵不过林易之的力气,在角落那个熟悉的洞,她被林易之死死地拖了出来,那一刻,她只来得及看见满院刺眼的红。

    良辰感觉手臂被狠狠划了一刀,随后被人猛地踹倒在了地上,看着温澜的身影消失在墙外,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温澜的场景。

    那时,身穿淡黄色的衣裙的女孩子“咣当”一声踢开了下人的偏房,满屋的人都惊恐地跪了下去。

    “给你们吃,给你们喝,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不愿意留在温府的,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们走人!若是以后再有这种欺负人的事情被我发现!后果自负!”

    濒死前的走马灯闪烁起来,耳边响起了温澜稚嫩却让人心安的声音:“良辰美景奈何天,咱们俩也算有缘分,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就叫……良辰吧!”

    良辰眼含泪水,她看着利刃狠狠朝自己砍下来,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小姐……良辰总算也能保护你一次了……”

    黑夜褪去,天边重新归于光明,人们如同往常一般继续生活,可谁都无法猜测,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何时来临。

    温澜颓废地躺在陌生的床上,呆滞地盯着一个方向动也不动,好像一只没了生命的木头人。

    林易之轻咳了一声,微微发痛的嗓子导致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阿澜,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温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死水般的眸子闪烁了一瞬,可是黑色的瞳孔瞬间茫然了起来,她张开嘴,声音哑的像生了锈的门被推开发出的声音一般难听:“我记得昨天下午,爹娘刚同意我学习武功来着……”

    林易之一怔,挤出的微笑瞬间僵硬在脸上,可维持没多久,他便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

    脑海中闪过无数身影,他们都在冲自己笑着,温澜眼中突然生出了细微的火花。

    “你知道吗……我们家有一个叫秦桑的姑娘和阿漪学过医术,她知道我不爱喝药,每次都会给我加麦芽糖。”

    “啊,说到吃的,厨房的阿颜……特别会做鲫鱼汤,不光是我和阿漪,爹和娘也都喜欢的不得了……”

    “对了,还有萍儿,她答应了我明年元日的时候给我剪一幅鱼跃龙门……”

    林易之听着温澜带着希冀的语气,眸子微微湿润起来。

    可下一秒,少女的眼眶似乎羸弱地承受不住朦胧的水雾,豆大的泪珠顺着眼尾陡然滑落,迅速消失在鬓发之中。

    温澜抬手迅速擦干泪水,她笑的很难看:“良辰这丫头,平时柔柔弱弱的,端个稍微重一点的花盆都端不住,怎么力气那么大……”

    她平静的面容瞬间多了一丝裂痕,眉头紧促,嘴角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劈了音的声线愈发刺耳:“她那么怕疼的一个小姑娘,她怎么敢……我答应过她要好好保护她的,我明明承诺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

    房门被轻轻打开,细微的一声“吱呀”将温澜的声音压了下去,温漪苍白着一张脸,一双眼红肿不堪,她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纤长的手指覆在托盘上,努力端住那一碗清粥,感受到沉闷悲伤的气氛,温漪刹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口,低着头努力抑制住即将涌出的泪水。

    林易之的目光在温漪和温澜身上打了一个来回,有些尴尬地留下一句“阿漪来了”便落荒而逃。

    “玉儿。”

    林易之身子一僵,扭头望去,却只见林相言的背影:“来书房一趟。”

    一盏茶后,林易之终于逃离了死气沉沉的屋子,他直奔后院的水池而去,心口牵着肋骨处愈发疼痛,每呼吸一次,那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便加重一分,林易之紧紧攥着手心,胃里翻江倒海,他突然觉得好恶心。

    就这么停了半晌,林易之盯着波澜不惊的水面一言不发,准确来说,他是在盯着水面上倒映着的那个白衣墨发,淡定从容的面庞。

    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舀起一捧水,浇在手背上,然后仔细地清洗起来那双本就一尘不染的双手。

    随着呼吸愈发急促,林易之手上清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手上的力道也愈发加重了起来,好似要搓掉一层皮般,他的表情终于不再平静,而是变得狰狞起来,一双桃花眼泛着血丝,苍白的嘴唇被牙齿狠狠咬住,泛起了斑斑血迹,激起的水花越来越多,地面上的水痕也越来越深。

    终于,动作戛然而止,林易之狼狈地佝偻着身子,盯着慢慢恢复平静的水面。

    “若我未赶到,父亲是不是准备将阿澜也除去?”

    “玉儿,你莫不是在怪为父?”

    “阿玉不敢,只是父亲,您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阿澜阿漪的,为何……”

    “你是在教我做事?折在你手上的人将近一半,你最好记得你是谁,吃里爬外不会有好下场!”

    沉默过后,一滴泪水突然滴了下来,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池中,林易之大口大口喘着气,苦涩地闭上了双眼……

    温府被灭传遍了整个洛阳城,遗留在府中的弯刀成为了证据。

    成文帝大怒,应王毛遂自荐带人全力搜捕城中的铁弗人,顺便加强城中的军力,并将温澜和温漪暂时安置在林府之中。

    而另一边,余思渊私自带兵进城,藐视军法不得不罚,可念及救人的缘故,只打了他三十军棍。其实余思渊带兵赶到的时候,温府上下已经一丝人气都感受不到了,进城的时候没有手谕,浪费了好些时间,纵使他拼尽全力加快速度,也无法挽回。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温澜靠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温漪递到嘴边盛满清粥的勺子也视若无睹。

    温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她挤出一个微笑,将勺子里已经有些凝固的粥重新倒回了碗中,轻轻地搅动着,温柔的嗓音有些低哑,让人听不清:“余儿乖,吃点儿东西吧。”

    温澜终于抬起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芒,她迟疑着想要摸一摸温漪瘦削的脸,可却在半空中猛地僵住,朦胧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一丝恐惧,她迅速收回冰凉的胳膊,拼了命往旮旯里缩。

    温漪被温澜这一举动吓到,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碗放下,然后靠近了些,可这样的动作却像刺激到了温澜一样,她失控般一边使劲缩着,一边惊恐地喊:“别过来!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伤到你!”

    温漪整个人一僵,迟疑着唤了一声道:“余儿?”

    温澜红着眼使劲摇着头:“我害了咱们家,害了爹娘,我不能再害你!”

    温漪感觉心口被尖刺猛地一扎,泫然若泣,身子也哆哆嗦嗦地抖了起来,她明白了温澜的意思。

    “你……”

    温澜被温漪的哭音猛地唤回了神智,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床边的温漪,见她满头黑丝微微凌乱,脸上未施粉黛,裹着一身素衣的清瘦身子摇摇欲坠。

    温澜盯着那双含泪的眼睛,终于不再躲避,伴随着滑下的泪水,终于幽幽开了口:“我是灾星……”

    温漪还没来得及回应,温澜猛地伸出拳头用力砸向床褥,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声音也愈发崩溃地嘶喊起来:“我是害了咱们全家的灾星!!!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温漪慌乱地拽住了温澜冰冷的手,她使劲摇着头,有些失态而着急地哭了出来:“你不是!你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余儿,你忘了爹和娘对你说的话了吗?”

    温澜不再发疯,她清醒过来,失魂落魄地盯着温漪。

    温漪一字一句提醒道:“平安喜乐……他们希望你好好的……”

    温澜不敢再去看温漪故作坚强的面容,她握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有些不适应,红珊瑚手串不知所踪,那是父母送她的生辰礼,是她唯一能够寄托思念的物件了……

    良久,温澜被温漪拥进怀里,她努力憋住所有即将外露的情绪,扑簌簌落下眼泪。

    几日之间,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经历此事之后,每到戌时,街上便再不似从前一般热闹了,而亥时一过,再无人气,温澜“灾星”的称号再次掀起一股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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