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住家、老师一一告别后，附中一行人登上了前往另一座城市的大巴。离开A国前，学校安排了他们在S城参观访学三天。
车上多少还存着些分别的忧伤，大家兴致都不高，都只是闷闷地坐车。林夏眯上眼睛休息，醒来时车后排已换了一种气氛。
“他们聊什么呢？”林夏好奇地问身边正忙着修图的小科。
“你说谁啊，他们啊？好像连山在说什么乐队吧。”小科瞥了一眼身边闹哄哄的男生。
林夏打开手机，到A国的第一天他们私下建了个小群，没有老师，此刻群里99+的消息满天飞。
林夏从最上头看起，原来是连山看完维中的乐队演出特别有感触，问了一圈发现几个男生都有些才艺，便冒出了组建附中乐队的念头。
那个时候，大家大多只是埋头学习，休息时间也不过是睡觉、打游戏、追剧，校园乐队，确实算个新鲜事儿，连杨嘉也没有拒绝。
这会儿，这支刚刚成型的乐队正忙着选名字，这可是件大事，连山就在群里开了个群投票，他、何一清、杨嘉还有丁骋各自贡献了想法，还从网上找了些，撺掇着大家投票表决。
林夏点开投票区扫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什么黑手党、七芒星...乱七八糟的，叫什么都有。她看到杨嘉的头像，北屿两个字安静地躺在最后一栏，和他人一样沉默的名字，挺好。于是林夏非常私心地给最后一个名字投了一票。
大概是其他名字都太过超前，最后不出意外，北屿高票当选。
不知是谁忘记了关窗，车开在高速上风呼啦啦地往里灌，但没人觉得冷，风把头发吹乱，没有人在乎，只有太阳在前面，只有少年的一腔热情和希望占据一切。
林夏侧头看着他们手舞足蹈，杨嘉也因这个话题显得活泼不少，讲到关键处还努力比划几下。
真好，一切都好。
林夏闭上眼睛，继续笑着听身侧的讨论，慢慢睡着了。
“林夏，林夏，醒醒，快到啦！”小科使劲摇摇林夏的肩膀，催着她收拾好东西。
窗外的景色已然大变样，宽阔的车道，高耸的摩天大楼随处可见，巨幅广告、各样的彩旗呼啦啦地挂满了街，人也多了许多。他们擦过一个巨大的水湾，水湾不远处停着一列白色游艇，更远处还能看到巨大的摩天轮和绵延的五彩灯串。
林夏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喜欢这样喧嚣的繁华地还是安静的维城，但一切都很新奇，她爱看。
靠路边停稳后，他们下了车，面前，一座高大宏伟的教堂安静地站立，沉默不语，但又向每一个前来的子民敞开怀抱，赐予恩典。林夏并不认识那些浮雕上的神，她只觉得他们眉眼安宁、肃穆，圣洁之意不言而喻，就久久地望着。
说起来，她一直喜欢这样的人，是真神也好，是凡人也罢，没有什么区别。她只想求得安宁。
一行人随机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小科拉着林夏跟着前面的杨嘉和另一个男生，四个人硬是也凑出个队伍来。他们没有跟着大部队进教堂，而是先绕着外部转上一圈。林夏伸手摩挲着沙砾质感的外墙，她抚摸每一个浮雕上神的脸和眼睛，有时候小声念叨两句。
“你在对他们说什么？”停下来等待另两个人去厕所时，杨嘉问道。
“没说什么。有的神，看起来不太开心，可能是听了太多悲惨的事，被要求了太多愿望吧。”林夏看向杨嘉的眼睛，淡淡地回答道，“我希望他们快乐，毕竟没有人满足他们的愿望，对吧。”
教堂内，有唱诗班的孩子，有微弱的钟声。金碧辉煌的大厅，虔诚的信徒，浮雕，棱窗，彩绘，壁画，像一个异世界的空间，宽容地接纳了眼前人。
林夏不懂得福音，也不懂如何祷告，只好趁没人的时候找了块角落，对着十字架合上双手。
她不是贪婪的人，她懂神的负担，所以她只许了一个很小的愿望，一个很自私的，也只存在于那一刻的愿望。
她希望杨嘉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林夏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三遍，祝愿神能开心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溜出了教堂。
在去往下一个景点的路上，林夏突然想起自己的愿望。
为什么是不要离开呢？为什么不是在一起或者永远幸福之类的话呢。
莫名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下一站林夏看到了书中的建筑。奇特而标志的曲线流过碧色的海上，光线使它格外圣洁。
书上的事物总有一种历史感，当人亲眼见到了它，就在它不远处眺望时，仿佛自己也成为历史的部分，那是奇妙的感受。
丁老师请导游帮忙拍照，背后是大海和那座白色建筑，美的惊人，大家笑的也灿烂。
一路就在公园里绕，不巧遇上了穿黄衣服练某种禁功的老人们。对着那些宣传标语和打坐的老人，林夏有点不知所措。练功队伍里的人注意到他们，有人起身走过来，似乎是要给他们也宣传宣传，带队的老师便催促着学生加快脚步离开。
林夏掉头时，正好看见杨嘉对跟上来的男子摆了个奥特曼的手势，“我是奥特曼，你别跟我说，我听不懂。”便朝她跑过来。实在是太突如其来，林夏笑个不停，她根本想不到老学究竟然还爱看奥特曼，还会堂而皇之地把自己扮成它。
离开公园之后，下午他们参观了著名的S大。古朴的建筑带着尖顶，像是中世纪公主与王子住的城堡，来来往往的游人与学生，还有助兴的白鸽，一切都充满着快活的味道。
乐队的几个男生约着一块，林夏便独自坐在大草坪上，幻想着自己大学时是什么样子。
她会去哪里呢，又能去哪里呢。家里的亲戚曾经建议过母亲，考虑送她出国读书，S城就在范围之中，不过母亲觉得她还小，并不放心她高中就出去，更何况，她也算是在传统家庭，母亲更想让她参加高考，在国内读大学。
过了半个多小时，自由行动的人也都回到草坪集合，拍了个大合照之后，大家就坐上车赶着去吃晚饭。从早上开始就期待着这一顿了，毕竟今晚是在自助餐厅吃自助，敞开肚子的好事谁会不愿意呢。
有耐不住性子的随便把包一扔就跑去餐台拿吃的，林夏慢悠悠地坐在中间的空位上，杨嘉便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走吗？一块去看看有啥好吃的，他们也太着急了。”林夏转头问。
两人一块逛了逛餐台，品类确实不少，林夏挑了些没见过的海鲜和肉类，又捡了几块点心回到位置上。正吃着，杨嘉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听。”
林夏赶忙咽下嘴里的蛋糕，“听什么？手机吗？”
“现在在放的曲子。你听过吗？”杨嘉指了指头顶餐厅的音响。
林夏仔细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钢琴的旋律很熟悉，但她叫不上来名字。无论什么歌，哪怕是中文的，林夏也常常不记得歌名和歌手，更别说是纯音乐了。“听着有点耳熟，但我应该妹完整听过，说不上名字。”
“没事，我找给你看。Yiruma，李闰珉，是个钢琴家，很厉害。这首曲子应该是最出名的，River Flows in You。”杨嘉把手机递给她看。
“你常听纯音乐吗？都听什么？有很喜欢的人吗？”林夏看完介绍，边把手机递回去边好奇地问道。
“嗯，不太听别的。我给你找找，小松原俊，坂本龙一，我都听。”杨嘉亮出手机上收藏的歌单，是他自己整理的。
林夏也喜欢，就顺手掏出手机搜索这些她没太听说过的人和曲，一个个加进收藏里。“我回去慢慢听，谢谢你。”她笑着看他，两人就着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他们好像更熟悉了？不然他干嘛主动介绍。也不对，也有可能是喜欢音乐的人就爱分享吧，他应该很喜欢音乐。林夏暗暗想了一会，使劲把自己从异想天开的世界里拖回来。
“你尝尝这个，我去。”杨嘉指着小碟子里一个看起来是迷你寿司的点心对她说。
“不好吃吗？”她小心翼翼地捻起一个丢进嘴里，浓烈的芥末味瞬间占领了她的口腔，呛得她赶忙灌了好几口水。“咳咳，咳咳，这也太冲了，嘉哥，你这挑东西的眼光真是奇特。”
两个人边笑边呛边灌水，林夏怂恿他再去拿几个给其他人尝尝，别光害了她。
看着他走去餐台拿寿司的背影，林夏陷入一种安静的沉默之中。
她不想这场旅行结束，她想一直这样，有说有笑，就这样停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