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八年前

    “喂,诶诶舒老师您好您好,晚上好,我们家...”

    “嗯,你等下,林夏,695,语文119,数学121,英语110...”

    林夏没有能听下去,刚开头的三个数字新鲜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她的耳朵嗡的一声响就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她没办法让自己听下去。

    没有过七百分,她不需要去想就知道意味着什么,全市前三的高中至此和她绝缘,只能屈居勉强能看的新中,没有任何余地。

    但新中和前三所仿佛云泥之别。她也不需要去想其他同学,在这所全市最好的私立中学,会有几个和她沦落到相同的地步。

    “哦,好,好,那...”

    “还有很多家长要通知,不多说了,林夏,你们还是多想想吧。”

    晚上七点半的客厅,在电话挂断之后仿佛全部被投入冷冻室里,林夏坐着的粉色塑料凳不合时宜地擦过瓷砖,刺耳地声音短暂地把她拉回现实。窗户外,刚吃完晚饭滑滑板的小孩儿们嘻嘻闹闹的声响,白白为惨白的空间又送来一分冷意。

    林夏惶恐地抬头。一直背对着她坐着的母亲就像一尊雕塑,迟迟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她也看不到母亲脸上的表情。呼吸在此刻都是狼狈和多余。

    “妈妈。”

    听不出感情的一声叹息,却很难称得上是救命稻草,“你怎么,你语文不是很好吗,怎么,害。你这个分数,你想上什么呀你?”

    “我也没想到语文这么低,我本来觉得作文写的挺好的,可能是字一着急就写乱了...我”

    “这是中考!中考字要写什么样你不清楚吗?英语也是,怎么回事啊,平时你阿姨那的课都是上了干什么的呀!”母亲没有在斥责她,她只是很焦急,焦急于自己女儿模糊的未来,她怎么也不能想明白,平日班级中上游的女儿怎么会落败至此。

    林夏说不出,她也很委屈,她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分数,可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她拖后腿的数学从来就没学明白过,平日里的午练、周练、月考她能逮到机会就用手机拍照搜题,苦苦维持着她的自尊心,给她乖乖女、好学生的身份刷上一层又一层的保护漆。她一直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她没有办法,她要那张脸。

    尽管那张面皮真的很可笑。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时候,比如现在。

    她不愿再想自己初中三年究竟错过了多少补救的机会,究竟在那幅身体下捏出了一个怎样愚蠢的人。她什么也不愿意想。

    母亲去厨房接电话了,大概是有亲戚来问成绩。林夏走回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着。

    米色书桌上,有一个横档,上面夹着迪士尼的门票、班级的合照、朋友送的明信片...她只是静静地看。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上撞。麻木地看过去,班级群里热热闹闹地讨论着分数和去向,她没有说话,给来问分数的朋友回了句“考的很烂”就把手机狠狠扔到床上去了。

    母亲一整晚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在靠近十一点的时候在房间门口提醒她去刷牙。林夏一直害怕父母没有表情,她害怕他们会失望,她也不想这样。

    临睡前,她打开微信,发现母亲那边的家族群弹出99+的消息,点进去发现自己在老家的表哥超常发挥,超了往年市里最好高中的分数线不少,而母亲在被问起时只是淡淡回了句,“考的不好,就不说了,以后再努力。”

    关掉手机,天花板上的荧光贴纸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那是她刚进入初中时买回来贴上的。这所全市最好的初中,她也不是自己考上的,父母托关系花了好几万把她送进来,三年全然打了水漂,她没有珍惜。

    昏昏沉沉了一夜,林夏翻来覆去做了好多梦,梦到自己的手被掐出血来,梦到别人的眼神像箭一样,还有她讨厌的女生带着鄙夷的眼神瞥了她一样,好像要把这张面皮撕破一样。

    她带着幻觉里的痛惊醒。

    房间外,父母正在大声说着什么,隔着木门,就像是包着棉花的拳头。

    声音越来越大,林夏只好挞着拖鞋走出房间,试图遏制清晨的噪声。她没有对视任何人的眼睛,安静地低头喝完了粥。

    “夏夏,”出成绩的那天父亲有应酬,回来时林夏早已睡下,“我和你妈想着,你要是去新中,以后也很难考个好大学,你也不想去吧。”

    “嗯,我不想去。”林夏拨弄着筷子上剩的一颗米和咸菜的红油,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句。

    她想去附中,那是她的第一志愿,而造化弄人,她离附中指标生的分数线刚好差了十分。

    只要她的语文不发挥失常,抑或是能够在考前听数学老师念叨,英语再少错两题选择题,她就能够上这条线。但她如何再懊悔,再不甘心,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那我问问,看今年能不能找人让你去借读。只不过政策越来越紧了,害。你要是多考十分,哪用得着我再去求人。”

    父亲离开家之后,餐桌上又剩下林夏和母亲两个人,面前的两个碗空空,一个不知道怎么走,一个不知道怎么说。

    “林夏,小升初的时候就是你爸找人才把你送进去,三年之后升高中,还是你爸得去找关系。你好好想想,再过三年,考大学的时候,还怎么找关系?”母亲不甘心地抛下一句,把桌上的碗筷收揽了走进厨房,整个房子又不剩任何动静。

    林夏坐在餐桌前,餐桌正对着阳台的落地窗,太阳光落在白瓷砖上,是惨白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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