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于是,贺兰玥就被逮了过来。昨晚她还暗下决心先避着些皇帝,却不料去尚膳监取些绿豆的功夫,便碰到皇帝顶着日头出来。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宗翊瞧着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小脑袋瓜里装了些新奇点子,想来是胆大脱俗之人,但这会儿如此恭敬地跪着,多少有些表里不一。

    “免了。那龙井米糕固然样子博人眼球,可味道却寡淡。只表面好看,可见本事不过如此。”

    贺兰玥听出了他的讥讽,但是她不敢招惹他,立刻开始了自我反省,“陛下恕罪,正是陛下说的这个道理。奴婢是最愚笨的,不能侍候好陛下,这才去尚膳监取些绿豆,打算做些绿豆酥,弥补过错。”

    她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让宗翊心情好起来,他并不想看她如此刻意卑微。故而走上前去,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平视。

    贺兰玥吓了一跳,一时间懵在原地,直勾勾地傻看着皇帝。昨日初见未敢直视天颜,直到此刻,看了个细致.......

    她对他的记忆早只剩了一身银甲,只不过爹爹说他英俊非凡。这可不是英俊非凡嘛!剑眉直指发鬓,双眼明亮有力,黑色瞳仁中散发着一股怒气。鼻梁英挺,脸颊流畅,玄色十二章衮服衬得威仪天成。

    半晌,宗翊才又说出一句话,“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因为刚才和她对视那一刹那,宗翊也有些恍惚,这样清澈的眸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奴婢草芥出身,陛下怎么会见过奴婢。”贺兰玥的第一反应就是否定,“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这日头高照,若是让陛下中了暑气,奴婢就真的万死难赎了。”

    宗翊只当自己刚才一时恍惚,便松开了她,“不是要制绿豆糕吗?做好了送来兴庆宫。”

    兴庆宫不似乾宁宫宽敞,但因皇帝喜欢到这里静坐,所以也修缮的很好。

    但贺兰玥到了兴庆宫的时候,宗翊早已用完午膳,正在午睡。内廷中无人敢去吵醒皇帝,所以她只能呆在廊下静等。此时暑气正盛,贺兰玥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蒸笼里一样,幸而在她喘不上气来之前,皇帝宣召了。

    贺兰玥本以为呈上点心匣子就能跑,但她又想错了,只见宗翊开始慢条斯理地品鉴起来。

    宗翊对这点心尚且还算满意,用了小半块儿后,喝了盏清爽的花茶,便问道:“苏州府尚食局虽算不上富贵衙门,却也不至于太潦倒。何故辞了官职,到宫中侍奉?”

    皇帝果然与太子不同。太子还停留在查她户籍的阶段,而皇帝要疑心什么人,早已把底细查问清楚了。

    “小人一个孤女,留在衙门里总是被人欺负。荣太妃娘娘说只要侍候好太子殿下,必有重赏。小人想着在宫中伺候几年,攒些金帛,日后出了宫开个铺子,便不用再仰人鼻息了。”

    宗翊轻笑,“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活到出宫。”

    这话原是挺瘆人的,但贺兰玥却不在乎,还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一定能。父亲说了,有陛下护佑,小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宗翊瞧着她那样子,并不像是在恭维他,遂问道:“这是为何?”

    这些年贺兰玥不是没问过爹爹,但爹爹每次都很有深意地笑着说:“陛下是英明神武的天子,天子就是守护百姓的,一定无事。”

    宗翊心中明了,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说几句恭维的话,小丫头年纪尚小信以为真了。不过,这几句话倒消除了他心中的烦闷。宗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发现她身形虽然纤细,却不单薄。

    “那日后朕不得不多加看管你了,免得你丢了小命。”他略带玩味地说,朝着她一挥手,“退下吧,朕记得你了。”

    贺兰玥如获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在兴庆宫耽误这么久,建绥殿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内官们瞧见她回来了,也假装她不曾离开过。贺兰玥心想,不知太子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还是在默默忍受,等待机会反击。

    不知为何,她真不希望有叔侄反目的那一天。不为别的,只为能在报答完恩情前保全自己的性命。

    晚膳时,贺兰玥呈上了一碟清淡软糯的山药糕。入夜本不当多食,且山药最滋补脾胃,想来合适。太子连日没有胃口进食,今日一早一晚倒都尝了她的点心,建绥殿的宫人们不禁侧目以待。

    只是,去体仁殿呈送糕点的内官回来说,陛下又发了好大的火。太子派人过去瞧了瞧,才知道竟是左都御史连同六部尚书到体仁殿进谏,请皇帝宽释昨日被捕入诏狱的人。

    太子心中慌张,连忙召侍读容屿过来商议对策。

    容屿,字季直。本是容太师府上的三公子。容太师乃北方大儒,当年圣光皇帝平定天下,便聘请容太师为皇太子授业。容屿出身世家,现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不拜官职,只做太子的侍读。其中缘由,大抵是朝中老臣还是心向太子。

    “殿下不必忧心,只假装不知道这回事。任由七卿闹去吧,殿下又无问政的权力,何必操这样的心?”

    “季直,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七卿这样做,也未必能保下那些人,反倒和陛下离心,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容屿坐直了身子,恭谨一拜,“臣知晓殿下光明磊落,为的是朝中大局。可殿下忘了,陛下手腕强硬,眼中断断容不得沙子。殿下要为忠臣虑,也该先顾全自身。”

    容屿所说本是事实,可太子却惴惴不安,直到容屿退下了,还恍惚地呆愣着。贺兰玥不禁可怜起他来,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纵使天潢贵胄、锦衣玉食,却也有万般的身不由己。

    贺兰玥轻轻将莲子羹放在书案上,“快戌时了,殿下用碗莲子羹吧。莲子清心去火,最适合这个时节吃了。”

    太子却反问:“臣工大人们还没出宫吗?”

    贺兰玥不得不答:“大人们就跪在体仁殿前,说是陛下不允准,便不退下呢。陛下只道,让他们跪着去吧。”

    太子缄默不语,他直接把忧愁写脸上了。

    贺兰玥终于忍不住道:“要不殿下过去劝劝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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