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那些押入诏狱的人,恐怕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了。皇帝想让他们初一死,他们绝活不过十五。

    皇权下的血流成河,贺兰玥早听说过。皇帝还是摄政王时,就借剿灭淮安王逆党的机会铲除异己。登基以后,虽然手段不似从前凌厉,却也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虽然贺兰玥早有预期,可真发生在眼前时,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她是一定要报恩的,只不过暂且离皇帝远一些吧,报恩也得有命在啊。

    想了许久,正要歇下时,建绥殿派人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要见她。

    贺兰玥心中虽然疑惑,还是麻利地更完衣,跟过去了。

    方进建绥殿,便见珠帘已被卷起,太子就坐于书案后誊写文卷,仿佛没有被今天的事所干扰。

    贺兰玥刚要行礼,太子抬手道:“免礼平身。夤夜唤你前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请殿下垂问,奴婢知无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太妃从何处寻得你?现下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当主子的,自然要对下人的底细了解清楚。贺兰玥是荣太妃选进宫的,虽说先皇后临终前托付荣太妃照顾太子,可到底不是亲娘,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奴婢明月,原籍西北道甘州府人氏。多年前母亲辞世,父亲便携了奴婢回故里苏州府,仍靠在苏州府尚食局制茶点过日子。年前,父亲也去世了,独留奴婢一人,家中再无旁人。”

    太子有些怅然若失,淡淡“哦”了一声,又道:“竟然是甘州人氏。”

    贺兰玥自然知道太子此言用意,当今陛下十一岁便去了西北都司从军,而后为将为帅,甚至加封甘凉王。圣光皇帝还没驾崩时,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好儿子在西北拥兵自重,无人掣肘。大抵在世人看来,甘州百姓全都是宗翊的人吧。

    “奴婢听说过今上的威名,那时奴婢还小呢。圣光十五年,陛下扫破甘州瓦剌残贼前,奴婢就随父亲南下了。”

    太子这才宽慰了些,“这么说,你不曾经历圣光十五年甘州的动荡。”

    贺兰玥睁着眼说瞎话,“不曾。”

    “罢了,今日我也乏了,来日方长。你只需记得,既进了建绥殿,便要忠心办差。若有不妥,不必禀明皇父,我便可处置了你。”

    到底是天家子嗣,纵然年龄尚幼,却威严有力,不容分说。

    贺兰玥只恭敬应“是”。

    燕宫有制,皇帝寅时起身,卯时初刻至皇极殿早朝。而太子尚幼,无需随侍左右,所以只到昭和殿上早课。皇帝尚且未用早膳,太子没有享用的道理。但无论是早朝还是早课,都不是一时能结束的,所以在此之前就要备下点心茶水。

    贺兰玥只觉自己刚躺下,丑时的更声就响了,便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人刚醒的时候,大多没什么进食的欲望。可过一个时辰,肚子又会饿得咕咕叫。真是难为情。宫中的早茶早点,最难侍奉。

    贺兰玥思来想去,得在样子上做些文章,足够亮眼才好,味道倒是其次。

    她翻出爹爹这些年制成的模具,挑了几个竹叶状的,简单制了龙井米糕,又煮了清新自然的茉莉花茶,瞅准了时辰,分别送去了体仁殿和建绥殿。

    原以为这茶点能一解皇帝和太子早起的闷气,谁曾想,送茶的苏内官却是丧着脸回来的。

    “太子殿下用了些,瞧着还算满意。只是陛下上朝前说回来用,可早朝上臣工大人们又惹得龙颜大怒,陛下回来看什么都不顺眼,便让人撤下了。”

    贺兰玥叹气道:“真是可惜了。苏内官,可知陛下是因何事动怒?”

    苏内官嘘声说:“内官们本不该私议前朝之事,可咱们宫里何时太平过?多听听也没坏处,明月,我只同你一个人说。还不是为了锦衣卫彻查姚安延谋逆一案。”

    姚璟,字安延,原任兵部右侍郎,初授昭勇将军,永定年间曾在平定三王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熙和三年冬月,姚安延与人吃醉了酒,曾口出狂言,说熙和皇帝得位不正,若非咄咄逼人,怎能使得幼主禅位?未过一旬,便有人弹劾姚安延有谋逆不臣之心。锦衣卫至侍郎府搜查,果然搜出了姚安延讥讽皇帝之作,又搜到他与诸多边镇官员的来往书信,其中不乏议论皇帝的内容。

    姚安延不臣之心既已坐实,自然只有抄家灭族的结果。可他牵连甚广,锦衣卫查了足足半年也没完,昨日皇帝与太子所论之事就是姚安延案新涉及到的人。

    “陛下昨日已令锦衣卫下狱多名官员。可左都御史今早却进谏,说当今乃用人之际,不可再过多牵连,当尽快了结姚安延一案。这才触怒龙颜。”

    这便是了。若是旁人说这话,皇帝早砍了他的头。可偏偏是御史进谏,再不合皇帝心意,皇帝也只能吞下这口气。

    因此,自下朝以来,宗翊脸色难看至极,体仁殿内官皆小心翼翼,不敢作声。

    眼瞅着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大太监梁振玉不得不请示上意:“陛下早点早膳都未用,是否传午膳?陛下万万保重龙体,否则小人万死难赎其罪了。”

    宗翊心中固然有怒气,但相当能够克制,未形于色,只道:“叫尚膳监送到兴庆宫。”

    梁振玉如获大赦,立刻退下去传达圣意。兴庆宫是皇帝少年时的居所,这些年来,只要皇帝心情不悦,便会到兴庆宫中呆一会儿。

    打点好皇帝的仪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是宗翊刚迈出体仁殿,便瞧见一抹青绿身影,让他立刻想到了早朝前那屉样子精致的龙井米糕。他抬手一指:“叫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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