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帝师娇宠 > 第1章 悔过

第1章 悔过

    北风凛冽,白雪纷飞,夜色笼罩下的朱红宫墙内已铺就一片银色,乌皮靴踏在白玉地砖上,即刻便能染上一层薄霜。

    饶是这般料峭寒意下,福宁殿外仍跪立着十数位骨鲠之臣,个个身着绯色官袍,自白日未时起便候在此处,为的是恳求皇上缓去左丞相的腰斩之刑。

    此时,他们皆已冻得唇色发紫,但脸上的坚毅却分毫不减,一双双夹着愤怒、哀怨、祈求这种种复杂情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福宁殿门和门边上的持刀侍卫。

    一阵劲风袭来,又一朱色单薄身影“扑通”倒地,紧接着是侍卫向福宁殿内通传的声音,“皇上,户部尚书晕倒了。”

    “嗯。”殿内传来一道娇软柔媚的声音,似乎还夹着一丝微颤喘息,便再无声响。

    “梁尚书,我等这般与皇上耗下去亦不是办法,明日午时已是刑期,若再无对策,恐怕这朝堂、这天下都要大乱啊。”

    工部李尚书哆嗦着身子,侧头向端跪于正中位的吏部尚书望去,眼含焦虑万分。

    梁尚书青紫的脸庞朝着福宁殿门,一双上斜眼中凌厉之气俞盛,良久,才缓缓闭上已盈上失望的眼睛,艰难地掀开冻僵的双唇,道:“再等等。”

    与屋外的冰天雪地不同,烛火摇曳的福宁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新添的炭火劈里啪啦作响,将屋子烤得暖烘烘的。

    茗姝正支着纤纤素手,半倚金线绣龙纹引枕,侧卧在狐皮铺就的矮榻上,一张丝衾随意地掩去了婀娜的腰身,却未藏住一双纤柔如玉削的交叠白足。

    她白皙妩媚的脸庞上难掩疲惫,浓翘的长睫下隐着乌青,青黛细眉间的几缕褶皱在酸软腰肢被一双大掌轻缓按揉后渐渐捋平,舒展开来。

    一息,茗姝朱唇微启,嘤咛一声,便抬手按住了丝衾上又开始不安分的大掌,缓缓睁开水波荡漾的杏眸,瞟了一眼跪坐在侧的御前侍臣,他身披月白色长袍,衣襟大开。

    这是去岁,右丞相以绵延子嗣为由塞入后宫的侍臣,虽是风流出身,但贵在样貌清秀,擅于察言观色,又善为言辞,很得圣眷。

    犹记得那时,茗姝倾心的少将军谢羽凡在北疆成婚的消息传来,女帝大怒,一改往日为少将军守身如玉的劲儿,竟罢朝七日,沉溺榻欢,震惊朝野。

    自此以后,君臣离心的种子便已埋下,一贯娇纵的茗姝更是不再忌惮朝臣进谏,专权跋扈,肆意妄为。

    不少忠臣屡屡因进谏被贬或被杀,而奸佞小人则持谄媚之色横行霸道。

    时至今日,朝堂已是乌烟瘴气。

    往日种种浮于眼前,茗姝深深吁了口气,漆黑的眼珠子里映着闪烁摇曳的烛火,眸色晦暗不明,声音细微,“孙郎,朕错了吗?”

    这话倒不似问人,而更似是问茗姝自己。

    孙郎灵巧的大掌从茗姝的柔荑下抽出,反握住她的,轻轻揉捏,一双媚眼始终关注着女帝神色的变化,讨好道:

    “大晋乃民之所向的天家,而皇上乃天女,左相绝没有对您苛责的份儿,如今竟还惹得百官罢朝,如此结交朋党之举,显然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处死左相又怎会是您的错呢?”

    此时,茗姝视线已移至跳跃的烛火上,眼神空洞,并未回应孙郎,或许也未曾听进半个字。

    茗姝甫一出生便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

    彼时元庆帝已推翻大魏荣氏的暴戾统治,建立大晋三年有余,又因元庆帝治国有方,国泰民安,百姓和乐,沈氏成了百姓爱戴的皇族,那真是一派政通人和的气象。

    可叹好景不长,元庆十三年,茗姝的父皇及两位皇兄在行宫中皆被刺杀身亡。

    而因水土不适,提前迁回皇宫的茗姝与其养母萧贵妃避开了刺杀。

    后又得谢羽凡于危难之际,率兵携传位遗诏返京守护,才保下了沈氏唯留的血脉沈茗姝。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稳固国本,朝臣商议,按元庆帝传位诏书,立彼时才十岁的茗姝为帝,年号元明。

    萧贵妃成为太后,垂帘听政,而原是太子少师的张胤祉则任帝师之位,辅佐朝政。

    直至元明五年,太后与帝师才在群臣的多次进谏下,还政予及笄年华的茗姝,这位大晋女帝正式亲政。

    但终日沉迷玩乐的茗姝徒有少女心性,哪有治国安邦的能力?

    虽然面子上已学得雍容华贵、号令群臣的威严模样,可办的事到底不甚漂亮。

    前些日子,忍无可忍的左相当众斥责茗姝治国无方、宠信小人,惹得这位年轻女帝勃然大怒,以忤逆圣上之罪要将左相赐死,如此便有了后来百官罢朝为左相求情一事。

    “不论对错,也该有个决断了。”

    思量片刻的茗姝侧目看向殿门处,深深叹了口气,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正要起身,却忽闻殿外传来一道道整齐沉重的步伐声,混杂着铁甲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随即,朱红色的雕窗与扇门外人影闪动,几息便已将福宁殿团团围起。

    “这……”孙郎慌张地环顾四周,脸色顿时惨白,颤颤巍巍从矮榻上站起,一只脚甫一踏至地板,整个身子便瘫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按理皇宫中只驻有羽林卫,没有皇上诏令,宫外的军队怎会突然将福宁殿围起?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逼宫了。

    “皇,皇上,他们要,要造反了。”孙郎双目圆睁,惊惧地盯着门外一个魁梧身影抽出长剑,直举向天。

    矮榻上的茗姝面色凛然,却未见惊慌,微微坐直上身,蹙起了秀眉。

    这场景八年前父兄被刺时便已见识过,只是这一次,她心中的威武将军已远在北疆,恐是再也不能在生死之际护着她了。

    殿外又传来一道浑厚粗重的声音,夹着几分冷肃:

    “各位尚书大人,大魏太子殿下已将左相从牢狱中救出,可见武夺比起尔等这般无用的智取奏效得多,今夜是时候该改朝换代了,尔等可要归顺?”

    说话的是大晋的右将军徐括,此人本不过大魏一名不被重用的参领,投诚于大晋后,元庆帝见此人骁勇善战、足智多谋,遂多次拔擢。

    “你……”李尚书抬起冻僵的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徐括,“果然是白眼狼,当年元庆帝对你亦有知遇之恩,你便是这般报答先皇的?”

    徐括浓眉一拧,仿佛敬重的神明被亵渎了般,厉声喝斥道:“本将对先皇的忠心如昭昭明月,轮不到尔等指摘。”

    李尚书嗤笑,“你若敬重先皇,又怎会将先皇毕生心血付诸东流,光复大魏?”

    “将先皇毕生心血付诸东流的并非本将,而是沈茗姝这个昏君。”

    徐括握紧手中剑柄,仰天大笑,一双鹰隼般的眼中透出三分苍凉七分坚定,又道:

    “本将忠君报国,忠的是明君,先皇心系天下,为百姓呕心沥血,与大魏的末代皇帝不同,与当朝皇帝亦不同,既如此,本将何不另择明君以重塑这天下格局?”

    “你这武夫一派胡言……”徐括的话令李尚书惶恐不安,甫一出言反驳,却听见梁尚书沉稳平静的声音:

    “梁某,愿意归顺大魏太子。”

    此话一处,一众跪立于地的臣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却未等再过了一息,便又异口同声道:“臣等愿意归顺大魏太子。”

    声音不大,却在福宁殿外的空旷大院层层漾开,仿若丧钟的悲鸣,经久不绝。

    此时,福宁殿的扇门缓缓开启,一个大红色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茗姝身披一件艳红色大氅,如瀑青丝并未盘成发髻,只随意披散着。

    国色天香的容颜虽未作妆点,却仍透着久居高位的雍容与矜贵气度,朱唇在雪白的脸上显出一抹妖冶的红,青黛杏眸虽平静如水,却仍让人觉得千娇百媚,挪不开眼睛。

    “皇上,大势已去,若是乖乖交出皇位,必可少吃些苦头。”徐括在听见殿门打开的声响时,便转过身子面向茗姝,此时已拱起双手,毕恭毕敬。

    茗姝那隐在大氅内的双腿止不住地发颤,脸上却平静无波,任由寒风将她的衣袍掀起,一双杏眸凌厉地扫视着长阶下跪立着的众臣,平添几分威严与杀气。

    良久,才勾唇露出嘲讽一笑,侧目看向徐括,一字一顿道:

    “徐将军,朕是不是很该死?”

    徐括闻言浑身一震,女帝眼中的悲恸与无奈令他更是无言。

    未得到回应的茗姝未如往常般,凭着娇纵的心性向徐括发难,只敛了敛眉,视线延至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长廊,怅然道:

    “罢了,父皇虽将皇位传于朕,可朕却辜负了所有人的期盼,亲政这三年来,朕似在迷雾中从未看过清天明月,只在一片阿谀奉承中飘飘然不知所向,如今,也该解脱了。”

    看着茗姝的脸上与元庆帝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徐括心中涌起一抹凄凉,不禁为这位年轻的女帝扼腕,再次拱手恭敬道:

    “皇上,只要您愿意签下退位书,臣定会向大魏太子殿下求情,放您一条生路。”

    “退位?”茗姝眼角微顿,继而漾出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即,眼波一转,倏然抽出身侧士兵佩于腰间的长剑,便往自己的脖颈处划去。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纤细的身子与漫天飘舞的雪花交缠旋转,一红一白,缓缓坠地。

    一抹艳红从大氅边上逐渐渗出,自长阶上蔓延开来,一点点染红了纯白的雪地。

    恍惚间,茗姝似听见徐括唤了声“太子殿下”,便见雪雾中一个略显熟悉的模糊身影骑在红棕色骏马上,自远处踏雪而来。

    可还未待看清那人的脸面,茗姝的视线已然模糊,脑海中浮现从前父兄与她玩乐的一幕又一幕。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无力的纤手抬起,触向虚浮的画面,气若游丝:“父皇,儿臣对不住您。”

    一滴泪从茗姝的眼角滑落,她坠入了无边黑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