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跟上了她上的车，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边野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她有没有发现。等跳绿灯，他便改了路线逃之夭夭。

    绕路加堵车，回家已经很晚，边野身心俱疲地把自己摔上床。

    那个男人和她什么关系？

    追求中，还是已经在交往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几天，直到这日中午，他独自坐在食堂餐厅的角落里用餐，微信里正在看一个康复患者向他描述近期的症状，然后杨和霜在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一眼来人，放下筷子回复。杨和霜把她自己的手机推过来。

    是一张照片。

    晚间，场景在街边的关东煮店附近，主人公是岳靓和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岳靓在吃小吃，男人捏着纸巾帮她擦嘴角。

    画面挺刺眼。

    边野眼睛生疼：“你拍这个做什么？”

    杨和霜解释：“不是我拍的，是科室的小姑娘和对象约会，偶遇岳医生拍的。”

    “删了。”边野冷淡。

    手机明明就在他手边，他都懒得碰。杨和霜只好拿回手机，删除照片说：“是分手，还是劈腿？”

    他情绪控制得太好了。

    看不出被劈腿的生气，也看不出大部分人在分手后对对方情感现状的冷嘲热讽。

    和患者沟通完毕，边野锁屏手机吃饭，仿佛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和岳医生之间似乎有道跨不去的沟，杨和霜几乎确定，她觉得自己依然有机会。男人本性都一样，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备胎选择。

    这个男人是边野的话就没关系。

    备胎，寻找合适的机会上位就可以了。

    杨和霜一点点吃着米饭，一心二用地想着：“其实，不论她回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在感情里轻易放弃你的，都是不爱你的。你还是看开点吧。感情向来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

    “哒。”

    边野放下筷子。

    他的表情没太大变化，目光却露出不胜其烦：“杨医生，我没有兴趣听你灌输心灵鸡汤，在我还有礼貌和你维持同事关系前，希望你不要再试图越过同事这条线。”

    边上桌子都坐着人，他说这些的时候虽然压着嗓子，但周围似乎比之前安静，而他说完就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杨和霜总感觉其他人的目光隐约朝这边望过来。

    还有窃窃私语。

    她仓促吃了几口，拿上手机离开，从食堂承重柱的金属面上观察其他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无一人注意她。

    她又松了口气。

    是错觉啊。

    -

    往脸上扑了几把冷水，边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要想想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互动，自己脸上的嫉妒就愈清晰。

    你放不下啊边野。

    说放开她就是笑话而已。

    和当初误会她和陆星辰一样，你就是接受不了她的男人不是自己。

    “打这么多电话，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岳靓接着电话走进一楼洗手间，瞥见洗手池前的边野。触及目光，他几分薄怒地低下头。岳靓微微一顿，进入女厕才继续说，“徐招娣，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找个鞋厂纳鞋底，別整天骚扰我。”

    徐招娣轻嗤算账：“以前你找我麻烦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我也烦你啊？”

    “这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岳靓不客气地道。

    徐招娣听她语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摊牌吧岳靓，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应该懒得应付我吧？”

    “随你怎么想。我上厕所呢，挂了。”

    岳靓关上隔间门，面色微沉地结束通话。

    出去时，洗手池前的男人已经不在，回想他刚刚的眼神…应该是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了？

    徐招娣有一个优点，却总不用在正道上。

    ——坚毅。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岳靓的微信已经被她轰炸了。

    等电梯的人太多，岳靓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听完她十几条语音，有的连两秒都没有，也有长达四十几秒的。

    她慢慢地踩着台阶，按住语音漫不经心地回复。

    有时候想想，如果徐招娣不是霸凌过边野的人，或许成为朋友也说不准。

    的确。

    不是因为边野，她是懒得敷衍徐招娣。

    来到十一楼后，一丝淡淡的烟味随风钻进鼻腔。岳靓把徐招娣发来的语音转文字，看完后微翘唇角，锁屏手机装口袋。

    过了楼梯转角就和站在十二层台阶平面上的边野对上视线。

    他在抽烟。

    楼道间环绕的风让他微眯着眼睛，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她脸上，不闪不躲，甚至刻意捕捉，让岳靓无处可逃。

    她只好把目光再次迎上去，坦荡的，又上了几层台阶：“我得罪你了？”

    “没有。”他嗓音有点被烈日晒过的春风沾染上的哑，挺有磁性。

    岳靓耳膜发痒：“怎么看仇人一样看着我？”

    “你看错了。”边野偏过头，离得近反而不敢看她似的。

    刚不是还发狠地盯住她？

    岳靓不明所以，绕过他准备回科室。他突然咳嗽，岳靓应激反应似的停下脚转身，未成想他已经转过身望着她，夹着烟的手挡在嘴前，随着咳嗽轻轻颤抖。

    “有话对我说？”他缓和了问道，嗓子还有些不舒服，眼眶因咳嗽而泛红。

    岳靓便问：“不是戒烟了吗？”

    “刚买。”边野迈开步子，把烟按灭在垃圾桶烟槽里，“你不喜欢，我不会再抽。”

    岳靓一愣，笑了，朝他走几步说：“管烟是女朋友的权利，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抽不抽烟是你的自由。”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想要崩塌，边野强颜作笑：“朋友之间管管没关系。”

    “朋友？”她像听到笑话。

    边野突然看不懂她，勉强维持微笑：“我们不算？”

    岳靓神情坦荡：“我关心你抽烟，仅仅是同事间的询问，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对我来说，分手之后做不了朋友。我们的关系只能这样。”

    边野动了动唇：“岳靓…”

    “不乐意，也可以连同事关系都不必有。”

    岳靓转身离开没半分留恋。

    -

    夜里做了个梦，惊醒后不记得内容，岳靓喝下小半杯水，看手机发现有消息。

    边boy：【生日快乐[蛋糕]】00时：00分

    啊，岳靓心底轻叹。

    今天是她和他的生日。

    真好。

    崽崽：【你也是。[蛋糕]】时03：23分

    凌晨入睡后一夜好眠，边野早上醒来才看见这条。

    真好。

    和她同一天生日。

    边boy：【今天有约吗？】时07：12分

    岳靓咬住牙刷，侧靠门框上回复消息，嘴角的白色牙膏沫掉落在拖鞋面上，犹如砸开一朵白色的云。

    崽崽：【还没】时07：17分

    “正在输入”五分钟，竟然就发了两个字。边野吐掉漱口水，去衣柜找衣服。

    边boy：【一起过生日？】时07：18分

    岳靓敲下“正有此意”把手机送去充电，化妆的时候手机连着响了几次消息提示。

    是严城发来的。

    【生日？】

    【生日快乐。】

    【醒了吗？】

    岳靓回复：【嗯，谢谢】

    严城说：【[蛋糕]今天陪你】

    岳靓连忙想说不用，急得直接发语音，却见严城已经发过来一条最新文字。

    严城：【刚刚请了假，我现在去你那里[咖啡]】

    他一个从事公司重要职务、自认除了每个礼拜天，平常不会有假期的人请假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岳靓取消语音，点开边野的聊天框：【抱歉，我突然有约了。】

    这条消息，边野在她住处附近的花店准备买单时才看见。他有些失落地坐进一旁的椅子里。

    “欢迎光临——”迎宾感应器挂在门上，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推门走进，对老板说，“你好，我要买束花。”

    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有约是真是假，边野抱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也不明白。是因为她那句“正有此意”而自己没有及时回复的原因吗？

    “像这位先生的花，就非常适合送给正在追求中的女孩。”

    严城顺着女老板的介绍，看向小圆桌上的花束。边野也因为这句话而稍抬起头，四目相对，他认出严城，微微捏紧手机，起身离开。

    女老板：“先生你的花。”

    “不需要了。”边野头不回，推开门走了出去。

    “哥们。”严城拿着花追了出来，叫住边野，非常客气地说，“我有点急，这束花可以卖给我吗？”

    可能真的有些着急，掏手机还差点掉了，点开微信想给边野转账。

    “不用。”

    边野按开车锁，严城在他后面说谢谢。他坐进车里，目光微沉地看严城上了前面的车。

    她没有撒谎。

    也没骗他。

    她的确突然有约了，应该是这个男人。

    严城循着记忆把车停在她的住处楼下，发消息没过一会儿便见她从楼中出来。

    他抱着花送她，给她开车门，忽然注意后方边野的车。

    岳靓察觉：“怎么了？”

    “没。”严城收回视线，帮她系安全带，想了想还是说给她听，“路上堵了会儿车，怕你等急，所以就买了一个男人的花，他好像被人放鸽子了，心情不好吧，没收我的钱。”

    岳靓好笑：“所以你们男人也会惺惺相惜？”

    花朵将她着了淡妆的面容勾勒得清丽分明，严城不可否认有一瞬间的心动。

    他屈指拿指背按压她的脸颊，像夸奖小孩子似的：“还好你没有拒绝我。”

    他的表情有片刻怔愣，仿佛透过她或是这个动作想到其他人。

    岳靓看在眼里，低头闻了闻花香。严城关上车门后，她目光不经意望进右视镜。

    ——后面不远处停着辆黑色吉普指南者，男人靠在车头肩背微弓，拢手按火点燃了嘴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