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帧帧最近破财破得厉害。
不想要的工作一大堆，都觉得趁机可以捡她便宜，什么破烂剧本都往她这里送。
想要的工作全都不确定，谁都在观望，转型依旧看不到前路。
而撤黑热搜的钱已经去了一大笔。
跟红顶白，拜高踩低，
这才是真实且残酷的娱乐圈。
是她又爱又恨的娱乐圈。
但，有游戏规则总好过没有。
家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姜帧帧涂抹精华的轻微摩挲声，她把化妆镜拉近看，黑眼圈好像又重了些。诺大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两声短信蜂鸣，突兀得让姜帧帧心头一紧，怕又是什么不好得消息，索性等化完妆才过去拿手机。
是苗青在公司群里发的□□信息，她飞机刚落地，在西北小镇的晴空下比了个“耶”。
还有一条单独发给姜帧帧的语音：
【钱总那个项目，你不想要就别跟了，让其他人去咬吧】
面包机“叮”声响起，姜帧帧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语音消息：
【这次钱总也花了不少钱黑我，虽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我总得陪他把戏唱下去，除非阵容官宣，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取面包，另一只手拎包出门。
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纯净流畅得像一片巨大的景泰蓝瓷面，看久了姜帧帧甚至想流泪，如果不是一堆破事缠身，她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享受这样的天光，一定很美好。
姜帧帧调整自己的心态，听汽车轮胎贴着地面摩擦的声音，低沉厚重，像悦耳的白噪音。
车速越来越慢。
“到了”，司机提醒姜帧帧。
光华影业的影视园区位置很偏，但地面停车场居然还停了不少车，姜帧帧扯唇角轻笑，一眼扫过去，还看到两辆保姆车。
看来登门拜访者不少，姜帧帧理了理自己的造型，换了神色，下车时交代司机原地等她。
她今天是来跟孔屏导演聊角色的。
推门而入时，女明星杨亦晗正在里面热聊。
姜帧帧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导演，我没弄错时间吧？”
孔屏目光转向姜帧帧，带着几分打量，站起身，“没有没有。”又看了一眼杨亦晗，解释道：“杨老师对角色的热情也很足，正好你来了，大家可以一起讨论，共同进步嘛。”
姜帧帧也笑：“是。不过我刚赶来有点匆忙着急，先去趟卫生间，您不介意吧？”
孔屏虽然依旧笑着，但笑容里已有几分勉强，“不介意。”
姜帧帧看着他凝固的笑容，尽量维持自己客气友好的神色，不透露一丝不满，慢慢阖上门。
一点绯闻黑料而已，她还没到被人人踩的时候。
走向卫生间的时候，高跟鞋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笃定。
洗完手烘干，姜帧帧一边抹护手霜一边走出来，杨亦晗已经在门口等她。
“姐，别说我不厚道，好项目大家都要争取，你只是恰好碰见了我，但来找孔导或者光华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杨亦晗比姜帧帧小两岁，被粉丝预定待爆小花，曾经在她主演且大爆的现偶里当女配，论交情有一点，论咖位也还不敢跟她翻脸。
姜帧帧弯唇角，点头，“能理解。”说着把手背上最后一点乳霜推开，往前走几步，经过杨亦晗的时候，又侧头倒回来看她，吓得她经纪人赶紧往两人中间站。
姜帧帧比她高，眼神有几分睥睨，“公平竞争最好不过了，不过”，她顿了顿，眼波流转扫视杨亦晗经纪人，“下通稿的时候别再拉踩演技，会被嘲你也知道啦……拿个奖再说”。
姜帧帧再度将视线聚焦在杨亦晗脸上，看她脸色微变，姜帧帧收获几分得意，“其他的，随便你们咯”。
杨亦晗语塞。
姜帧帧准备回孔导办公室，口舌之快带来的肾上腺素让人上头，心情轻快了很多。
扭头的一刹那突然凝固。
空气也突然凝固，开始变得清凉起来。
姜帧帧被一道眼神震慑，像剑矢一样劈向她，恍惚间她觉得头脑裂开，几秒后才稳住自己，再仔细看过去，李锋脸上波澜不惊，只准备路过她们。
“欸……”杨亦晗反应过来，往前跨了一步，弯腰伸手拦住李锋，毫不掩饰地打量他，“这不是绯闻男主角吗？姐，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呢？”，杨亦晗看姜帧帧笑话，“我是得继续向你学习，不然我真信了网上说的”。
“哦？好像是……”姜帧帧看着杨亦晗假笑的脸凑过来。
“糊咖炒作”
“捕风捉影”
后面八个字，她一字一顿，贴脸嘲讽。
姜帧帧确实没想到李锋会在这里出现，第一时间看向李锋，本来下意识地想要他的解释。等杨亦晗“糊咖炒作”几个字蹦到她脸上时候，她才觉得难堪，微低了头不太敢看李锋。
时间又静止起来。
他像拥有超能力的神一样，让周围的一切都定格了，只剩他一个人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自由呼吸。
黑色的皮鞋在西米白的地板反衬下，更显得浓郁而亮堂，本来朝着姜帧帧定格的鞋头在两秒后转向了，姜帧帧整个人被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后面。空气因为他的动作流动起来，她连气流经过他裤管时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帧帧紧张起来。
“是糊咖，也是炒作。”
他宠辱不惊的音调，清厚如古琴声，音波荡来，割破姜帧帧面前的混沌，直接扣问她的心弦。
姜帧帧脸上骤然浮现红晕，愧疚作祟，她失了几分对峙的气势。
“杨小姐……”他依旧稳健：
“请你的工作人员把录音录像删了。”
杨亦晗和她的经纪人脸色突变。
姜帧帧脑瓜子“嗡”地一声，被这个爆炸性消息带走全部思绪，气血立刻上涌，朝杨亦晗瞪过去，杨亦晗被她的气势攻击往后退了一步。姜帧帧刚想跨步怼人，李锋又张腿移身体，挡了气势汹汹不大理智的她。
“啊？没有啊……”杨亦晗心虚嚅嗫着。
她的经纪人悄悄握住手机，边后退边摇头，“你爱炒作别诬蔑别人”，说着拉杨亦晗离开。
“未经他人同意录音录像是违法的，不删我会立刻报警。”
“这里有监控。”
李锋语气严肃了很多。
姜帧帧迅速掏出手机，输入“110”，把手机屏举向杨亦晗，强压住自己跟她扯头花的愤怒，伸手点了拨号。
“嘟……”第一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走廊边。
“嘟……”又一声，像揪住人心的绳子，尾音越长绳子拽得越紧。
无声地较量。
有人在这声音里头皮发麻。
“OK”！
杨亦晗经纪人终于妥协，拿出手机打破沉寂。
姜帧帧冷笑一声，“手机交给他”，她用下巴指向李锋，并没有挂断拨号键。
电话被接通，接线员打招呼的声音传过来，姜帧帧没出声，眼神冰冷，逼视杨亦晗经纪人，她打开手机相册，仍旧没交出去，自己在删。
“喂，警察叔叔你好，我被恶狗咬了”。
“没牵绳、没戴嘴套，她们想跑不负责任。”
姜帧帧组织语言，继续施压杨亦晗和她经纪人。
“地址和对方名字啊？”
“会抓人哦~”
“哦……我知道的，我看一看周边信息……”
姜帧帧拖长尾音，盯着杨亦晗，余光看见她经纪人删东西的手在微微发抖。
下一秒，杨亦晗垂眸，夺了手机，递给李锋。
姜帧帧冷笑，因为暂时胜利而笑出了声，立刻对电话那头圆场：
“她过来和解了，嗯……”
“打针……赔钱，暂时不麻烦您了，我们先协商。再见！”
姜帧帧挂电话，冷冷地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杨亦晗。
“不管你信不信，我刚刚不知道。”杨亦晗解释。
姜帧帧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兀自冷笑一声。
李锋检查完手机内存，彻底删除后，依旧握在手里，侧头对姜帧帧说：“姜小姐，你有事的话先走吧！”
？？？
姜帧帧疑惑。
在她的潜意识里，好像得跟李锋一起，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问。
李锋眼神沉着又锐利地扫过她，“还想被录？”
姜帧帧被他带着半分讥笑的眼神刺激，思维这才运转起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十几米远，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三个维持着跟先前一模一样的姿态，杨亦晗昂着半颗头，表情依旧不自然。李锋背对着她，岔开腿站立在她们面前，像一堵墙，隔绝着纷扰和隐危。
从他身后到她此刻站着的地方，一共四十三步。
她觉得，每走一步后脚跟处仿佛有一座座沉稳的山拔地而起，包裹她的后背，让她安全无虞地前行。
很奇怪，他有让她安心的力量。
前面是孔屏导演的办公室，姜帧帧收回视线，稳定心神，朝前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