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九月二十这天,颁布了一道嘉奖圣旨,顺武伯府在北疆战事中驱敌有功,二房孙应锡享一等威武将军爵并兵部侍郎,长房嫡长子孙纯嘉为顺武伯世子,并大理寺正一职,宫里的德嫔娘娘因母家之功,晋升为德妃。

    此道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圣上才赞了顺武伯孙应钨骁勇善战,后脚就给二房赐爵加官。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孙,二房的升官嘉爵也是人自家的喜事,说不得再过几年也能一门两伯爵的美谈。

    “圣上这是在打我的脸。”

    顺武伯府的外院书房中,顺武伯孙应钨仿佛老了好几岁,前阵子得胜回朝,跨马游街的风光恍惚还在眼前,但是今天自己却成了笑柄。

    “还请父亲宽心,咱们还有宫里的娘娘呢。”孙纯嘉扶着父亲坐到桌边。

    “娘娘至今无孕,妃位上的哪一位,哪一家是好相与的。”

    一想到深宫内的女儿,心里的苦楚更甚.自己承爵以来,好不容易在边疆一战有了功绩,哪知道圣上居然给二房赏了一等将军爵。他这一房女儿无子晋升到妃位,长子的世子位算是落地了,面上好似他们也是花团锦簇,可内地里,圣上这是在对自己不满。

    “如今且看吧,二房那边估计是要抖擞起来了。”

    孙应钨浑浊的双眼定定看着手边的圣旨,仿佛那明黄色的帛书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我们总得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孙纯嘉低头充耳不闻,仿佛老父只是在自言自语。

    圣上的嘉奖圣旨一下,英国公府里就接到了宫里皇后娘娘的懿旨,言北疆战事已平,朝中蠹虫已清,正可谓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不若举办一次马球赛,京中大小官员贵族皆可参加,以彰显皇家之恩,盛世之泰。众家有适婚年龄的公子小姐的更可借此机会多加接触。

    若说前面那圣旨只关系到朝中的事情,那皇后这旨意简直就是关系到全京城的官员后宅了,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到底是吹得什么风,月昌郡主刚刚举办了品菊宴,给自己儿子弄了个妾,这宫里又下旨办马球赛,怕不是又要成几对儿女亲家吧。”有那好事的等着看热闹。

    “我儿如今小有所成,该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好添份助力。”也有那打着瞌睡来了枕头的,摩拳擦掌誓要有所得的。

    比起京里沸腾的人家,程府倒是还挺平和。一方面因为自己官职较低,另一方面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适龄”,程易就没把这马球赛看的多重要。

    但是朱氏和汪氏却有别的看法,从她们后宅妇人的角度来看,这马球赛显然和家里的那两位息息相关。

    朱氏还特特招了程卓回娘家。

    “不说高门大户,就是那寻常官员,后宅都忙活起来了。”

    程卓最近可去不少人家串了门,她儿子年纪还小,故而这节骨眼上串门,到也没有引起旁人的多想。

    “我娘家嫂子那边也捎人来传话,有几位在打听我们晗之。”汪氏最近有些着急,那几家来打听的,有侯府有伯府,但是多为庶女,自己家人微言轻,又不好得罪,但若是要娶庶女,汪氏心里是不同意的。

    “晗之在京城小有名气,不能无故缺席马球赛。”朱氏何尝不知道儿媳心里的焦急。

    “他素来斯文,也不必上场打球出风头,到时候遮掩一些,或可不必当场被人拉郎。”程卓安慰嫂子。

    “晗之和几位世子交好,我看他怕是想藏拙都不行。”汪氏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儿子太优秀而苦恼。

    “这场马球赛,咱们家算不得一碟小菜,重点还是在那等勋贵家族。”朱氏沉吟几分,打定主意“我再去和老太君打算打算,到时候估计少不得请她帮忙周旋。”

    听到婆母这样说,汪氏心里才算是有了一点纾解,这着急完了,又想起自己那个小冤家来。“这蕴之眼瞅着过了年就要准备及笄了,她的事儿......”

    “可别小看了蕴蕴,她在宜安可是备受各家夫人小姐喜欢的。”朱氏似有所指的对儿媳说道。

    程卓是了解自己亲娘的,听母亲说的这样轻巧,便知道自己那小侄女定是真人不露相了。也是,在宜安那地方,能在后宅如鱼得水的,哪能真的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晚上两口子安寝的时候,汪氏将这番话学给程易听,程易琢磨半晌,心里也有了成算。

    “这三公六侯八伯爵,几乎家家都有适婚的,嫡出的,庶出的,再加上旁支的,滴滴拉拉的一大群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都叫什么事啊,汪氏只得带着满腹忧愁入睡。

    有人将这马球赛视为洪水猛兽,有人却当它是天大的机缘造化。

    常宁侯府的卢老太君叫了几房儿子儿媳来陪吃晚饭。

    “马球会,咱们家几房都去,无论嫡出庶出,大家都趁着机会一起出去透透气,乐呵乐呵。”

    用过饭,众人一起在长福院喝茶。卢老夫人主动提了马球赛的事情。

    早就按耐不住的二房媳妇苏氏一听此话,第一个跳出来应和。

    “正是呢,咱们家哥儿姐儿的正当年,很是应该出去多走动走动,认识些人。”

    “要我说呢,咱们家云池已经成家立业了,云汶和云津岁数小,自是不作数的。”梁氏抿了口茶慢悠悠开口道,“我们这一房的云泽、云沛,二房的云沣、云漳,那都是正当议亲的年纪。“

    三房儿媳卢氏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历来在婆母跟前得脸,听到长嫂这么数了一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要不说大嫂这掌家掌的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心里都有数呢。”

    卢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撇了梁氏一眼“阿泽的事情你且不用忙,我自有安排。”

    梁氏闻言心里一紧,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

    卢老夫人很看不上她这喜怒形于色的样子。

    “家里的几个姑娘也都到年纪了,要我说赶紧预备起来,别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母亲说的是。”众人齐齐应了。

    回到房里,梁氏对着心腹婆子一顿牢骚。

    “老太太这一直偏心前头生的,我就不说了,谁让我沛儿最小。可是她竟然连插手都不让,这是防着我呢。”

    “太太息怒,老夫人许是真的有安排呢。”婆子劝道。

    “安排?林云泽都十九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十九岁不说成亲,那肯定都是定亲了的。老太太那边却直说自己有计较,不让我插手。我知道这是因着云池当初结亲的事情恨上我了。”

    梁氏说着苦上心来,她这做人填房继室的,看着是个风光的侯爵夫人,掌管中馈。却是个事实做不得主的。不过就是当年行差踏错一步,至今老夫人还记在心里,时不时给她脸色看,二房三房的谁不笑话自己。

    “夫人且想想六小姐吧,左右五少爷是男子,但是六小姐已经十六了。当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何尝不知道,旁人家的姑娘多是及笄前就定亲了的,晚一些的也是及笄之后一两年就定下了。”

    梁氏叹了口气,想起女儿那清雅秀美的长相,人人赞不绝口的大家风范。“她是老太太亲自教养大的,我怕是老太太也有打算了。”

    “老太太再有打算,那也要夫人您点头呢。”婆子说道。“老奴虽见识有限,但是也明白个高门嫁女的道理。”

    “高门嫁女,这满京里的高门,真正能配我儿的也就柱国公世子。”

    柱国公乃当朝太后的母家,真正的皇亲国戚。那世子时勄更是皇帝自小带在身边的,曾夸“此子甚有朕之风范”,并亲自取了表字“越璋”,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世子本人长的高大俊美不说,更是精读兵书,十岁上就跟随柱国公出入沙场,未及弱冠便已加封龙禁尉少将军,不过两年已经是一等将军了。

    时世子二十又二了未曾议亲,一方面是圣上亲言要做媒赐婚,另一方面是他常年不在京城,这嫁过去就要夫妻分离,公府的世子夫人又岂是好做的,故此全京城都在观望,无人肯试探一番。

    “夫人还要防着连芳院那边,云茹小姐可是与咱们姐儿同岁的。”婆子提醒自己主子当前儿女婚事上的关键人物。

    “那个丫头别看她一副恭谨的样子,和她那姨娘一样的工于心计。”一提起连芳院梁氏就恨不得唾上两口,娘两都是狐媚子!

    “她要是敢扰我姿儿的婚事,我就让她生不如死。”梁氏恨恨的捏紧了拳头,奈何不了老太太,我还整治不了你个庶女?

    连芳院中,常宁侯的庶女林云茹正在同自己的姨娘孟氏一边制香一边聊马球赛的事情。

    “要我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姑娘要十二万分的上心。”

    孟氏是个身形消瘦的柔弱美人,年过三十却仍有一股子少女之幼态,很得常宁侯的喜爱,一个月能去她屋里十几日。

    “我心里省的,只是我怕夫人那边会防着我。”云茹说话慢条斯理的,吐词咬字间满是缱绻温柔的,但是手上制香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一看就知道平时极下功夫的。

    “夫人的心思这么多年我倒是能揣摩个大概,只是六小姐,终是让人看不透。”孟姨娘自问从小就是察言观色长大的,于算计人心和辨识人性上很是精通,但是这六小姐的心思,却总是看不透。

    “六姐她无非就是想做那人上人罢了,只不过平日里最是温婉大度,行事周到,满京城都道她是闺阁典范。”云茹一边说一边细细研磨香料。

    “她是瞧不上我的,也懒得来管我们。”一想到平日里林云姿扮的那凛凛不可侵的高洁模样,云茹就觉得好笑,偏偏众人都是被迷了眼,竟是瞧不出那是个内里藏奸的。

    月黑风高,早已霄禁的宣正大街上,只有更夫在路间行走。现在天渐渐凉了,晚上打更的时候他婆娘总是要备上一壶酒给他带着,时不时喝两口好暖暖身子。正喝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车辙压路的声音,他想了想,寻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这年岁,少管闲事就能长命百岁。

    车辙声渐渐近了,一听这马蹄踏地的声音就知道是上等好马,车驾走过的时候,还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更夫屏住呼吸,那车驾渐渐走远了,又等了一刻钟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也不敢敲更了,别好酒壶轻手轻脚的溜着墙根慢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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