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许

    永安公府为前朝王府旧邸,占地极大。府内庭苑井然,长廊交错。

    经过一条寂静长廊,廊角丛树上覆了一层晶莹白雪,她忍不住俯身捏了一些。

    叶元让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在她伸手玩雪的时候,便停下步伐,静静看着。

    她倾身越过横栏,手捧一拨白雪,雪色与肤色竟相差无几。日光洋洋撒在白雪上,晶润剔透,而那姑娘轻笑着,面颊莹莹生辉。

    当真是极其美好的一幅画面。

    积雪触手冰凉,宋幼安并不在意,只觉得好玩。她下意识想叫叶元让看看,正见他亦望着自己,眼底似有情绪翻涌。

    她抬手让身后跟着的侍女下去,缓步走到他面前,唤他:“叶大人?”

    却见他伸出手,松松握着的手掌于她面前缓缓打开,惹她讶异一声:“咦?”

    一块熟悉的玉佩躺在他掌中。

    她疑惑道:“方才叶大人不是说,未曾带在身上么?”

    叶元让轻抿着唇,面若犹疑道:“……殿下想要这块玉佩吗?”

    宋幼安愈发不解,回道:“长者赐,不可辞。”

    她将叶元让的行为串了一串,目光望向他,见他垂首低眸,看不清面上神色,便蓦地背过手往前一倾,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后者因她突然凑近,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她面庞。

    她狡黠着挑了挑眉,开玩笑道:“叶大人难道舍不得给我?”

    叶元让默默退后一步,深呼了一口气。

    刚刚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得她说话时,他不由屏住呼吸,生怕被察觉到自己的紧张。

    看着她眼底隐隐的笑意,他抬起另一只手将腰间悬着的玉佩取下,一同递到她面前。

    只见她弯着眼打量了两眼,随即笑容凝滞,皱起眉头下意识便道:“原来这块玉佩是你妹妹……”

    “不是。”

    他看着她蹙起的眉,欲言又止的眼神,接下去已在口间的话忽然变得凝滞。

    他清楚地明白,说不出口的原因是害怕。

    害怕知道一切后,她不想要了。

    可话说到这层面上,她心中必然已有数。这层窗户纸捅与不捅,又有什么差别呢?

    叶元让遂坚定了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分外认真地道:“殿下被寻回那日,若非公事不可违,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殿下身边。”

    “回京之后,朝行暮寝,甚所念者,惟殿下是否安好。”

    从扬州回来之后的日日夜夜,他总会挂念她的伤,并尽可能地打听着她的近况,一边担心一边期待。

    这块玉佩他也一直带在身上,想着若是有幸能巧遇上她,便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却没想到今日自家祖父来了这么一出,倒也算给了他一个机会。

    “所以,殿下想要吗?”

    这样认真的眼神,直白的衷言,惹得宋幼安双颊发热,心砰砰地跳得飞快。她慌忙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他掌中的玉佩上。

    玉佩是为结两姓之好,而他亦对自己有心思。

    这是她没想到的。

    殿下想要吗?

    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

    四周安静得出奇,偶有风声瑟瑟,吹得树叶飒飒。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十里烟波亭,风吹柳叶声簌簌,远山烟黛近处却淡陌。

    山籁俱寂,唯有霜落,她裹着披风临台远眺,心中却突发其然的想着,若是他在身边,与自己一同赏这黛色秋意,该是多好。

    那时候她便隐隐有了心思。

    所以知道他受伤的时候,她心焦如焚。

    于他对自己的过分尊敬,她会不满而隐晦地冲他撒小脾气。

    实则已是将他当做亲近之人。

    这道风不知从何处而来,亦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可发现的时候,已经吹得满树叶动,簌簌作响。

    而那玉佩初时还回去,是因为长者之物,非赠不可私占。

    可如今……

    她伸手从他掌中飞快拿过那块玉佩,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垂眸低声道:“那我便收下了,叶大人我们走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应答,提步便往前走。

    只是错身的时候,被他拽住了衣袖。

    她不由止住步子,却也不敢回头去看他,只有停在原地等他说话。

    “殿下,”

    他停顿了下,才接着道:“臣名叶元让。”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跳陡然间加快,双颊的热意也越来越明显。所幸背对着他,不至于让自己更窘迫。

    她双唇紧了又松,将松又紧,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低低地唤了声:“元让哥哥。”

    唤出声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被拽住的袖子紧了三分。

    然后他走到面前来,伸手捏住垂在她身侧的玉佩穗子,将欲抽出时却被她紧紧攥住,他不由低笑了声,安抚她道:“我为殿下系上。”

    她脸颊瞬间爆红,松了手任他拿去。

    叶元让比之宋幼安,要高了许多,给她系玉佩时,便自在地俯下身。他认真地系着,却不知面前的姑娘正羞涩地偏过头,目光往周围扫来扫去,以平复自己愈发膨胀的心跳。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系好,直起身来温柔看她。

    她慌乱躲过他的眼神,故作无事道:“走吧,去见你妹妹。”

    然后便自顾自的往前而去。

    他纵容的望着她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

    叶庭宜那处也正是热闹。

    各家来的姑娘们都围坐曲水流觞边上,眼睛紧盯着那随波而流的酒盏,盼着不要停在自个儿面前。有几个姑娘面颊透着红粉,想来已经是中了几次招了。

    宋幼安走近她们,听到一阵欢呼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粉衣姑娘无奈起身,格外痛快地将酒盏拿起,掩袖一饮而下。余下坐着的姑娘们皆欢快地鼓起掌来。

    然后听得坐在上首的红衣姑娘高声道:“阿蕴,难得见你中招,你想哪个给您抽签?”

    她看那姑娘时,余光正好瞥见了同行而来的叶元让和宋幼安,惊讶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诸位姑娘一同看过来,认出宋幼安的忙起身来行礼,于是不认识的便也认识了,紧跟着行了礼。

    宋幼安道了声免礼,耳畔便听到叶元让交代自家妹妹:“阿栀,殿下是第一次来府上,你要好好招待,万不可怠慢。”

    叶庭宜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认真地回了句:“我明白的,大哥你可放心。”

    他颔首,然后看向宋幼安:“殿下先在这玩会儿,一会用膳的时候,我来接殿下。”

    她双唇微动,回了声“好”,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对面的尚栩栩身上。

    待他离开,她立即扑过去拉着好友,格外开心地打了招呼,然后朝一旁的叶庭宜道:“叶姑娘,不必太顾着我,你们继续方才的游戏,我也一起玩儿!”

    叶庭宜笑颔首,建议道:“不若阿蕴的签,就由殿下来抽,可好?”

    “当然好。”

    她看向那位唤做“阿蕴”的粉衣姑娘,笑容亲切道:“听她们唤你阿蕴,我便觉得仿佛听过,想来是中书侍郎李大人家的小姐,我未来的五嫂了!”

    今年的端午,懿德帝颁下懿旨,将中书侍郎膝下长女李蕴赐给皇五子秦王宋逸为王妃,于次年元宵举行大婚。

    婚期已是近在眼前了。

    李蕴扬唇轻颔,她眉峰偏高,眼角的走势又恰是上扬的,所以整个人即便是含着笑,也有一种令人不敢轻易招惹的锐气。

    她看着宋幼安,眼底明亮,伴着放低了的声音屈膝道:“阿蕴见过殿下,还请殿下为我抽一签。”

    候在一旁的侍女捧着签筒上前,宋幼安抬手拨了一下那些签子,才饶有兴趣地抽出一根,端详着上面的签文,吟吟念道:“免责签:可轮空一轮。”

    说罢眼睛一亮,看向李蕴道:“看来我为阿蕴姐姐抽了个好签!”

    尚栩栩在她身侧,瞪大了眼睛叹道:“窈窈你这手气!

    李蕴似乎没想到她会抽到免责签,惊讶了一阵,才勾着唇角道:“殿下手气真好,看来我不用受罪了。”

    余下旁观的姑娘们面上皆是惊叹,叶庭宜亦忍不住拍手道:“殿下运气太好了,我们快继续玩,说不定酒盏也会停在殿下面前!”

    于是所有人一同簇拥着宋幼安围坐在曲水流觞边,酒盏浮水流动,一圈一圈飘过,惹出欢声笑语阵阵。

    待到用膳时分,叶元让如他所言,再次踏入苑子,来接正在兴头上的宋幼安去前厅正宴,顺便让自家妹妹领着诸位小姐去另一边的女宾席。

    宋幼安面露纠结,看着新认识的姑娘们一齐离开,瘪嘴道:“我也想去那边。”

    她想起那日在长安王府用膳的一幕幕,愈发瑟瑟,抬眸殷殷望向叶元让:“要不你去正宴吧?我去找……”

    话在他挑眉的那一刻便说不下去了。

    叶元让盯着她,缓缓道:“殿下与靖王同席,我便在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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