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要狠狠教训一顿那群格兰芬多的蠢狮子！”

    一九七八年四月八日，周六上午，雷古勒斯·布莱克在赛前听到队长这么对他们说。大家兴奋地交换着眼神，只有他还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从头到脚散发着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冷气。

    雷古勒斯的不合群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相反，其余人都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他。只要雷古勒斯早一步抓到金色飞贼，他们就不会输。事实上，他已经那么做过很多次了。

    “布莱克，你今天正常发挥就行。”队长的笑容中带着一点小心的讨好。他自认为还没有资格命令雷古勒斯。

    “知道了。”雷古勒斯说。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前几天好多了，但眼神变得更加冷冽，像剑上的寒光，又或是尖利的冰凌。

    黑魔王费了那么大力气藏在那里的东西绝不会只是斯莱特林的遗物……可它究竟是什么呢？它能是什么呢？

    “斯莱特林必胜！斯莱特林必胜！”

    在一片绿色海洋的欢呼声中，七把扫帚飞向赛场中央，停在半空。找球□□古勒斯神色厌倦地俯视着下面十二人的圆圈，表现出对另一名找球手十足十的不屑。

    裁判霍琦夫人吹响哨子，比赛开始。

    菲利西娅·麦克米兰坐在拉文克劳的看台，周围有一部分人戴着支持格兰芬多的红色玫瑰花，也有一小部分人挥舞着斯莱特林的绿色条幅——比如菲利西娅那两个迷恋斯莱特林找球□□古勒斯的舍友。经过前几天的事，菲利西娅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糟糕了。

    她们不敢给菲利西娅使什么绊子。她们曾经那么做过一次，结果没想到菲利西娅太不经折腾了，被浇了一桶冷水后直接在医院里躺了一周。菲利西娅的父亲老亨利·麦克米兰护女心切，为这件事找到了学校。后来，她们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她们也不敢在菲利西娅面前说什么，因为菲利西娅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她们气得够呛。所以，她们只能在远处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感受着嫉妒在体内不断翻滚，祈祷着治疗师的预言早日实现。

    对于菲利西娅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存在于她的世界。她仰头望向天空，脖子上挂了个小巧的黄铜望远镜。雷古勒斯刚刚飞得太快，她把他给跟丢了……

    找到了。菲利西娅高兴地轻轻扬起唇角，没有人会发现。那抹绿色影子在空中轻盈得像一只雨燕，灵巧地躲开了所有拙劣的攻击……这些她早就知道了，可还是忍不住去多看几眼。从小被家人禁止碰扫帚的菲利西娅近乎痴迷地望着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雷古勒斯，想象着那感觉。他看上去几乎可以触摸天空，如果她也能飞一次该多好啊……

    “你希望格兰芬多赢还是斯莱特林赢？”身边的劳拉问。四周一片嘈杂。

    劳拉是个身材瘦高的黑发姑娘，拥有一双单纯的墨绿色眼睛。菲利西娅喜欢和她相处，因为她总是能毫不费力地看清楚对方的心思。

    “比赛重在参与。”菲利西亚说着，眼睛还追随着雷古勒斯的身影。

    他飞行的姿态可真是赏心悦目，比其他人好看多了，特别是那个鸟窝头的詹姆·波特……嗯，她的眼光一向不错。

    “你一定支持格兰芬多吧？波特可是伊万斯的男朋友呢！”戴着红色玫瑰花的劳拉有点羡慕地看了菲利西娅一眼。是的，劳拉一定认为她会因为和莉莉·伊万斯她们关系不错而支持格兰芬多……但这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

    “也许吧。”菲利西娅答道，眉毛因为被后面的人不小心碰到轻轻一皱。

    “蒂姆也想进球队来着，但他没被选上。”蒂姆是劳拉在格兰芬多的男友，劳拉平均每个小时要提上他两三次。菲利西娅知道，她用不着回应。

    “看，布莱克突然加速！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解说员兴奋地大声说，“我们格兰芬多的找球手也注意到了！他们并驾齐驱——俯冲！”

    场上每一个人都紧紧盯住两位找球手，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菲利西娅显然不属于大多数。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起望远镜，把模式调到了“追踪”一档。她虽然没有飞天扫帚，但有一架不错的望远镜。

    雷古勒斯整个人几乎都伏在了扫帚上，菲利西娅可以看到他被风吹起的黑色额发和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她正好好欣赏着她的“猎物”，那只神出鬼没的金色飞贼突然改变方向，开始向上蹿。

    雷古勒斯飞在前面，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及时调整了扫帚的方向，可他身后差了半个扫帚的格兰芬多找球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也许以为雷古勒斯是不敢再继续俯冲了，正要一鼓作气拿下一百五十分，没想到在寻找飞贼身影的时候，他一头撞在了地上。

    场上一多半的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布莱克成功甩掉了对手！他还在继续爬升！”

    菲利西娅举着望远镜，同其他人一起屏住呼吸。

    “布莱克抓住了金色飞贼！斯莱特林得到一百五十分，比赛结束！一百八十比一百二十，斯莱特林胜！”

    绿色海洋发出阵阵欢呼，红色玫瑰则喝着倒彩。菲利西娅心情不错地放下望远镜，做好了安慰“红色玫瑰花”劳拉的准备。她一定不能显得太高兴。

    “哦，不！布莱克从扫帚上摔下来了！是游走球！”解说员突然大喊。菲利西娅猛地转回头，恰好看见雷古勒斯在防护魔法的作用下放缓坠落。她忙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发现雷古勒斯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金色飞贼在他手里无力地拍打着轻盈的翅膀。

    呵，没用的男人，菲利西娅在心里嫌弃地说……不过，他会没事的吧？

    菲利西娅慢吞吞地跟着劳拉一起回到城堡，走到四楼告诉她自己要去一趟图书馆。她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着书，最终还是决定去校医院看一眼那位没用的布莱克先生。她估摸着时间，等到校医院里杂七杂八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动身前往。在半路上，她碰到了那两名与她不和的舍友。舍友之一看到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舍友之二见状，忙抓住她的胳膊以示提醒。

    她们没打算和菲利西娅说话，可菲利西娅叫住了她们。

    “你们说，万一你们之中的一个有幸成为了布莱克的女朋友，可怎么办才好呀，”菲利西娅故作犹豫地说，“要不干脆把他分成两半吧？”她颇为认真地提议。

    “你这个贱人，你胆敢——”舍友之一咬牙切齿地说。

    “还是说你们从来没有做好能得到他的打算？”菲利西娅叹气道，“明明知道没有希望还始终如一。太感人了。我真希望我也能有你们这样的毅力。”

    “如果你也有和我们足够长的时间。”舍友之二假笑着说。

    菲利西娅赞同地点头。

    “所以我更要抓紧时间了。再会，女士们。”

    看着她们气得牙痒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是菲利西娅的乐趣之一。没办法，谁让生活如此无趣呢？

    果然，如菲利西娅所料，校医院的人都散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头上缠着绷带的雷古勒斯已经醒了。她一只脚刚踏入病房，对方的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他冷冷的目光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颤。她犹豫了十分之一秒，很快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将另一只脚也挪了进来。

    “你好，布莱克先生。”

    雷古勒斯冷冷地看着这位面带笑容的姑娘向他走来，心里有些不解。他的视力还有点模糊，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声音有些熟悉，校服领子是拉文克劳的蓝色，还有一枚闪着光的级长徽章——

    菲利西娅·麦克米兰。

    雷古勒斯入校没多久就记住了菲利西娅的存在。很多人听说菲利西娅先是因为她虚弱的体质，再是因为她是拉文克劳最漂亮的姑娘。但雷古勒斯最开始记住菲利西娅是因为班上只有他们两个不会在魔法史课上睡觉。

    除此之外，他得承认，麦克米兰确实长得不赖。

    雷古勒斯曾经脑子一热邀请过菲利西娅做自己的舞伴；她同意了，因为她那个时候肯定也需要一个舞伴。雷古勒斯和菲利西娅不熟，他们近期唯一的交集是菲利西娅因为他爆炸的坩埚进了校医院。哦，还有，他们要一起重做一份解药。

    雷古勒斯很快认定，她这次过来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你好，麦克米兰小姐。”雷古勒斯说，尽量把自己说话的语气放柔。他已经见识过菲利西娅的身体有多么糟糕，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大一点对方就会碎掉。

    “你还好吗？”菲利西娅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关切地问道。

    “一会就能出院了，”雷古勒斯语速很快地说，“我明天会准点去魔药课教室的。你不用担心。”

    菲利西娅睁大眼睛，微微惊讶地看着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在一年多以前和她一起跳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矜持。看来，她的家人把她保护得很好。

    她就像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艳名贵的花，带着从没有见识过狂风暴雨的干净美好，让人忍不住想采下来□□一番……不，这个想法太危险了。雷古勒斯移开目光。他这么想是不对的。她是无辜的……她需要的是保护，不是伤害。

    “你不用勉强，”女孩柔柔的声音，“我可以去和伊万斯小姐商量一下，把时间往后调一调。她人很好的，应该会同意。”

    女学生会主席莉莉·伊万斯是魔药课教师斯拉霍格恩教授的得意门生。将由她来负责看管他们两个的此次练习。

    雷古勒斯皱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没听懂他前面的那句话。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心中的不耐在看到菲利西娅眼中的真诚和她如水晶般的面庞后一点点消散，最后神奇地彻底偃旗息鼓。

    视力完全恢复了，他看到，一双深遂美丽的祖母绿色眼睛正带着真切的期盼注视着他。他张开嘴，原本想说“不用了”，但话从嘴里出来变成了：

    “谢谢。”

    雷古勒斯看到她的眼睛染上笑意、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心里竟然也因此雀跃起来。是的……她可真漂亮。真是奇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你看下个周日怎么样？”她在向他征求意见。

    “可以。”雷古勒斯觉得有点头晕。也许他应该把庞弗雷夫人叫过来看看，可他像是被施了一个全身束缚咒似的，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那就先这样。我今天去看了你的比赛，你飞得真好，”她的声音如同夜莺在婉转地歌唱，“我真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试试。”她像是遗憾地说。

    雷古勒斯不解地看着她。

    “你没上过飞行课吗？”

    雷古勒斯再次从她脸上看到了矜持的表情，但他自认为这不是一句冒犯。

    “没有。我身体太差了，上不了飞行课。”她局促地低下头，让雷古勒斯立刻后悔问那句话了。

    “抱歉。”

    “没关系，”她很快说，“能看到你飞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菲利西娅看着雷古勒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令雷古勒斯想起夏日葡萄藤架下斑驳的光影。烈日炎炎，凉风吹过，那地上的光影轻轻摇晃，如同映射在他幽暗心底不断跳跃的耀眼光斑，微微灼痛着他。

    于是在雷古勒斯的记忆中，一九七八年的四月份是有光的，来自拍动翅膀的金色飞贼，来自望着他的女孩菲利西娅。

    她美好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只有阳光、魁地奇球和玫瑰花，没有阴森的岩洞、黑魔王和他的食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