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启父旁边的是林家四口，他们已经吃上了中午饭，两家是高家村少有的外姓，都是之前逃荒过来的，两家关系不错，经常凑在一起。

    “启红嫂子在县里照顾你家老大，那今天的饭是谁做的？”林岳山吃着手里的饼子问启军，启军和启红是启家夫妇的名字。

    “是老二。”刚说，那边远远就看到启安的身影往这边走，举了举装着饭盒的网兜。

    林岳山见状咧嘴笑：“这小子就是记吃不记打，上次把饭弄洒了，屁股肿得两天没下地，还是你家大女儿懂事稳当，再开学就要高三了吧，学习还是这么好，长得也俊。”

    启父知道林家看中了启柔，但只有自家人明白自家事，他这个大女儿看着明白，实际好多事都做得糊涂。

    二儿子虽然毛毛躁躁，但心里清楚，而且他这大女儿真正是属于读书读野了，只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心比天高，根本就没瞧上过林家的两个小子。

    启柔面对林叔叔的夸奖只是腼腆的笑笑，手里不停扇风的遮阳帽却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思，不等林家兄弟俩开口搭话，先一步上前，接过启安手里的网兜：“爸，快吃饭吧。”

    打开饭盒，一股香味铺面而来，是用昨天晚上余下的锅底炒的荠菜，荠菜是启芽刚摘来的，挑着叶掐的，十分新鲜。

    香辣的味道十分霸道，很快四散开，离他家最近的就数林家，闻到味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是放了多少油料，闻着就知道吃进嘴里的感觉，一定十分下饭。

    启柔远远就看到其他人向这边探头探脑，虚荣心得到满足，好闺蜜高勤也在往这边看，奈何有她爸在，他向来不喜欢高勤一家，连带着高勤也不喜，虽然她也觉得高勤父母不大好，重男轻女思想太重，但是高勤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启父见林家俩小子的馋样，也不吝啬，挖出两大勺沾满汁水的荠菜非给林家，让他们一家四口都尝了个味，一股咸辣的肉香充斥口腔，可比当初集体食堂里炖的白菜猪肉还香。

    “启安的手艺可以啊，比启红嫂子的手艺也不差了，放以前都能当掌勺了。”

    几句夸赞让启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嘴里挖起一筷子米饭放到嘴里，刚像吹嘘一下自己炒制这道菜的过程，嘴巴却张不开了，舌头蜷缩，一股浓郁的鲜味攻击着味蕾，这个味道！

    林家发现对面启家三人突然不吱声了，都在埋头干饭，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白饭上铺了一层的酱汁样的东西，黄绿色的色泽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还是启安百忙中抽空解答：“我家小妹弄的，早上摘这些荠菜时从溪里捞的些鱼苗，好在吃了不至于拉肚子。”

    他没说那些是山螃蟹的弄的酱，只糊弄了过去，这东西好吃却没有味道，卖相实在差强人意，林家几人更在意的是他说的小妹。

    “你家启芽能人得出荠菜？”还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

    这对林家，或者说高家村都是件奇事，虽然每人明说，但这几年多少都觉出了一些，启家最小的那个怕是脑子不大灵光。

    这在二年级那种托儿所级别的地方留级了三年，平常也不见启家放人出来跟其他小孩一起干活，这听启安的意思，像是好了？

    启父直接点头：“小女儿就是开窍晚些，身子骨弱些，就在家里多养些年，现在养得差不多了，等开学就给她升年纪。”

    启军都这么说了，想来他家小女儿是真的好了，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是那小孩他们也见过，生得大眼睛长睫毛，模样是兄妹几个里最好的。

    也是启家夫妻俩会生会养，四个儿女都长得比村里其他孩子出挑，脸上身上都拾掇得干干净净，老大还留在了县城的厂子里做工，攒了钱寄回家扩建了大房子。

    闭锁山村里，基本没有什么话题能等到第二天才知道，启家小女儿启芽好了的消息很快传遍村子，而知青点也听了一耳朵八卦。

    新来的四人见识过小孩拿捏她哥的模样，根本无法将村民口中，那个有些痴傻的启芽跟印象中的形象对应上，尤其是闻荏言是根本不信的。

    哪个十岁的小孩有她精？不大却这么会使唤人，人前人后两个模样，这演技以后不去当文艺兵，实在是文艺团的损失。

    外面如何说，启家都不在意，等到了开学，自然就一切明朗，而启芽升学的大计，就托付给了启柔，虽然启安更跟教小妹，但是启柔的成绩确实比他好。

    最郁闷的还是数启芽，看着装模做样教她的人，眼神却总往窗台上的瓦罐瞧，两个眼珠子乱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自从前些天启家几人第一次见识到蟹酱的美味后，彻底被它的咸鲜征服，农忙时能吃上这一口，正好补上了流失的盐分和对动物蛋白的需要。

    这不只是嘴巴味蕾的需求，更是身体传递出的信号，所以每天启芽的工作从割猪草、挖蚯蚓，变成了抓螃蟹做蟹酱，家里的盐罐子彻底交给了她。

    就是不能离村里太远，这会夏天虽然没有狼下山，但是一到晚上还是长长能听到狼嚎。

    启芽再三保证下，她的计划正式步入正轨，无论是下周赶集还是下一个属性点，就是现在出了点小差错。

    她原本对上学没多大兴趣的，不过启父出乎意料的执着，她也不好违背，跳个几级，昭告全村自己脑子好使没毛病，不过顺便。

    “小妹，你这螃蟹是去哪捕来的？我在咱们村口的那些小溪里咋没看着，每次带饭就放这么一点，都不够吃两口的。”

    启柔说着有些委屈，她一开始没发现，后来注意到，只有她的那份最少，还没二哥和她爸三分之一。

    启芽放下铅笔，揉了揉手腕，最近因为剥蟹、捣蟹弄得手腕累，她眼睛不眨随口道：“这也不是正经的肉，爸和二哥吃了还好，他们是男的，

    但是这不正经的东西要女的，吃多了皮肤就容易跟这蟹酱一个色，这牙也是，姐你最近要注意都刷牙，这牙都没原来白了。”

    “什么！我的牙变黑了吗？”怎么没人提醒她，那她这些天去见齐知青，他不会注意到了吧？

    一句话把最在意形象爱美的启柔吓得不轻，起身连忙跑到她的屋里照镜子，发现皮肤果然没原先白了，牙齿好像...真的发黄了！

    将人弄走，启芽将桌子上侮辱她智商的书本收起，抬头看了眼西落的太阳，这会启安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伸了伸懒腰，跳下高凳，她还得去提醒一下被吓破胆的某人做晚饭。

    见她还撅着屁股对着镜子照个不停，启芽有些无语，这大夏天下地干农活，不黑才怪，日落的时候照镜子，除非请非洲黑人老哥过来，不然谁照谁牙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