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ias

    对舒窕她能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欠你的,我也没做错什么,但对季星远她是真的内疚。

    无论是当年那样不负责任的对待他,还是出国只能将年幼的孩子交给他一个人照料,她实在是很过分。

    于是态度上更小心翼翼,退让的程度更和缓温吞。

    夜幕西垂,城市的高楼林立之间灯光五彩缤纷,陆元知道他不生气后长舒一口气总算有心思仔细打量窗外的夜景。

    阔别两年,a市依然繁华热闹,街道两边人流如注年轻人们热闹喧嚣,和国外天黑后的寂静寥落截然相反。

    她没有看到,她转过头的那一瞬间身边男人复杂低沉的神情。

    直到车辆缓缓驶入位于市中心的某处高级住宅区的地下车库,窗外的风景又重归静谧浓密的黑。

    陆元下车,还没来得及打量陌生的环境就听见身侧年轻男人从司机手里接过她的箱子,低头轻声道,“就算你不在意我,也该为小玫想一想。”

    这话像是晚上的一阵风,一眨眼就消散在蝉鸣声里。

    “啊?”陆元顿在原地怔了怔,一时间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脚步落后两步,看着他的高大俊秀的背影走进电梯厅脑袋转了几圈才后知后觉的从他这句话里品出一丝谴责的味道。

    翻涌的胃袋苦涩的味道又滚上来。

    她脚步顿了顿才跟上去。

    电梯上行,光洁明亮的电梯箱壁倒映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陆元眼睫颤了颤,才斟酌着柔声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更没有一刻忘记小玫,只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来。”

    她的心情难以全盘托出,可她也绝不会骗他。

    久久没得到回答,她的眼睛透过电梯光刻见人的墙壁只看的到他线条流畅的干净侧脸,他故意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

    季星远还是生气了吧?

    陆元跟着他进门的脚步更沉重了一些。

    电梯很快上升到一楼。

    这栋高档小区的设计是独栋别墅,极近奢侈的巨大面积,浅浅扫一眼入户电梯之后的玄关的面积都比她在南加州住的小公寓大。

    玄关暖白的灯光落下来,照在那人柔软的发顶,茂盛的黑发之间左右有两个旋,这还是陆元头一次注意到。

    季星远提起她的箱子放到玄关的楼梯之上,又弯腰从最右边的鞋架上找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放在她面前,“你的房间在二楼走廊最里面。”

    我的房间?

    陆元没问,点了点头。

    弯腰换鞋的时候,看着自己那双格格不入沾着泥土的球鞋,忍不住问他,“小玫呢?”

    季星远刚把夏季让人出汗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曲起的肩膀带动他锻炼良好的背肌,起伏的肌肉轮廓撑起单薄的衬衫,勾勒出一道宛如蝴蝶般的形状。

    宽肩细腰长腿,背影界然分明,成年男人随性的张力看得人脸红。

    季星远听见她的话,侧过头不咸不淡答了一句,“当然在她的房间里”,很快走到了旁边的厨房。

    生气的态度很明显。

    陆元叹了口气,睁大眼打量了一圈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接受能力强,既然这个人已经生气了她现在也不能转身拉过行礼就跑,那就先这样吧,反正她也没什么办法。

    宽敞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出造价不菲,但简洁明亮的设计和放眼望去柔和的米白和木质色调缓和了贵价造物的冰冷压迫感。

    桌子低矮出用泡沫胶细心包起的边角、散落在客厅的彩色积木碎片、一条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口水巾……

    仔细观察,就能看到这个家里小孩子的痕迹。

    像是一串串散开的拼图,拼凑着就能看到小玫的日常。

    陆元的心也软和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只要回忆起小玫,鼻息间似乎都能闻到小女孩奶呼呼温热香味。

    她今晚的房间一进去就是铺得规整的米白色床单,在灯光下看上去柔软舒适,再往里是这间放的洗浴间,床对面则是步入式衣帽间。

    陆元推开箱子,先是掀开被套闻了闻,然后走到洗浴间看了眼洗手台上摆放整齐的护肤品和洗护用品,最后是走到衣帽间。

    宽敞的空间里用透明的玻璃柜们里琳琅满目,都是当季的衣物短袖裙装夹杂几件薄外套摆得满满当当,专门为包包和鞋子准备的玻璃柜里款式齐全得像走进了商场。

    全部都非常的齐全。

    床单被套是刚洗过随时可以用的,这可以说是刚才在路上季星远通知家政做的,那卫生间的护肤品还有衣帽间里这么多的衣服呢?

    这也太像屋子的女主人的房间了……

    还是一直住在这里随时会回来的那种。

    陆元头皮发麻,蹑手蹑脚的转身回卧室,回想过刚才弯腰换鞋时不小心瞥到的女士鞋子脑子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但是既然他让她住在这里,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借住几天,至少今晚先凑合一下。

    季星远敲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陆元蹲在打开的行李箱边,旁边从衣帽间挪过来的凳子上堆着几件衣服。

    她在美国的两年瘦了很多,蹲下的时候成了更小的一团,扎成丸子头露出纤细苍白的后脖颈,脊柱的轮廓透过深色的裙子看得分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转过脸,巴掌大的小脸眼下泛着乌青。

    是让人再多的火不不忍心对她发作的可怜。

    季星远的目光长久停驻在她脸上,让她有些不安的挪了挪步子,侧过身站起来问他,“怎么了?”

    换了身家居服的年轻男人发梢都是湿的,头顶的发湿漉漉的拨到脑后露出清晰俊朗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上都浮着一层润泽的水光。

    “缺什么吗?”

    “没有。”陆元走近,“我想去看看小玫。”

    他侧身让出门口的空间,“小玫的房间就在隔壁。”

    次卧的隔壁就是儿童房,小玫已经睡着,两个大人轻手轻脚的摸黑进去不约而同的放马了脚步。

    黑影里,视线适应黑暗需要一个过程,陆元不熟悉屋子里的摆设怕不小心撞到什么吵醒小玫,便侧身旁边让了让方便季星远走到前面。

    黑暗里一切都是藏在未知里的隐藏关卡,冷不丁的伸出触手绊她一脚。

    在被脚边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住的时候,陆元忍不出倒吸一口凉气,靠最后一点理智和平衡力伸手去够边上的墙壁。

    伸出的手掌贴上了一面柔软的墙。

    来不及退缩,下一秒手腕被牢牢抓住。

    季星远一只手圈住陆元的手腕,另一只手托着她纤薄的后背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个人在黑暗里短暂的相贴,他发梢滴下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没入领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禁锢着她的胸膛宽厚温热,夏季的衣服轻薄,温度和骨肉的触感在这轻飘飘的一贴中勾勒完整,整个人都被带着几分潮意的沐浴露香味包围。

    陆元很快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快速脱离他的坚实臂膀的范围,还好幽暗的环境看不见她此时发烫的脸颊。

    不能说话白皙的手指便轻轻在他的小臂画出一串字母。

    ‘Gracias’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很容易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条,在她视线密切的关注中凸起的喉结缓缓滚动,比在光亮中更性感。

    是谢谢的意思。

    简单的意思,他想了几秒才分辨出来。

    季星远收回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她的体温和他比起来冰得像是刚从冷藏里取出来的矿泉水。

    陆元无声深呼一口气,慢慢靠近窗边的小床。

    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小床上蜷缩着的一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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