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狱卒一脸怜惜地望着她,啧啧道:“这么美的一副皮囊却要被烧掉,真是可惜呀!怪只怪你的仙身和元神太稀罕了,川彧圣尊觉得把你烧了,炼成丹药,能给万境海驱散迷雾。”
传闻,五万年前,仙魔两族兵戈不断。灼念神山的扶风神女不忍心看到三界颠倒、苍生受苦,不惜自毁元神,在遍布神山仙岛的万境海布下迷雾法阵。
魔族找不到阵眼,破不了阵法,找不到仙族势力,仙魔两族战乱才平息下来。
这五万年里,原来魔族一直在费尽心机找寻破阵之法。
她努力想挣断捆绑的绳子,法术却被封印了一般使不出来,她有些气急败坏道:“万境海的迷雾是扶风神女的元神神识所化,我只是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仙,我的元神怎么可能驱散万境海的迷雾?你们这是白费功夫?“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的仙身……”
狱卒的话未完,只听得铁牢外的一众狱卒高呼参拜:“参见殿下!”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衣冠华丽的胤北尘带了几分威仪,出现在铁牢门口,方才同她说话的狱卒同另一名侧立在旁的狱卒立即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她一见到胤北尘,火气就上涌,“胤北尘,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神色冷冷的胤北尘并未回话,只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底下尚未开盖的炼丹炉。
另一名狱卒心领神会,立马拱手作揖道:”殿下,辰时已到,我等这就开盖燃火,三日之后,便将丹药奉上!”
“兹拉”一声,两名狱卒合力掀了炉盖。
她吓得立马朝脚底下瞧去,那炉子又黑又深,要是不留神掉进去,爬出来都费力。
她气得发抖,抬头瞪视着胤北尘:“凡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们曾经是夫妻,你却要对我赶尽杀绝,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胤北尘只斜斜瞟了她一眼,右手指尖轻轻一转,朝炼丹炉的方向抬手一指,炉子里骤然升起幽蓝的火焰,她的足底开始发热。
他是真不顾她死活了。
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牢那一刻,她心里还抱了侥幸,以为他是来救她的,她还想了各种自欺欺人的理由来替他开罪。
也许他只是不想给她名分,为了把她逼回霁月岛,所以出此下策来吓唬吓唬她。
也许魔界不比凡界热闹有趣,他当太子殿下当得乏味了些,所以故意与她玩一些旁门左道的情趣。
可是,他不仅没给她松绑,还亲自点燃了烧她的炉子。烈火已经在猛烧,她周身炙热难当,可一点不像在儿戏。
她本以为,如果他多情善变,已然厌弃她,她走了便是。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把她当礼物献给他的父尊。
这两年来的依恋时光,历历在目,此时想来,竟然虚假得如梦一场。
她想着想着,不觉哽了两声,既像质疑又像控诉一般寒心质问着:“胤北尘,两年前,你先是把我骗离霁月岛,又在蓟城娶我,让我慢慢信任你,难道就是看中我的仙身元魂对你们魔族有用?怪我太天真,才会到死都相信你!”
胤北尘漠然听完她的话,丢下一句“大火燥热,亏损津液,本座劝你少说话!“,便折转身径直朝铁牢门口走去。
”恭送殿下!“随着一众呼声,铁牢门也被栓了个严严实实。
宿九鸢彻彻底底断了念想。
她一走两年,杳无音讯,鹤秋姑姑根本不知道她在何方,再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好不容易从雪鹿精飞升成仙,活了还不到三万年,就要像尘埃一样从三界之中湮灭了。她这一生,短促得还不如霁月岛上那棵生长了九万年的盘骨树。
那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卧在那棵盘骨树上看万境海仙雾腾腾,四时皆有不同景象。
虽她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但树底下常有狐兔钻来蹿去,与她为伴。
寂寞是寂寞了点,但也很简单。
而自从胤北尘出现后,她的生活似乎就再也简单不起来了。
闭着眼睛想到这,宿九鸢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月圆之夜,她把贸然闯入霁月岛的胤北尘赶出护岛阵法外,没有鬼迷心窍地留宿他一夜,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吧?
宿九鸢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初见胤北尘时,那张容颜俊朗的少年脸。
两年前,那个月亮最圆的夜晚,她在不老泉里沐浴更衣完毕,准备回蕊仙阁的途中,发现了靠在那棵盘骨树底下的胤北尘。
透亮的月光下,他用手捂住的胸膛处似在汨汨淌血,见她靠近想救他,紧锁的眉宇间却充满警惕,透着一丝生人勿进的倔犟和骄矜。
年纪看上去与她相仿,至于他来自哪里,因何受伤,怎么会在霁月岛出现,他只闷而不答,却用一双如乌墨般深邃的眼睛直勾勾望她。
每回被他望着,她就觉天旋地转、时空静止、万物失真一般。
因她的灵宠纯儿受了重伤,只能在盘骨树的树洞里吮吸树汁以续命。几日前,鹤秋姑姑去重光谷寻草药之前,再三叮嘱她,不得轻易破除护岛阵法,不能让外人登岛,以免横生枝节、招来祸患。
但与胤北尘初见后,也不知他是人是仙还是魔,她却对他生不起丝毫防范之心,甚至还把他安置在蕊仙阁二楼那间厢房里歇息。
待他上了榻,她想撩开他的上衣,帮他清理伤口,却也颇费了一番唇舌。
半推半就答应后,她才刚刚清理了伤口处的表面血渍,胤北尘便目光凌厉地阻住了她的手腕,草草把上衣重新穿戴齐整。
明明身乏气弱,嘴上却很强硬:“本座之躯,岂是你一介女流可随意摸抚?”
他的黑色衣袍襟袖之上均以金色丝线密密绣了沧浪华纹,即便深居岛内,未曾见过什么仙界望族,她从其气度、衣着、言谈也能觉出此人出身并非微末。
见胤北尘执拗却身弱,当时她忍了忍心中焦火,起身放下帐帘便走。
谁知,她一脚刚迈过厢房门槛,便听见“咚”地一声响,胤北尘支身不住,倒在软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