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谭西西和王维凛找到座位后,相对着坐下来。服务员紧随其后,谭西西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顺势就给了王维凛,她说:“本来就是请你的,你看看你想吃啥?”

    “啊……我……”王维凛对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局促。

    “没事,你看看嘛,我请得起。”谭西西还是温柔地说。

    他接过了菜单,看了又看,最后抬头望着谭西西,浅笑道:“我什么都吃。”说完把菜单重推给她。谭西西一听,莞颜笑开了:“嗯,那挺好,和我一样嘛。”

    谭西西点完单,空气又陷入沉寂。

    王维凛虽面上波澜不惊,凌乱而扭曲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心内的滚滚波涛。对熟悉和亲近的渴望驱使着他先一步开口。

    “那……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谭西西微愣了一下,心道他竟然还记得,她迅速地眨了几下眼,平稳下来,回复他说:“嗯,托你的福嘛,最近睡的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他笑嘻嘻的回道。

    他又说:“或者你也可以闭上眼之后,在脑子里构思一个小故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做。”

    “小时候?小朋友也会失眠吗?”谭西西不禁问道。

    王维凛像被戳中了什么一样,慌乱地低下了头。还好服务员在这时来上菜,谭西西被转移了注意力。

    服务员为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谭西西很自然的接过夹子,她习惯了扮演照顾别人的角色。

    所以王维凛将夹子拿过去的时候,几乎可以被称为是抢过去的。

    一个人习惯了处于某个领域或扮演某个角色,久而久之,这将会成为他血脉里的一部分,与之共生共存。如果有别人妄图侵占,那么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反抗。

    这就好比是有其他动物接近了狼群的领地,就肯定会受到狼的驱赶甚至是捕杀。

    在很多时候,谭西西会是那个主动端茶递水的人、收拾卫生的人。在一众同龄人里,她拥有超乎寻常的责任心,从而顺利成章的成为了那个为照顾别人而忙前忙后的人。

    当王维凛要从她的手里拿走夹子时,她第一反应是要护住,并像老虎那样恶狠狠的向对方咆哮,让他知难而退。王维凛发现谭西西不松手,疑惑的看向她,她尖利的眼神与王维凛的眼睛相触,猛然醒悟,霎时像烫手山芋一样松开了手。

    王维凛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马上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

    谭西西有些后知后觉的震惊,她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习惯了照顾别人,却很少感受过被别人照顾的感觉,或许这是她感到惊讶的原因吧,她这样想着。便在心里强烈的劝自己,就到这里吧,就思考到这里吧……

    再探究下去,她怕这所有的一切都会颠覆……

    王维凛夹给她刚烤好的肉,将她的思绪打乱。

    “小心烫。”他说。

    “好,我一定会吃得很开心的!”她笑道。

    谭西西夹起肉来蹭了些蘸料放进了嘴里,

    王维凛手往前伸,忍不住说:“诶,烫~”但没来得及阻止她。

    谭西西轻轻咬了几下,就大口咀嚼起来,她口齿不清的说:“嗯~好吃好吃,上次没发现这么好吃呢!”

    “嗯?你不是说这里好吃才来的吗?”

    “嘿嘿,其实我是没来得及品尝它的美味,才又想来一次的,你问我,我一下就想到这儿了。”

    “那你下次还想去哪儿,我还陪着你去。”王维凛立刻回道。

    “好啊好啊。”听到他说“好”,王维凛觉得明明天都黑了,他怎么仿佛身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呢!身上有一种灼热的幸福感,在熊熊的燃烧。感觉有些热,他往上抹了抹袖子。

    谭西西在埋头苦吃,一边吃还一边感慨:“真的是诶,怎么比上次更香了呢!”王维凛笑着看她塞的满嘴都是,活像个鼓起来的包子,倒了杯水给她,自己也尝了一口,看着谭西西大快朵颐的样子,他也心满意足。

    店外面,金泽峰无聊的打了个张口,对林涛说:“四儿,我有点饿了。”

    “我早饿了”林涛不耐烦的说。

    “要不咱们先去吃点吧,他们俩还上菜呢,我看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完。”金泽峰提议。

    “我同意。”林涛完全没有否定意见,不多说一句废话。他们俩奔着隔壁的过桥米线就去。

    等金泽峰和林涛吃饱喝足打着嗝回来的时候,看他们两个还在吃。

    连林涛都忍不住开口了:“真能吃啊!”

    谭西西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听到王维凛问:“吃饱了?”

    她环顾一圈桌子,看见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战场,再看王维凛,尴尬回道:“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胃口大开了。”

    “没有啊,吃的开心就好了。那走吗?”

    “走走走。”谭西西欢快的说。她随即收拾东西,但稍一停顿,她又扭头正色道:“对,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谭西西清清嗓子,这让王维凛觉得害怕,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挤成一团,在向他施压。只听见谭西西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眼神询问王维凛可不可以,看见他点了点头,谭西西才问:“咱们也才认识……几天而已,就连面都只见过三次,而且,我觉得你从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开始,就表现的对我异常殷勤。”

    说到这,谭西西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她皱皱眉深吸口气,就又忙不迭开口:“我一定问……问个清楚的,不然我会不自在,要是你对我有……有什么另外的企图怎么办,譬如,呃,我是说譬如啊,你骗我去传销,你让我贷款啊什么的,更严重的,你要是……”谭西西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小声说:“你要是什么国外间谍,从我这儿窃取机密呢。我不得小心点啊,所以我才要问,到底为什么啊?”

    王维凛刚开始听到她问的问题,可着实是吓到他了,脸瞬间就变白,可等谭西西说完,他实在憋不住就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传销哈哈哈,贷款哈哈哈——”

    “怎么了……很离谱嘛,现在这世道,我多长点心眼怎么了,我……我小心驶得万年船。”谭西西窘迫地说。

    王维凛瞬间没了笑的兴趣,,这下换他慌不择路了。

    一般人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就会不知道忙些什么,他也一样。他眼睛往四周看看,手上动作也不停,使劲摩蹉,他想低头看手,瞥到了旁边的手机,倏然灵光一现。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马上回答谭西西:“因为……我爷爷下个月过生日。”

    “嗯?”

    “嗯,对,我爷爷下个月过生日。”他越说越肯定,“你的书法不是写得好嘛,恰巧我爷爷也喜欢书法,但是我写得不好。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写一幅字。”看谭西西有些怔住了,他又补充道:“我一个学生,可不认识什么大书法家,好不容易认识你了,我可得牢牢抓住。”

    “奥,原来这样啊!你也不早说,你说出来我不就不自找没趣了。”谭西西小声怨道。

    “我当然是想再和你熟悉熟悉再说,这样不会显得特别唐突。我这个请求有点无理嘛,不多请你吃几顿,怎么敢开口呢。”

    “那你就是想贿赂我呗。”

    “没有没有,其实我是想讨好你。”

    “那不一层意思嘛,都一样。”

    “好像也是啊,对,我是要贿赂你。”王维凛仔细想了想道。

    “好吧,虽然你的请求有点无理,但看你十分诚恳的份上,我愿意帮你。”

    “真的吗?”王维凛惊喜地问。

    谭西西笑着点头。

    王维凛笑的五官都绽开了,谭西西不禁问:“这么开心吗?看来你爷爷对你不错。”

    “嗯,我爷爷对我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笑容持续到他看见林涛和金泽峰进门那一刻戛然而止。金泽峰看到王维凛时还往后踉跄了一下,非常入戏,震惊地说:“诶呦,老二,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了,真巧啊。”随即十分自然的把视线移动到谭西西身上,问王维凛:“这位是?”王维凛无奈的撇嘴,他已经看透了。

    谭西西疑惑的眼神在他们俩中间来回穿梭,王维凛跟她解释道:“这是我的室友。”她旋即了然,识趣的说:“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自己走吧,我……”

    “不用不用。”王维凛赶紧打断她,“你要不等我一下,我就跟他说一句话,我很快的。”

    谭西西看看王维凛又看看另一个男生,“好,我在外边等你。”

    王维凛点头,又温柔的注视着谭西西走出去,一旁的林涛虽然没吱声,但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道:“啧啧啧~”

    王维凛立马换上了冷漠的神情,用手指着他们,话还没出口,让金泽峰抢先一步:“回去再说。”他点头示意王维凛“他都懂的”,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给他让路,王维凛狠厉的瞪了他们一眼,向门口跑去。他看见了谭西西蹲在树旁,一动不动,这幅场景让他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王维凛蹑手蹑脚的,弓着腰背,两手在前面弯曲,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去吓谭西西的,倒更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他离谭西西还剩两步路,咧开嘴准备发出怒吼,谁知谭西西先转过身来嚎出了声,吓得他往后倒,应激反应使他两只手缩在一起护住肚子。

    看他这副模样,逗得谭西西哈哈大笑。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前走,谭西西还是难掩笑意:“我都看见你了。”

    “嗯?你怎么看见的?”

    谭西西看他震惊的神情,洋洋得意道:“影子啊,我看见你弓着背的影子了。”

    “对啊,影子,我给忘了。”王维凛茅塞顿开。

    她将双肩包从一边解下,刚要拉拉链,书包就从手中脱落了,王维凛正拿着书包等待她的动作。

    朗朗的清晖下,她郑重的离月光下的男人更近一步,将自己拾起的初秋刚落的绿叶夹进书里,王维凛自然而然的把书包背到后背上。然后扭头对她说:“走吧。”

    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谭西西突然有一种轻松明快的舒适,仿佛她往后的一生都要像现在这样,拥有被填满的心。于是她和着风冁然而笑,十分热烈地!

    “你笑什么?”

    “今天的月亮很圆。”

    王维凛旋即抬头看,“真的诶,是挺圆,终于明白月亮像个大圆盘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王维凛看了一眼谭西西,趁着这明亮的月色,他想问她更多问题。于是他轻轻开口,像飘飘而落的絮毛一般, “你捡树叶干嘛?”

    “本来想做书签的,但现在不想了。”谭西西回道。

    “为什么?”他又问。

    “当然是因为有别的用处啦!”谭西西还存有耐心。

    “什么用处啊?”他紧追不舍。

    “这不能告诉你,秘密!”谭西西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吧。”他本来是想更了解谭西西的。听到谭西西这么回,他有些泄气,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又问:“你有很多书吗?”

    他们走到了公交站牌,谭西西回复他说:“有点儿,但是不多。”

    “那你喜欢看书喽?”

    “还行吧。”

    “那……”

    “别那那那了,公交来了,快点儿。”

    “哦,来了来了。”

    公交车迅速驶入道路,淹没在潮来潮去的车流中。

    到了学校,王维凛陪着谭西西到了宿舍楼,道别后,他目送谭西西进去才走。

    王维凛迈着沉重的步伐,唉声叹气,因为不知道他回去要面对怎样的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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