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三)

    打破这场寂静的是起先开口出言讽刺其他长老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裴清竹,她眼神充溢着不解和担忧地看向谢宴辞,语气沉重地说道:“掌教大人此行前去必然是凶多吉少,虽然大人您实力强劲,可也不能一人解决所有,这次东海混沌封印松懈,消息恐已经传到各大势力手中,若是引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岂非错失良机。”

    她知道谢宴辞言出必行,说去杀混沌就一定回去杀的,她也深知谢宴辞如今在九州八荒中的实力是多么强悍,可再强悍也是人,而混沌可是自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凶兽,她虽然相信谢宴辞的实力,也心中也会隐隐担忧,毕竟,谢宴辞是当年把她从死人堆里面救出来,又亲自带回三清教将她抚养长大的亲人,是的,在她心中,无论谢宴辞多么冰冷,多么不近人情,在裴清竹心中,他依旧是那天,一尘不染犹如谪仙下凡将她脱离地狱的恩人。

    在这一群满肚子只为自己考虑,自私自利,只想独善其身的人中,她是截然不同的,她心中有三清教,也有谢宴辞。

    所以,她才会鼓起勇气献言道:“掌教大人,不如再多加几人,我虽不才,比不上掌教的半分实力,可也算是精通医,若是不嫌弃,请允许我跟随您此行前去。”

    她眼神真诚炽热地看向孑然一身,遗世独立的谢宴辞,可惜,她心中的热情没能打动谢宴辞半分。

    “不必,我一人即可。”

    说完,谢宴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镜殿。

    随着谢宴辞的离去,其他长老才仿佛冰雪消融般回神,刚才与裴清竹争地面红耳赤的花袍长老张大山满怀同情地可惜道:“唉,就你我等人的三脚猫功夫,也配和天下第一的谢掌教并行,只怕不是去相助,而是拖后腿吧。”

    裴清竹以为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出言怼道:“你实力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再说,即便我不行,死也不会拖到掌教后腿半分。”

    张大山也不以为意地摆手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了解何为东海。”

    他道:“往西行乃是西天极乐世界,祥瑞神兽多坐镇,天下安宁和大穰。往北多不过是极寒酷暑,人与天地相斗,往南虽说多异兽凶兽,可南方多各大势力镇守,人口众多,祭祀年年都有,也算是相安无事,可往东却不一样了。”

    裴清竹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皱眉道:“有何不一样。”

    另一白发苍苍地长老叹气捋了捋胡子道:“若说西方是极乐世界,那么东方就极悲之地。”

    “北,西,南三地无论如何都有神兽坐镇,可保无大变,而东方玄武却已没,没了神兽坐镇,各大凶兽异兽再无约束,自然是凶险无比,就算是当年玄武还在,能从东方有去有回,毫发无损者天下只有二人。”

    裴清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其中一人定是谢掌教,可另一人是谁?”

    那人沉默片刻,道:“沈诺熙。”

    明日就要擂台赛了,消息来得太突然,打得不少弟子们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于是他们便争分夺秒地你追我赶妄图在一夜之间使得自己修为实力大幅提升,最好能够一举拿下前十榜进入相思阁。

    本想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沈诺熙却一没能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二也没能和他人一般废寝忘食,不知日夜的修炼。

    她在洗衣服,准确来说是在给林西瑶的嫡姐林思瑶亲手用昆仑山的冷水洗她的那些名贵的长裙,她一边任劳任怨地洗着,旁边的一位林家丫鬟则磕着瓜子有模有样地讥笑

    “洗干净点,明儿个大小姐可是要穿去现场的,但凡有半点瑕疵,唯你是问!”

    沈诺熙心道,还得是这位原生的嫡姐事多,不是派人监督她洗衣服,就是派人使唤她干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凡林西瑶有半点崭露头角的地方,她都会发疯般使劲打压,林西瑶本就内向自卑的性格在她这位嫡姐的折磨下,更加自卑敏感了。

    明日擂台大赛,林思瑶不想让她出彩,也不想让她躲过这一劫,她既想让林西瑶输,更想让她输地出丑,输地哄堂大笑。

    这样,才能满足她那扭曲的自尊心。

    夜到三更时,这位被林思瑶派来折磨使唤她的丫鬟实在是熬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哈切,不得不顶着黑眼圈离去,走前她恶狠狠地放话威胁道:“你给我继续干!不准趁我不在就偷懒,要是让我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她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立刻转身离去,走前也没施舍一个眼神给沈诺熙,可见她有多困。

    沈诺熙笑着对她的背影挥手道别:“嗯嗯,不偷懒不偷懒。”

    不偷懒个鬼,她也不想一个人三更半夜顶着寒风独身在外待着,你走她也走,谁不想回到温暖的被窝里面好好躺着。

    于是被折磨许久的沈诺熙也伸个懒腰,走向山洞中。

    每次,在九州大陆鼎鼎有名的三清教至今都没有小楼给他们这些弟子求学时所住,无一例外全是在悬崖峭壁中凿出的山洞,没有掌握浮空之术前,不少弟子都是脚踩绳索一步一步攀爬上去的,运气好的可以住在底部山洞,运气不好的要是又不会浮空术,只能冒险攀登,一不小心手滑脚滑就会命丧黄泉。

    而也不是没有列外,比如那些背景雄厚家底子好的弟子们,自然是有楼阁居住,大不了也早就掌握了浮空术,轻而易举即可,惨的永远都是那些无依无靠的普通子弟。

    走在回洞穴小道上的沈诺熙,在朦胧的月色照射下,没有多加留意,脚被一个东西绊倒了一下,她借着月光看去,是一具被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她早就习以为常,于是很快就抛之脑后。

    躺在床上时,沈诺熙心想,若是继续留在此处,不仅有身份泄露的风险,更有作为祭品献肉的危机。

    她刚从这具身体上苏醒时,就能感受了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少女怕是那些大家族中培育的祭肉,更是她嫡姐林思瑶的祭肉。

    所谓的祭肉便是家族中故意算好时日,在阴阳时辰相反的日子中所诞生下的两名同性的子嗣,只要有同一的血缘关系,她们就可以形成一种特殊的联系,就如同是阴与阳相对应般,若是身为阴性的孩子越悲惨,越可伶,与之相对的阳性孩子就会得到“补偿”,即玄力增加,气运提高,最后在腊月十八之时由阳性的孩子亲手杀掉阴性之人,便可进一步提升实力。

    这是不少大家大族中默然认可的手段,牺牲掉一个孩子来换另一个孩子的成长。

    而若是想要挣脱掉这一切,只需要保持心平气和一年即可。

    因此,这更加让沈诺熙想要彻底逃离此处,她想要远走高飞,去找个幽静的峡谷,养几只狗,过着碌碌无为又平平淡淡的日子,上辈子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大灾大难让就抹平了她一股子傲气。

    还没在睡梦中沉迷多久,沈诺熙就被洞穴外的阵阵敲门声所惊醒,她穿好衣裳鞋袜后,开门一看,竟是那日为她说过几句话的罗心蕊。

    罗心蕊气喘吁吁,灰头土面地站在门外,可想而知她沿着峭壁上的绳索攀爬上来有多么辛苦,沈诺熙恍惚了一下,随后邀她进来,罗心蕊自然是没有多加客气,她本就是特意来找林西瑶的,几杯冷水咕噜下去后,她才缓过来,声音有些沙哑道:

    “我是来找你组队的,这次擂台赛前半部分需要二人协作,入了十个队伍后,才是单人赛。”

    她没等沈诺熙开口,继续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是想找其他人的,可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那个和我一个村子的姐妹也早就找了人,我落单了。”

    最后那句我落单了她说的很轻,但沈诺熙也轻易地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

    她迟疑地开口道:“所以你来找我,为何,你明知我实力不好,只怕是会让你连第一场都赢不了。”

    罗心蕊握紧拳头,小脸苍白,她自然是明白的,林西瑶平时多不受其家族待见,资源极差,再加上她不知为何,这几日上课能睡就睡,能逃就逃,丝毫没有上进心,惹得不少前辈叱责其为大庸之才,朽木不可雕也。

    她道:“本是没有想过你的,可如今所有人都组队完了,再无他人可选”

    沈诺熙道:“是必须去的吗?”什么情况,她还以为这是自愿的。

    罗心蕊叹气点头道:“是的,每十年一次,进者入榜,败者围榜,没有不能参加者。”

    这其实是她故意骗沈诺熙的,这次擂台赛当然是自愿参加,来者不拒,可她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又的确很想去试试看,虽然她实力也不强,多半也只是没多久便败下,可无论如何,她都想去试试,虽然才违心地骗了这位平时一问三不知的同窗。

    她故作淡定道:“对,不能不参加的,大不了就随意去混混即可,只要你人到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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