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随着师门结题报告的最终提交，佘曲的毕业设计框架也大致完成。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佘曲跟何宇坐在火锅店里，氤氲的蒸汽混着浓郁的底料味道钻进鼻腔、发丝和羽绒服的绒毛中。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何宇烫了一块毛肚夹给小曲。

    “最近有个公司让我去实习，”佘曲看了一眼何宇，“是彭建内推的简历。”

    何宇有些惊喜：“他在外地还能给你内推呢！要不咱俩一块儿去，还收简历吗现在？”

    佘曲松了口气，说：“他们没有发公告，就是师兄家亲戚的公司……要不我跟他说说？”

    何宇皱起眉头：“你联系他给你找工作了？”

    “没有，”佘曲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他直接联系的我，说需要一个人帮忙，待遇还行，正好想问问我有没有空……这不，马上就来跟你商量了嘛！”

    “嗯……是个好机会。”何宇停了两秒钟，继续说，“你想去吗？”

    佘曲看着何宇：“你想让我去吗？”

    何宇的心一沉，抬起眼说：“随你咯，先吃饭吧。”

    窗外明月高悬，缺一块倒更显冬日的肃杀。

    何宇陪佘曲走回宿舍楼，两人道别后，何宇裹紧外衣加快了步伐。

    （十三）

    何宇入睡前习惯性打开电子邮箱看一眼，发现20分钟前送达了一封offer信件。

    这封来自深圳的offer让何宇睡意全无，他看着信纸背景上的蓝，心里满怀憧憬和激动，甚至都能感受到记忆中海岸的浪漫与新潮。他更想知道的是，佘曲是否也被这家公司看中，便迫不及待打给佘曲，想和她分享找到工作的喜悦。铃声不断重复，电话那边没有人接。

    这家公司一直是与他们学校合作的良心雇主，很多历届的学姐学长们在这里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之为蓝所。蓝所在晋升和管理上相对比较规范，薪酬是行业中上水平，正好今年新招聘的岗位也大多专业对口。何宇已经开始想象下班以后和佘曲一起做饭、散步、完成攒钱计划，甚至开始查看公司周边的楼盘和学区。这时，佘曲的电话回过来了。

    （十四）

    “小曲，你不是之前纠结毕业去深圳还是留下来吗？我拿到蓝所的工作offer了，一起去深圳吧！”还没等佘曲开口，何宇就全盘托出。

    “你稍等啊！”佘曲一边擦拭着刚洗好的头发，一边披上羽绒服，拿上手机走到楼梯间。“你已经决定去深圳了吗？”

    “也不是一定吧，不过，如果不尽快回应的话，以后肯定不会再给机会了。深圳那边让下周一过去体检，没问题就签约。”

    “哦，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啊！恭喜你啦何宇，不过……”佘曲心里乱糟糟的，她一边查看邮件一边说话，“不过我好像没有收到消息。你知道的，如果我去不了蓝所，我爸妈可能不放心我去那么远。”

    “没事的，你比我强那么多，我都收到了，不行明天我打电话问问人力小姐姐，是不是邮件漏发了？况且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你别着急啊！小曲，你在听吗？小曲？”

    “何宇，”佘曲沉默了两秒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我去不了深圳怎么办？”

    “这，怎么会去不了呢？只要你愿意去，你甚至可以申请到那边读博，哪里都……”

    “行了！”佘曲打断了何宇的劝说，“你考虑过我吗？”

    何宇一时语塞。他从始至终想的都是两个人要在一起，想的是更好的未来，他不知道佘曲的“考虑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小曲，你怎么了？”

    “对不起，可能我就是压力有点大吧。”佘曲慢慢地说。

    “听到你拿到offer的时候我是真为你高兴，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你很优秀。但当我一直刷新邮箱都没有消息时，我竟然会嫉妒你。

    一直以来在科研上都是我带着你，突然今天晚上告诉我，你比我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我也很犹豫未来怎么走。

    我挺想换种活法，多跟人打打交道，所以我想试试除了读博以外的路。可我发现除了科研我并没有什么优势。如果跟着你去了深圳，我可能混得越来越不如你，也担心你还会不会等我……”

    “我肯定会等你的呀小曲，你那么聪明勤学，稍微学一学你就会啦！”何宇安慰着。

    “你听我说完！而如果我留下来申本校的博士，会相对容易一些，另外凭借我的学历，就算在本地就业的问题也不大……或许，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找个工作？”佘曲问得很小心。

    “我也向这里的企业投简历了，但咱们不是一直很明确，深圳的机会比这里多得多，而蓝所是最佳选项吗？咱们两个下了班就幸福快乐地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这是你曾经跟我描绘的未来，所以就算会很辛苦我也不怕的！”何宇总觉得佘曲顾虑太多，交谈之中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责任的厚重。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否佘曲跟着自己去深圳闯荡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自己对于深圳的向往驱使着他一遍遍试图说服佘曲。

    “我知道了，让我再想想吧。”佘曲挂了电话，捂着凉透发根的头躲进了宿舍。

    “我陪你去体检。”佘曲在被窝里给何宇发了六个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