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摩擦其实很早就有了，不过瓦而那时都没当回事。真正要说翻脸，还是她正式入职那天开始的事。

    于是新账垒旧账，前面不大不小的摩擦也都算作积怨了。

    由此说来，两人积怨已久。

    那天她算是通过了试用期，加上正好公司做了一个大单子，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说要聚个餐。

    瓦而从洗手间甩着手回包厢，十根手指都湿漉漉滴着水，她用手肘把虚掩着的门推开，眼睛一瞟就发现王雁竹边上已经没空座位了，只有老板边上有一个，但那个位置平常都是狗腿子刘奇伟坐的。

    而刘奇伟，就坐在王雁竹边上。

    瓦而前天不小心听见刘奇伟和家里的通话，催婚催得很凶，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王雁竹身上。

    王雁竹人太好、太温柔、太好说话了，有时候这种优点也是一种缺点。瓦而和她说想坐在她旁边，王雁竹没有拒绝。刘奇伟一屁股坐在空位上，王雁竹不懂得该怎么拒绝才好。

    瓦而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在贝商博旁边坐下了。

    她歘歘抽了两张纸巾擦手，火气很大地看着桌子对面的刘奇伟在对王雁竹大献殷勤，心想如果自己是王雁竹，就把椅子抽掉，然后狠狠踢他的屁股。

    然而，刘奇伟看起来是坐在王雁竹边上的，其实心思根本就在贝商博这里。

    “小瓦，你给老板倒点饮料呢，没看见老板杯子里都快空了吗？年轻人，要有点眼力见。”

    瓦而把筷子放下，拿起饮料拧开盖子就准备倒。

    “小瓦，接杯子递杯子的时候要双手捧着，这才能体现对别人的尊重，这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

    “谢谢你。”贝商博尴尬地递来杯子，瓦而说“不用”，随后双手接过。

    反正都倒了贝商博了，瓦而干脆站起身来给所有人都续了点。

    给别人都倒了八九分满，给王雁竹倒的多得快要溢出来，她就是很偏心雁竹姐。

    王雁竹笑着，小声说：“谢谢。”瓦而也报以一笑。

    刘奇伟开口了：“饮料倒太满，就代表着要赶客了。当然，小瓦，我不是指责你，只是教给你一个常识。”

    酒要满，茶要半。然而她只是倒个饮料而已，想爹味说教的人怎么说都有理。瓦而不把屁话放在心上，懒得跟他掰扯，拿过刘奇伟的杯子也倒了一点。

    刘奇伟并不说谢，而是装腔作势地屈指在桌面上叩了三下。

    瓦而看了一眼，那股子味道熏得她反胃，她又想笑又想吐，差点儿绷不住，把饮料都吐在刘奇伟的头发上。

    内心腹诽：一个月几千块，你当是高端商务会谈呢？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什么象呢。

    当然，哪怕真是高端商务会谈，瓦而心里也只会想把资本家吊在路灯上。

    回到座位上，看见贝商博正在收回自己的筷子。

    她刚刚站起来倒饮料的时候，贝商博就在很努力地夹一枚鹌鹑蛋，没想到一轮倒完了，贝商博还没有夹到。

    大太监的位置原本只能一个人坐，贝商博的身边很固定地跟着刘奇伟。

    然而刘奇伟跑去谄媚王雁竹了，如今几乎和贝商博坐在对角。他与贝商博隔着楚河汉界，单方面地遥遥相望，老奴的眼珠死死地盯在这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那目光，亲热得跟贝商博是刘奇伟他自己生出来的一样。

    既然老板都收筷子了，那么自己就不算“老板夹菜我转桌”了吧，她很放心地准备转桌子。然而手还没碰到，刘奇伟又开口了：“小瓦...”

    瓦而真是服了这人的狗腿子能力，她飞快翻了个白眼，转身笑着对贝商博说：“老板，我来帮您吧。”

    不等贝商博同意，直接把他的碗和勺子抢走，舀了五六个鹌鹑蛋，又笑眯眯地把碗放在贝商博面前。

    “老板请用。”

    也许是刘奇伟害怕瓦而的狗腿子功力超过自己，抢了自己大太监的位置，这顿饭结束前他没再开口使唤过瓦而，她终于能够安稳地吃完了一顿。

    吃完后一行人转战KTV，每个人都唱了几首。

    瓦而坐在充电口边上，在五颜六色的光球下玩着手机。

    爱表现的刘奇伟因为五音不全，饮恨看着别人抢走了自己的机会。

    平常不起眼的小女生这次倒是大放异彩，大家都看不出，不声不响的钱思纯居然是个麦霸，而且唱歌也非常好听。

    一首结束，刘奇伟舞动着手里的铃鼓，夸张地发出捧场的声音，大家也纷纷喝彩鼓掌。

    瓦而也跟着喝彩，余光却注意到，一片昏黑中，王雁竹正在看着刘奇伟。

    她不爽地开了瓶啤的。

    这种喜欢拍领导马屁、处处都要踩着别人来表现自己的人，她很不喜欢，但是却在这个社会中非常吃香。

    俗称情商高，会来事儿。

    刘奇伟转头一扫，就看见瓦而翘着二郎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啤酒。

    他张了张嘴，看口型是：假清高。

    唱完之后大家又饿了，跑去一个露天的烧烤摊子，说这样吃起来才香。

    人太多了，大家分了两拨，一边是男的多想要吸烟。

    一边是女生，大家都喝的饮料，不想喝酒。

    瓦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大排档椅子，摇晃了几下，要不就是地不平，要不就是这椅子长短脚。

    确认不会摔跤之后，她也就不在意了。

    正埋头吃着，瓦而余光就看见男的那桌来了一个人。

    刘奇伟端着一杯酒，手里还拿着一瓶白的，要来给王雁竹敬酒。

    王雁竹满脸通红道：“我不喝酒，我酒精过敏。”

    刘奇伟只得让她用饮料代酒喝了。

    他还不死心，瞄到瓦而，突然笑了：“小瓦，你也喝点吧。我给你敬个酒。”

    瓦而头都没抬继续吃：“我不喝，我也酒精过敏。”

    刘奇伟有点挂不住脸：“我刚刚都看到你在KTV里喝啤酒了，今天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说着就拿起瓦而的杯子，把里面的饮料全泼在地上，又满上白酒。

    瓦而抬起头，发现刘奇伟早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喝点马尿就找不着自我定位了。

    她奇道：“那我就是不给你面子了又怎么样？”

    刘奇伟本来就看不惯这小姑娘，整天冷冷淡淡的样子，平常见到自己都没个好脸色。看起来清高得不行、傲得不行。

    跟她说话也是这样，每次都是敷衍个两三句，一副没家教的样子。

    真把自己当仙女呢？

    今天这酒，她非喝不可！

    脑子一热，就走到瓦而的身后，扯着她的头发要让她张嘴。

    边上的人都惊了，连王雁竹都跑出来阻止：“刘奇伟，你在干什么？”

    刘奇伟稍微清醒了一点，但现在更是骑虎难下了，不禁更怨恨起了瓦而。

    明明刚刚吃饭的时候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做了，现在喝个酒怎么就不行了？

    搞得我现在都下不来台。

    “喝！快喝！”

    瓦而翻个白眼，就着他的手直接一杯白的下肚。

    耍酒疯谁不会啊？

    瓦而站起来，转过身。

    凭借自己175的身高优势，她在气势上就吓得刘奇伟退了一步。

    这时隔壁桌见势不对，也陆陆续续来劝架了。

    “我一个不会喝酒的、娇滴滴的小女生，都一整杯白的下肚了，”瓦而面无表情地劈手夺过刘奇伟手里的半瓶酒，“你一个‘大’男人，不把这半瓶喝完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着就掐住刘奇伟的脖子，要往他嘴里灌酒。

    刘奇伟拼命挣扎，没想到怎么都挣脱不了，面前这人的力气太恐怖了。

    他根本就没想到瓦而从小练武，对付自己一个瘦弱鸡崽还是绰绰有余。

    瓦而头又痛又无奈。

    白酒瓶口太小了，一时之间只能倒出一点，刘奇伟又拼命挣扎，导致洒出来不少。

    瓦而看着洒到自己手背上的白酒，冰冰凉凉，此刻也感觉酒精上头了。

    “乖一点，不要动，都喝进去。”

    她纤长的手指此刻就如铁钳一般牢牢锁住刘奇伟。

    他越挣扎，她越兴奋，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盛，左手也就越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大家看见瓦而的脸上扭曲着诡异的笑意，一时之间都不敢来拉架。

    而且小姑娘欺负一个大男人，说出去多可笑啊，大家就当是两人在玩闹了。

    “喝！给我喝！”边说边拿酒瓶直接往刘奇伟嗓子眼里捅。

    捅到了扁桃体，刘奇伟只想干呕，胃里的反酸不断地涌上来，呼吸又十分困难，他眼泪都憋出来了。

    就这么着，四分之一瓶终于灌完了。

    瓦而放开了刘奇伟，继续坐回位置上，她还要吃自己没吃完的烧烤。

    大家注视着她平静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失去了瓦而的力量，刘奇伟一时之间没保持住平衡。

    他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随后哇哇地呕了一地。

    那帮站着的人总算跑来帮忙扶刘奇伟了，大家都不想碰到脏东西，小心翼翼地避开沾有秽物的地方。

    还有些人浑水摸鱼，看起来也是在搀扶，其实扶住了正在搀扶刘奇伟的人，好让自己看起来热心点、合群点。

    他在众人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起来，摸了摸嘴唇，又发疯一样把众人推开，在地上寻找什么。

    一地的秽物里，静悄悄地躺着半颗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