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桀转身看向奔他而来的美人儿，笑吟吟地道：
“小妹，你也来了，倒是巧，”
“我这两天还和父亲说总不见你呢，今日便见到了，你怎么这几日总不去找我兄长玩了？”
少女半是含羞半娇嗔，
子夜虽是女孩也要被这美人儿美化了，只可惜美人儿眼神儿不好，盯着上官桀的眼神有种凤凰对着一个驴粪蛋子眼冒金光的既视感。
“小妹，你看看我身边的是谁？”
也许是被美人儿的目光盯得受不住，上官桀忙伸手指商九给美人儿看，
“这不是商三公子吗，好久不见，”美人儿容颜微整，客气地跟商九打招呼，
商九也微微点头，
“公孙小姐，好久不见。”
上官桀看着好像初次见面似的两个人，笑道：
“你们怎么这么生分，又不是不认识，走走走，去看看老赵又做出什么好衣裳了，”上官桀说着领头往里走，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的功夫，店伙计已经把信儿送进去了，上官桀刚往里走，老赵便小跑着迎候过来，笑容满面地寒暄，
“今儿早就听喜鹊叫，原来应在三位身上，都是贵客，快请进，二公子您可有时候没来了，是嫌老赵的手艺退步了吗？”
上官桀手摇折扇，一副风流潇洒的贵公子模样，
“非也，老赵的手艺我若信不着，这整个上京里头，就没有人能让我信得着的了，只是这段日子太忙，忙的脚打后脑勺，没功夫啊，劳碌命，没办法，”
子夜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这人刚不还说自己闲的就剩下时间了吗，怎么又忙了？撒谎精！
老赵可没看见子夜，听闻上官桀的话，忙继续拍马屁，
“那是，那是，二公子圣宠优渥，听说皇上三天两头招您进宫谈讲古记，比差不多的皇子见皇上都勤，”
“这你都知道，消息挺灵通的嘛，”
“这有谁不知道，您可是皇上心坎上的人，多少人都依仗着您的一句话呢，”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
上官桀笑眯眯地，嘴上不让乱说，语气却是
“就这样的乱说，多说点，多说点”的架势，
子夜听得直牙疼，美人儿却全程星星眼，要不是上官桀脚步飘忽不定，美人儿就要依偎到上官桀身上了。
子夜悄悄拉了拉商九的袖子，垫高脚低声问道：
“这位姑娘是谁？”
商□□着子夜的样子，低头凑在子夜耳边小声说道：
“公孙御史家的小女儿公孙良辰，”
说话的热气扑在耳朵上，子夜懊恼，“你干嘛凑这么近？”
“你干什么问这么小声？”
两人在上官桀身后小声地斗嘴，上官桀似笑不笑地转身，
“潜之，有什么话说大声点，怎么能和亲兵咬耳朵呢，”
美人儿正要附和老赵的话，夸奖亲亲的上官哥哥，见上官桀突然转身，便也只得跟着转身，这才发现商九身边还站着个身穿粗布兵服的大头兵，不禁娇斥道：
“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吗，还不退出去，”
“啊？”
子夜暂时忘了自己大头兵的身份，见美人儿突然跟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直视着美人眨眼睛，
美人被看得柳眉倒竖，
“好没规矩，谁许你盯着本姑娘看的，来人，掌嘴，”
美人儿说掌嘴都说得脆生生的，颇显娇媚，
没等子夜感叹完，守卫在门口的侍卫已经快步走过来，上手就要拉子夜。
子夜见有人要抓他，下意识一个错步滑开，侍卫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明显一愣，想再去抓子夜，子夜已经躲在商九身后喊道：
“我是跟头儿来的，打人还要看头儿是谁呢，”
“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吧，”上官桀摇着折扇幸灾乐祸地笑，
“你才是狗呢，”
子夜不悦，这种把人当狗的人，他最看不上了，
她一句话出口，就感觉整个楼都安静了，
一楼里有不少客人和伙计，就没有几个不认识当朝炙手可热的二公子的，对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格外关注。
或者偷看，或者明目张胆的看，或者低头装着摸衣料，耳朵却开到最大的，基本上耳朵眼睛都朝着这边使劲儿，
一听一个大头兵敢以下犯上，呼吸都忘了，
“放肆，还不抓住他，”
美人儿娇声怒喝，
上官桀把扇子一收，对着又过来的两个侍卫摇摇扇子，
“诶~，罢了罢了，他不说了吗，打人还得看头儿是谁呢，就看在潜之的面子上，别理他了。实话跟你们说，他是潜之远房再远房的小弟，刚来京城，不懂规矩，没得跟他一般见识。你说是吧，潜之？”
商九全程没说话，也没刻意让子夜躲，也没不让躲，好像他就是站在那看着，表情却是没有过的淡漠。
按理说丞相和廷尉一文一武，不相上下，御史虽有弹劾审查大臣的权利，却没有兵权，比丞相和廷尉要差一截，
可美人儿明显不把商九放在眼里，反而把上官桀顶在头上，
子夜对这种家族事务很熟悉，不用商九说，她也明白商九必然不是嫡子，而是不受待见的庶子。
看商九被人这样忽视，子夜有点心疼，明明商九比上官不差什么，只因着庶子的身份，便被人如此轻慢，子夜从商九身后走出来，
“是我得罪了你，不干头儿的事儿，我给你赔礼就是，”
上官桀微微挑了下眉，转脸对美人儿说道：
“小妹，你跟着老赵先去二楼看看有什么新花样，也帮我挑一挑，今天的账算我的，”
美人儿听见上官桀让自己帮着选花样，顿时转怒为喜，看也不看子夜便跟着老赵上了楼。
见美人儿消失在楼梯口，上官桀似笑不笑地道：
“小表弟，才一天，就这么向着潜之了？”
“谁是你小表弟，”
上官摇着折扇悠然道：
“一表三千里，你没听过吗，你既然是潜之远房再远房的亲戚，那我叫你小表弟准没错，”
子夜不想跟上官桀纠缠，
“头儿，咱们走吧，这里的衣裳我买不起，”
上官挡住要走的子夜，
“诶！我不说了吗，今天无论买什么都我付账，你只管挑，也免得你总说我占了你二两银子的便宜，”
“不——需——要——”子夜拉长了声音说完，伸手拉着商九的胳膊就往外走，
上官桀眯了眯眼睛，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接着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伸出折扇再次挡住子夜的去路，
“为什么不需要，你不是缺银子吗，给你买衣服还不要，难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潜之就不要我了吗？”
这是什么话，怎么听着那么的不伦不类呢，子夜正琢磨怎么还击，就听商九道：
“一楼平价的衣料不少，你看看，只要不做绣工，也不贵的。”
一直观察着这里情况的伙计听见这话，忙赶上来向里让，
“就是，就是，咱们这里上到几千下到几两的布料都有，小哥来瞧瞧，有两位公子在，您只管放心，绝对公道。”
子夜拗不过，只得随着伙计往里走，
一楼分了好几个隔间，衣料如伙计所说什么价钱的都有，绫罗绸缎也分了好多品类，最普通也最多，缂金银丝的最贵，
子夜对价钱没有概念，便来最简单直接的，
“直接领我看五两银子以内的料子吧，”
伙计一听面露难色，说是有几两的，那都是布头，若真拿出来，身后的两位大爷还不得炸了，
商九扫了一眼所在的格子间的衣料，
“你只管在这个格子间里挑吧，不管多少银子，我都在你今后的俸禄里扣，”
子夜：“…………
衣料不少，但都太软滑轻薄，她以前的衣裳为了让她看起来像男子般英挺，都是让绣娘在料子上做满绣的，
子夜想象了一下，如果没有满绣，单单这些轻薄的衣料会让她无所遁形。
“呃，我觉得身上的兵士服就很好，不用再做衣裳了，头儿，不然你再多给我两套兵士服吧，”
兵士服是用粗布所制，虽然穿着不舒服，但胜在够厚够硬。
“走吧，”
商九没有勉强人的习惯，带着子夜往外走，这次上官没有拦，因为美人儿在叫他，
“上官哥哥，这里有个新样子，你一定喜欢，快来看看，”
商九和子夜走出风华绝代，
商九问：
“怎么不买？你不应该是心疼银子的人。”
“不是心疼银子，而是没有银子可以心疼。穿衣服嘛，穿什么都一样，说起来，你帮我把衣裳都典当了吧，你去典当的话，应该可以换个好价钱，”
商九停住脚步看子夜，
“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子夜做了个鬼脸，
“给你扣，”
商九莞尔，这哪像是一个经过丧亲之痛的孩子，分明像从一汪碧水里走出来的一株碧草，透着灵性和纯净。
可想到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商九心中一声叹息，
这怪不了谁，正是人本无罪，怀璧其罪，他若不是淮南王的唯一外孙，谁又会打他的主意呢。
“你说那位公孙姑娘的眼神儿是不是不好？”子夜问，
商九压下心底无谓的怜惜，
“什么眼神不好？”
“她放着你这么一位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不要，怎么只对那只花孔雀暗送秋波，哦，不是明送秋波，你说她不是眼神不好是什么？”
商九一笑，
“也就你会说他是花孔雀，他可不是，他心机深沉，不然也不可能在吃人的皇宫里活得风生水起，你以后小心点他，”
子夜听见吃人的皇宫，不由得心头一震，她想了想还是委婉地问道：
“他不是丞相的儿子吗，怎么在皇宫里混？”
“他从小就被选进皇宫当广陵王的伴读，广陵王深得皇上喜爱，而广陵王对上官又格外看重……”
商九说着，突然想到朝中局势，不由得住了口，
他们家和太子的荣辱息息相关，但广陵王势头愈来愈猛，不但拉拢了上官家，还在积极的拉拢其他官员，
三公中，上官家站队广陵王，商家站队太子，公孙御史家在观望，暂时还没有加入战局，暂时可算旗鼓相当。
不过今天看公孙良辰对上官桀的样子，但凡上官求亲，看来公孙家是必允的，如果他们两家结成姻亲，就大大不妙，
商九的目光看向远处，好像已经看到一片为争夺权利厮杀的血海。
有军队，才有胜算。
子夜见商九的面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心中忐忑，但还是问道：
“头儿，皇上喜欢广陵王，那喜欢——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