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桀？你认识他？
商九显得很惊讶，
“谁认识他，不男不女，小偷，贼……”说起上官桀，又想起他脸上挂的那种笑，子夜又有了要碾碎那人脸的冲动，
“不男不女？哈哈哈~”
商九也许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上官桀，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暗夜传出很远，
商九笑了一会儿，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问道：
“你为什么说他不男不女，京城里可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他，”
“京城里？他很有名吗？偷名？”子夜撇嘴，
商九摇摇头，
“他那是个人爱好，他们丞相府有个客卿，曾经是一个神偷，上官觉得好玩，很小的时候便学了，长大了倒有些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也被他偷过几次，”
子夜见商九提起上官桀语气熟络，
“你很他很熟？”
“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你说熟不熟？”
“我可没穿过开裆裤，”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子夜悚然而惊，这么寂静的夜，有人走到她身后，他竟然没有发觉，看来小偷还有不错的轻身功夫。子夜正暗自思量，商九已经从台阶上起身转身问道：
“上官，你怎么来了？”商九说的是疑问句，却半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
上官桀摇着折扇慢慢走过来，
“我的人被你半道截胡，我想不来也不行啊。” 话是对商九说的，眼睛却看着子夜，
“不要脸，谁是你的人，”
子夜怒瞪上官桀，
“呵呵，你说不是也不行，是我先看上你的，你自然就是我的人，”
“哼，小偷就是小偷，只不过你看上的东西能偷回去，难道看上的人也能偷回去吗？”
“偷东西行，偷人……嘛，自然——也行，”
子夜听见偷人二字，知道是自己开错了头，一时又羞又恼，半杯残茶毫不犹豫地泼向上官桀，上官桀反应很快，子夜抬手的瞬间，扇子已经唰地打开，
“哗啦”，水和茶叶沫子全泼在了扇面上，
上官桀反手看被泼湿还挂着茶叶的扇子，啧啧道：
“我这扇子价值千金，你现在想不做我的人也不行了，”
子夜说不过他，就要动手，
“好了，不要闹了，”
商九拦住子夜，走到上官身边，
“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巡防营看看，你跟我一起走吧。”
上官桀充耳不闻，笑眯眯地看着气得红头涨脸的子夜，
“你若答应做我的侍卫，我可以给你个院子，一个月五十两的俸禄，再配两个小丫头给你，你考虑考虑，想通了来找我，我找你……也行……”
商九脸色微沉，想说什么，就听子夜骂道：
“狗都不会去给你做侍卫，”
子夜话音刚落暗处就发出憋气和衣袂摩擦的声音，
上官桀呵呵一笑，
“你一天得罪我的侍卫们两次，你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出口伤及无辜不是她的本意，不过她也不怕打架，
“我要得罪的是你，不是他们，不过他们想来，就尽管来，”
子夜说着，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看向黑暗之中，似只要有人出来，她就要干一架。
上官桀啧啧一声，刚要说话，商九道：
“上官，不要闹了，我们聊聊，”
上官桀可惜似的看了眼扇子，“啪”的一声甩在院子里，抬脚和商九一起走出北军衙门。
僻静的街道上，
“上官，认赌服输，说好了，谁先将他笼络在手里就是谁的，你怎么不讲武德？”
“我输了吗？是我先碰到他的，若不是你横插一杠子，他早晚会投奔丞相府，而不是你家廷尉府。说起来这次也算我们联手了，你想想，我若不偷他的银子，你能这么顺利将他带来吗？”
“不管怎么说，他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你没留下他，便是输了，”
“呵~心甘情愿？如果你告诉他，你收留他的原因，你猜他还会不会心甘情愿跟你走？”
上官桀把心甘情愿四个字故意咬得特别重。
商九不以为意，
“别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上官桀微微一笑，
“我当然——也是，所以我们是半斤八两。”
商九没话可说。
沉默了半晌，商九道：
“你不是已经给他开了条件，我只跟你保证，我不会加条件，让他自己选，这样如何？”
“不如何，”
上官桀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唰地打开，摇了几下，然后继续道：
“你现在不过是把他领进了门，最后他会站在谁身边可还不一定，我会时常来找他的，你不可利用职务之便，阻拦和抹黑我，”
商九冷哼，
“抹黑这种事，还是你做得更顺手，”
上官桀不否认，笑眯眯地问，
“成交？”
商九却摇头
“你我两家立场不同，无法成交，”
上官桀将扇子收了，用扇骨敲打着自己的手心，难得收了笑一本正经地道：
“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我多说一句，太子不值得你们廷尉府生死追随。不要说皇上不待见他，就是大臣们现在也有半数以上都站到了广陵王这边，你们廷尉府为什么还要死撑，就因为你姑姑是太子妃？
可笑，姻亲算得了什么，怎么比得上你们商家这个大家族的存亡重要。我看你回去应该劝劝伯父，不要死守着太子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明知道要输，还不改变立场，岂是聪明人所为？”
听见上官桀貌似真诚的话，商九眸光一转，直击要害，
“我听说广陵王要将五岁的女儿许配给你做正妻……，”
果然，
上官桀把扇骨在商九面前摇了摇，
“诶~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咱们现在说刘子夜，”
商九唇角微翘，
“秘密共享，人，免谈。”
商九说完，打了个唿哨叫来自己的马，翻身上马去了巡防营。
上官桀在夜风中笑吟吟地看着离去的商九，目中却有寒光闪过，老皇帝日渐衰老多病，求长生方愈急，
那东西难说是长生方还是夺命丹，若哪天皇上一命呜呼，到时没有兵，即使皇帝临时传位给广陵王，广陵王也难登大宝。
淮南王虽然自杀了，但淮南王府的案子没定，那三十万将士也还在，若有淮南王唯一的外孙在手，紧急时刻想要调度那三十万兵马，就容易多了。
上官桀摇着折扇，眸光沉沉，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王牌拱手让给廷尉府。
上官桀想定，转身也离开了空旷的街道。
等两人都走了，子夜独自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看了一会儿月亮，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母亲，又想起祖父，想哭，却又忍住了，
祖父允许她上树淘鸟，甚至上房揭瓦，就是不许她哭，她不想让祖父皱眉叹息，所以她不哭。
子夜抽了下鼻子，起身走进值夜房，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宽大的木架子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有茶具。茶炉子就放在门外拐角的台阶上。
看到床，子夜顿觉疲倦。
这里是北军衙门，那应该是安全的，子夜想，但仍然插上了门闩，才合身躺在床上。
床上的被褥有股男人的气息，虽然不难闻，但子夜不习惯，她起身将自己的衣裳从包裹里扯出来，盖在枕头上，又拿了一件盖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安然睡去。
商九巡查回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栓在了门外，
好在窗户是开着的，
他从窗户进入，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和铺在枕头上的衣裳，被踢到脚边的被子……
商九蹙了下眉头，转身脱掉外衫搭在椅子上，又要坐到床上脱鞋，床被压的咯吱一响，响声才起，就见子夜弹身而起，从床上直接蹿到地上，
商九被吓了一跳，见子夜又去抽压在包袱下的宝剑，便沉声道：
“是我！”
子夜听见声音，伸出去抽宝剑的手收了回来，就着月光看见是商九，不由怒道：
“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的屋子，没人敢进来，以后不用栓门，”
“我是问你，你……”子夜结舌，
“我让你住这，可没说，我不住了，”
商九说完便继续脱鞋，“我只能睡一个时辰，就要再去点卯，快睡吧，”
子夜看着脱了鞋坐到床上的商九，心咚咚乱跳，
她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况，值夜的意思不该是不回来吗，他虽然充男子教养，可没有到可以和男子同床共枕的地步。
街上传来三声梆子响，已经是三更了，
子夜咬唇坐到椅子上，
“上来吧，你睡床里……”
“不了，我没有和别人同睡的习惯，”子夜说着趴到桌子上，
商九皱眉，
“我这里没有院子给你单住，如果两个人你都受不了，怎么住大通铺？”
“什么大通铺？”子夜抬头，
“就是一通铺上要睡八个人，有的还要多，”
子夜：“…………”
“我月俸多少？”
“五两。”
“够租一间房子吗？”
“不够，”
“我可以把衣裳当了，你不说我衣裳很值钱？”
商九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不管以前你过的是什么生活，你要在我这里，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没有兵士会在外面租房子，你要么和我住，要么住大通铺，”
商九说完似想起什么来，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子夜，
“……你还可以去丞相府当差，你要的，上官桀都能给你……”
子夜：“…………”
她才不去那登徒子的府上呢，
“上来吧，不早了，我只在值夜的时候才会住这里，一个月我值夜十天，所以，你有二十天可以单独享有这间房子，条件就是，你要打扫这里的卫生，怎么样？”
虽然是不怎么样，但子夜只能点头。
“睡吧，再说一会儿，我不用睡了，”
商九说着躺了下去，刚闭上眼睛，就闻到鼻端有淡淡的香气，商九睁眼，看自己头下枕着的是子夜的衣裳，
“还有，被褥的罩子，你都要洗。”
子夜咬牙答应，
“上来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商九把枕头上的衣裳推到一边，闭上眼睛睡着了。
听着商九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子夜终是没有勇气上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