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玉心道也好，早日查清江州库银失窃案，对她，对江州百姓都好。
只要查出背后主谋，就可以证明董府清白。
陛下就会宽恕董府。
祖母和明景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躲藏在外、受尽苦难，她就可以接他们光明正大回家了。
天气儿越来越冷，她可以慢慢熬，慢慢等可是他们不行，他们等不了。
祖母年纪大了，明景和她一样，也是病殃殃的身体，他的病只能靠名贵的药草慢慢养着，万不能在流外太久。
“君侯放心，青儿这几日会好好准备的。”董明玉点点头。
董明玉看着萧衡冰灰色的、黑沉的眼睛，
——— “肃王死了，王府上下女眷，都要跟着他陪葬，君侯能不能帮奴婢救出一个人？”
萧衡沉声： “说。”
董明玉声音娇媚清细，眼神真挚，道： “肃王死前抓了一个女人，她还不是肃王的妾室，若照君侯方才所说，她也得陪葬？”
萧衡沉默思量了会儿，随即点头。
“所有女眷都要陪葬。”
董明玉双手合十、恳求道：“君侯能不能救下她，别让她陪葬？”
“为什么？”萧衡问。
董明玉哭丧着脸。
“她在肃王府时想救我，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而且，她的妹妹是死在肃王手里的。”
她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吐出了这几个字。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大好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那个姑娘妹妹惨死，孤苦伶仃一个人。而现在，她却要给杀死自己妹妹的凶手去殉葬，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无忧曾经不顾自己想办法救她，她心里有愧疚。
她只是想遵从本心，在自己的能力有限之力，把她从水火里救出来。
无论能不能成，她都要试一试。
萧衡轻声道:“你果真是不知悔改。”
她不知悔改之前的前车之鉴，为救姜离落入肃王之手。
好了伤疤忘了疼。
现在她还想救一个陌生的女人。
萧衡不知是气她蠢，还是气她单纯、善良？
董明玉微扯嘴角，满眼期翼看着他。
“行不行？君侯给青儿一个准话，只要将她救了，青儿才能心无旁骛的练功、才能协助君侯、才能放心的去江州。”
董明玉心里明镜似的，他觉得她傻，其实她都知道。
但是无忧不顾一切救她，她欠她一个人情。
她也并不期望萧衡能理解。不论怎么样，她生出了恻隐之心，因为她觉得，世上最残酷的事，就是给仇人陪葬。
“本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萧衡看了她半响，从身后的匣中翻出了一个枚白色玉符。
他道:“人在皇陵，你若赶得上便是她命不绝，若你赶不上，陪葬就是她的宿命！”
董明玉接过萧衡手里的玉符，那上面有个衡字。
她听说过，这玉符是陛下赏赐的，它是镇北侯身份的象征，见此玉符，如见镇北侯。
“多谢君侯！董明玉走了几步，回头又道:“陛下那里若怪罪下来……”
“本侯想要一个陪葬的人，陛下不会不给。陛下政务繁忙，不会过问这等小事儿，多一个、少一个陪葬的人都没分别。”
董明玉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就走。在马厩牵了一匹马，立刻驾马往城外的皇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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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缕缕丝烟飘在空气里。
“连玉符都借出去了，以前老子想借来玩玩，可你，给都不给。”程野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恶狠狠地对萧衡道：“你大爷的重色轻友！”
萧衡抬眼，眼神底神色冰冷，不辩喜怒的声音：“她是董昌的女儿，本侯留她在身边，名为奴婢，实则视为棋子。程野，你收敛点气性，别以为你救过本侯的命，本侯就不会动你。”
“她是董昌的女儿……你，你手里的棋子？怪不得你要老子教她武功。老子还以为你小子转性了，对人有点意思，原来你把人姑娘当棋子，你想让她干什么？”程野气得差点吐血。
萧衡面无表情。
“本侯的事不需要你过问，你管好自己。”
程野皱着眉头，脸色一变。
“不是，老子还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你利用人小姑娘，居然还敢教训、威胁老子。你他娘的简直不是人，你不把别人当人看，你比狼还要冷血无情，你还是个人吗？”
程野一愣，骂得更凶更狠，仿佛萧衡是什么穷凶恶极的魔鬼。
“你才知道吗？”
萧衡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稳定。
“老子还不了解你，你若当她是棋子，又为何将玉符给她，你可真会骗人。”程野说。
“真是可笑。”
萧衡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玉戒。
他轻嘲，“本侯冷血无情、不是人？程野，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本侯可还记着，你可是亲手把照顾你、养育你、授你武功的师傅给杀了的人，怎么如今倒觉得本侯冷血无情了呢？”
程野上一刻还在嚣张、叫骂，这一刻，倒是彻底没了声息。
萧衡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突然“嗯？”了一声，倚靠在身后的雪白的狐裘上，冰灰色的眼睛慢不经心的看着程野。
“刚才还在张牙舞爪指责本侯不是人，这会儿怎么沉默了，难道是被本侯戳中心事了？”
“萧衡你他娘的混蛋，你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老子打赌，你将来一定会为此感到后悔……”程野脸色阴沉，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脏话，摔门而去。
“本侯会后悔吗？”
萧衡独自一人坐在案桌上，脑海里琢磨着程野的话。
他视她为一颗棋子，自私地将她强留在身边，目的是想让她后悔，当初她抛弃、背叛、利用他，他想让她付出代价。
可这之后呢？
当那晚在肃王府，他抱着浑身透、身体瘦弱的她，看见她的毫无血色脸，看见她脆弱的快要死去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无数的针扎进皮肤。
不致命，却疼痛难耐。
萧衡一时得不出结论，他开始审势自己救她、留她入侯府为奴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折磨她、视她为棋子吗？
一边恨她不得，一边又不想让她就这样死了。
平心而论，他心里的恨好像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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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明玉骑在马上，一路奔驰，赶到城外皇陵的时候，外面围满了侍卫，隐约听到哭声从皇陵里传出来，她心里不安。
“吁——”
她轻喝一声，停下马。
迅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言不发，跑着进去。
“什么人敢擅闯这里？这里是皇陵，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无召者杀无赦。”
天地间肃杀一片，玄铁战甲的禁卫军，抽刀出鞘，横在路中间喝斥道。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明白了，镇北侯玉符在此，谁敢阻拦，死！”
董明玉一边举起玉符一边大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禁卫军面面相觑，皱着眉头看着她手里的玉符，众人面露犹豫起来。
忽然有人道：“这、她手上拿的好像、真的是镇北侯的玉符……”
“我有镇北侯玉符在手，你们连这也敢拦？是嫌自己命长了，想要人头落定吗？都给我让开！”
董明玉脸色阴沉、声音沉稳有力地喝道。
董明玉视线冷冷扫过侍卫，再没人敢上前抽刀指着她。
这下，原先面露犹豫的禁卫军，顿时惊惧的散开数米，主动让出了中间道路，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寒风刺骨，吹起董明玉额前的碎发，她收回视线，一无反顾的提着裙摆冲进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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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无比漫长，风里带着寒气。
皇陵里，白鹤起舞，哭声响起。
一个巨大的天坑赫然映入眼帘，天坑里数百棺材置于其中，肃王的妻妾婢女绝望、悲哀地躺在棺材里面。
她们，奴仆为主人陪葬，妻妾为丈夫陪葬。
“定棺！埋土！”
太监尖锐而细长的声音在皇陵响起。
和尚冥坐超渡，男巫击鼓祭祀，女巫摇铃起舞。
她们边跳边唱道，“朝天女，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朝天女……”
一声令下，棺材里面哭天喊地、凄惨无比的声音不绝于耳。
咚咚咚咚！！！
所有的棺材被外面的侍兵用捶子定死，将里面的人活活关在棺材里。
等埋上了土，里面的人就算是吼破喉咙也出不来了。
一切凄厉绝望的声音，手指划破棺木的声音，击打棺盖的声音，全部在侍兵动手将泥土铲埋上的瞬间，顷刻消了下去。
“使点劲儿，都给咱家埋仔细点，务必要填得严丝合缝，不得出住何的差池，咱家呀，也好回宫向陛下复命。”
内侍太监严公公好整以暇坐在倚子上，翘着兰花指头指挥着众人。
“别埋了，都给我住手！”
董明玉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她跑得面色苍白，喘着粗气，看着被埋了一半的天坑。
她目光沉沉地冲上前，双手张开，拦在坑边。
“都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片刻，侍兵停下了手，纷纷看向她。
“呸！大胆！你是什么人？”
严公公眯了眯细长的眼睛，从倚子上站起来吐了一把口水。
董明玉站在天坑边，目光闪烁，拿出萧衡的玉符。
“看清楚了，镇北侯的玉符，公公是宫里人，应该不会认不得吧，我来皇陵，是镇北遣我来的，目的是要带无忧姑娘走。”
严公公看了两秒，幽幽道：“的确是镇北侯的玉符没错，只是你也看见了，这棺盖早已定下了，现在连土也已经埋到一半了。
“公公！君侯可不管你说的这些，公公与我说也无用，若今日人我没带回去，那公公就只能自己去一趟镇北侯府，当面找君侯慢慢解释去了。”
她强作镇定，平静的说道：“公公！你可得快些思量，可别让我带具尸体回去给君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