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时怕自己认错，又仔细对比了眼前男人的身高、肩宽、腿长和百度上秦昀的资料。
男人穿的白色板鞋，应该没有内增高，目测净身高186-190cm。秦昀净身高188cm。
真巧，在范围内诶！
男人穿得风衣,肩膀略微廓形，除去误差肩宽大概46-48cm。秦昀肩宽47cm。
巧合，纯粹是巧合！
男人风衣盖住腰线，腿长无法预测。秦昀腿长……
上帝啊，她怎么会知道！
陶时晃了晃脑袋，安抚自己——
别瞎想，他不是秦昀。
回京北才半个月，怎么可能遇见秦昀？
尤其是工作场合、被甩前男友是客户，这双重buff的火葬场，也只有小说里有这种剧情，现实怎么可能嘛！
陶时一边心里默默吐槽自己联想能力太强，一边慢慢稳定刚才波动的情绪。
情绪还没趋于平稳，两秒后彻底崩溃了，就像正处于休眠状态的火山瞬间爆发，火星乱飞，岩浆汹涌。
只因为前方的男人又说话了——
“时间还不确定吗？demo不是已经发给他们了吗？如果有问题找苏川。”
电话对面的那人说了什么，男人又说：“好，那等你回来了，我去接你。”
前面两句话简短，陶时还可以骗自己，只是声音相似，一时之间听岔了。
但现在这两句话，已经彻底撕开那层面纱。
不用他转身，陶时就能确定——
他是秦昀。
这个结论让陶时向来有条理的脑袋突然空白。
大脑发不出任何指令，只是凭本能呆愣愣地盯着站在窗前的秦昀。
会客室是南北朝向，炽热的烈阳没能直照这个房间，但却散播丝丝日光穿过玻璃洒在秦昀身上，经过太阳雨后才出现的彩虹此刻也很巧的在他上方挂着。
从陶时视角看去，秦昀站在光晕中，彩虹也笼罩在他周身，仿佛这日光和彩虹是从他身上发散出去的。
是彩虹！
陶时期待了很久的彩虹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没忍住向前走了两步。
但也就一瞬，理智迅速回笼。
她立马转身，用快速但很轻，不惊动旁人的步伐准备逃离。
右脚刚踏出一步。
“站住！”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这话的陶时收住了即将迈开的左脚，停下来等后面那人说第二句。
陶时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秦昀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和前面的那几句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声线同样低沉清冷，但刚才秦昀和电话那人通话时，隐约能感受缱绻的温柔。
而“站住”两字就很冷冰冰，没什么情绪，很符合他正常和陌生人说话时的语气。
陶时挺恨自己这没出息的反应，不过一个声音而已，就能死死地把她制住。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
别怂，拿出在法庭上硬刚对方律师的一半气势来。
底气渐渐以一秒1厘米的速度攀升。
噌！
瞬间又以一秒10米的速度骤然下降。
比初始程度还低。
哦，忘了。
她在这个情感案件里不是辩护律师。
是被告，过错方。
此刻的时间过于漫长，度秒如年。
陶时恨不得时间直接跳转到明天，这样她就能无痛无痒地度过这个场合。
但很无奈，时间还是稳定向前运转，且十分缓慢。
十秒钟过去了，身后那人再没说第二句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嘈杂，会客室与办公区隔离开，如果不是会客，一般不会有人来。
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会客区除了秦昀再无二人，明明周一是会客高峰期。
整个会客区静的格外明显，静到陶时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异常的跳动声。
寂然无声的会客室倏地响起了声音——
脚步声。
且逐渐靠近。
陶时没动。
显而易见，动的是秦昀。
敌方已动，自己不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陶时转身，露出浅笑，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打扰您打电话了。”
语气十分疏离礼貌，仿佛没发现客户是她的前男友。
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完美。
陶时在高二下半年，也就是遇到秦昀这一时期。
要说什么增长的最快，无疑是骗术。
学习方面，她要做题练题才能掌握技巧，拿到高分。
但在骗人这方面，她可以说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从0到精通运用自如可能也就半个月。
不过，能让她把骗术用到彻底的对象也不多。
算下来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秦昀。
在骗术这个科目里，陶时自认算是拿到高分，并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世人常说，欲骗人，先骗己。
不是的。
高明的骗术是，你深知你的谎一定能骗过那个人。
而你，又游离在外，冷静自若地看着他傻傻地陷在你的谎里。
毕竟骗过自己的骗术就不是骗术了。
而是甘愿和被骗者共同沦亡在编织的美梦中。
陶时在行骗过程中十分清醒，从未沦陷。
她一次也没有信过自己布下的谎言。
因此在面临偶遇前男友火葬场的这种情况下，她也就慌乱了十来秒，很快做出应对。
陶时深喑这种情况该怎么做，最不能做的就是心虚低头不看对方，这样就显得有些做作。
毕竟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
同理，面对前男友时也通用。
陶时抬头直视秦昀，在很恰当的时候流露出一丝诧异。
但从始至终没移开视线，嘴边标准弧度的微笑也没有丝毫变化。
毫不露怯。
陶时打量着秦昀，这是七年里，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秦昀，不是在屏幕上。
秦昀穿着黑色风衣，没系扣，里面是普通白色打底，秋季烂大街穿搭，很难出彩。但秦昀的模特身高和身材拯救了这个穿搭。
逆着光，他懒散站那，就是一副慵懒氛围的精修图。
陶时再一次肯定了秦昀粉丝的戏称，他就算不靠才华，就凭那张脸，也妥妥的能C位出道。
秦昀是皮相骨相俱佳的存在，五官线条利落分明，眉眼尤为出众，只是此刻一双略似桃花眼的眼里无波无澜，让人难以捉摸。
陶时转身时，秦昀从窗前走到了正对门口的电视屏前。
当陶时面容正式转过来，暴露在眼前，他脚步一顿。
听见陶时道歉的话，秦昀嘴角扯了扯，冷淡扫她一眼，把手机重新举到耳边：“我有事，先挂了。”
不知是因为通话时被打扰，还是见到不该见到的人。
可能两者皆有。
总之，秦昀的好心情没了。
甚至波及到电话对面那人。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格外冷漠，估计是延续了对陶时说话的语气。
不对，应该说比刚才还要冷淡。
电话挂断，秦昀又朝陶时的方向走来，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陶时平静地看他走来，然后也很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
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保证双方安全。
秦昀并不在意陶时的后退，他步履未顿，略过会客桌，走到距离陶时一米的距离。
他没再继续向前，侧转身，单手拉开一个椅子。
两军交战，先发者败。
秦昀抬头，凝视陶时，淡声问：“你姓谢？”
陶时：“……”
这是没认出敌军？
陶时直觉不是，但看秦昀表情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陶时思考两秒，解释道：“谢律师因为天气原因目前在外地，我是协助此次会客的律师。”
秦昀双腿交叠，姿态矜贵又闲散，眼神淡漠，没说话。
沉默持续两秒。他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眉峰微挑，示意她继续。
明明陶时才是物理层面居高临下的那个人。
但在秦昀的注视下，陶时无端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身处低处的人。
陶时无奈补充：“……我姓陶，陶时。”
秦昀听了，略一点头，垂首把玩手机。
五秒过去，秦昀没再吭声，陶时暗自呼气以为这茬就这样过去。
突然，秦昀冷不丁地出声：“我还以为你为了躲我，连姓都改了。”
陶时：“？？？”
这年头改姓都这么容易了吗？
秦昀低着头，左手旋转手机抵着腿，陶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陶时装傻充愣，温声道：“您真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秦昀抬头，眉眼疏离冷淡，嘴角微扯：“你还不如改个姓。”
语气淡漠平静如冰，好似非常友好地提个可实施的建议。
陶时：“……”
陶时也没恼，礼貌且真诚地发问：“像您一样改姓孟吗？”
陶时当然知道秦昀没改姓。
但谁让刚才赵米苏说客户姓孟的，她误会他改姓孟没问题啊。
秦昀闻言旋转手机的手停下来，背脊挺直，视线从陶时的脚向上方移动。
扫射到陶时双眼后停滞不动。
目光对上的瞬间，陶时轻眨了下眼，有些茫然。
这是两人见面后第一次正面视线对视。
虽然刚才她视线一直在秦昀身上，哪都落了，落脸、落手、落腿。
但唯独，不敢落眼。
秦昀的眼睑内勾狭长，瞳仁黑如漆墨，曾经在一起时，她知道，只要她回头或者抬眸，就一定迎上满是她倒影的眸底。
时过境迁，七年过去了，陶时自知不可能在看到那样的视线。
毕竟她那时做的事情挺过分的，丝毫不留余地给秦昀。
所以此刻，不在计划内的突然对视，陶时还是愣怔一瞬。
时光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事物。
曾经热烈神情的眼神消磨得淡漠晦暗，少年人特有的锋芒骄矜也被成年人藏锋敛锐所代替。
但此刻那些锋芒又从秦昀眼底显露出来，他眼神锋刺锐利，仿佛能瞬间把人看破。
蓦地又突然变化，染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打量。
对视持续三秒。
陶时率先撑不住了，移开视线，她把抱在身前的笔记本挪开，垂首观察自己的装扮。
衣服大方得体，没问题。
那秦昀眼神…？
随后就听到秦昀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秦昀挑眉，“想和我成为一家人？”
“……！？”
陶时嘴边的弧度一顿。
话题是怎么跳脱到这的？
她，和他，成为一家人？
多么恐怖可怕的一件事！
“您可能误会了，”陶时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微笑，“我没有改姓的想法，我只是单纯觉得您的姓好听。”
陶时说话平和轻柔，让人如沐春风，但后半句语调明显比前半句重了些。
意思不言而喻：我想独自美丽。
“我想你也是误会了，我说的一家人指的是…”秦昀缓慢吐出两字，“妹妹。”
妹、妹？
一个从没想过的答案突然蹦出来，陶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昀又开始旋转手机，随意说道：“你比我小，不是吗？”
“……”
陶时没法反驳，秦昀确实比她大八个月。
无论秦昀说的是不是真心想法，陶时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率先承认错误，“抱歉，是我误会了。”
“误会了？”秦昀低声重复。
“那你是怎么想的？”秦昀双眸直视陶时。
他语气寡淡平静，好奇成分不多，仿佛早已知晓答案般。
陶时微笑不说话，用沉默表达她想结束这个话题，这是成年人应有的默契。
秦昀很显然不是一个经历过社会磨练过的成年人。
或者他就是想看陶时难堪，他自问自答：“不否定想和我成为一家人，又说不想改姓，又喜欢我的姓。”
秦昀停顿一秒，嘴角浮现勾人心弦的一个笑，继续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陶时皱眉，直觉接下来的话她不会喜欢听，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打断。
秦昀缓慢，一字一顿说道：
“你想当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