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女孩一身紫色妹妹风打扮,大大的眼睛,在Cherry酒吧偏冷蓝色的光线中精美得如同一个洋娃娃。

    酒保Jack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羡慕嫉妒恨地打趣,“第六个了。”不等祈年点头,就调好了一杯玛格丽特,又说,“从来都是祁总请人的。”

    女孩挑了挑眉,反客为主,“我不喜欢喝玛格丽特,据说这是调酒师为了纪念逝去的恋人才创造的酒,又涩又咸。”她见祈年总算看了自己一眼,这才笑了,又对酒保说了句,“给我来杯粉红佳人吧,我喜欢甜甜的。”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祈年还是没有开口。

    女孩也不觉得尴尬,从容大方地支着脑袋欣赏男人的神颜,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那么好看。

    驻场歌手拨动了琴弦,一首《summer Valentine》缓缓流淌,明明是夏日情人,却有种冬日终结的孤寂和悲凉,这样的矛盾,却又这样的令人难以忘怀。

    “祈……”

    Jack哥忙对女孩摇了摇手指,示意她不要此时说话。

    女孩在手机上查了查歌曲名字和歌词,到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祈年点一般人喝不惯的玛格丽特是为了劝退爱慕者,而情人不就说明他是有喜欢的人嘛。不过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一曲终了。

    眼见祈年要起身离开,女孩忙说,“真不明白杜总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呢,要是我,就绝对不会让祈总在这里独自黯然神伤。”

    “你是玉安资本的Cathy陈。”

    “不愧是天才,过目不忘过耳不忘,我们之前在酒会上见过一面。”

    “幸会。”

    陈雨才不会在这个场合和他握手,否则铁定只能成为一般的朋友或同行的关系了。她哼了声,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很急躁,“我们玩一把真心话大冒险吧,如果我输了,我就参投杜总公司的第二轮融资。”她是玉安资本老总唯一的女儿,她有这个影响力和拍板权,更何况本就议定好的事,只不过还没有公开罢了,于她没有坏处。

    “请。”祈年抬了抬手。

    “随我玩什么?”陈雨得逞似的从桌子上拿来骰子,“玩大话?”

    “不会。”祈年淡淡道。

    “左三右四?”

    “不会。”

    陈雨瞠目,“你不是经常来这儿吗?”

    Jack哥觉得眼前两人的互动简直就是灾难,眼看话题又要聊不下去,忙插科打诨,“祈总只是偶尔来,来的话也就喝两杯就走。”

    “算了,算了,那我们就比大小吧。”陈雨也不喜欢玩这东西,除了工作时间,她不爱动脑,说着用力摇了几下,开出来,三个2,一个4,一个5,“轮到你了。”

    祈年兴趣缺缺,只摇了一下。

    “哇吼!4变成3了吧!祈总故意让我呢!”陈雨兴奋得直搓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陈雨也怕一下子把问题问死就再也没得玩了,就自主后退一步,“祈总真的是净身出户?”在看到祈年点了下头之后,不由露出又是欣赏,又是惋惜的神情,“不会是出轨吧?”

    Jack哥反倒是忍不住了,“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

    祈年没有回答,只是又摇了下骰子,开出来是两个5,一个6,一个3,一个1。

    陈雨摇得特别卖力,她今天运气不错,竟然开出来三个6,三个3。因为刚刚祈年沉默的拒绝,她不能再逮着别人的私事一个劲儿问了,于是她翻出祈年的微信,指着他微信备注的一串数字说,“我知道你的头像是三圣一教堂前的树,这是我用图片搜素查到的,事先说明,我可不是跟踪狂,然后你的微信名字是你的本名,不过备注的002582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祈年竟在这时又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股票代码。”

    这下不止是陈雨,就连Jack哥也用手机搜索了起来,要知道祈年可是投资圈里隐藏的大神,大学期间卖掉两套房,全款进入股市,二十出头资产过亿,这已经是S大难以复刻的传说了。

    “噗!哈哈哈!”Jack哥笑得花枝乱颤,“刚刚祁总是不好意思了吧。”

    陈雨抬头才发现祈年已经走了,她却是脸色一暗,自言自语,“难怪杜总要和他离婚……”

    凌晨三点半大概是上海最安静的时刻了,只有316路公交车还在街道中穿行,每个无眠的夜晚,祈年就会在这辆车上一直坐着,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一栋栋沉睡的建筑。

    总有人会在夜里亮着灯,这是祈年一次次被失眠折磨得几近崩溃时候,支撑他的唯一的力量。

    驾驶员今年58岁,已经在这条公交线上工作了30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对于这个“常客”早已熟悉无比,不会多加打扰,只有一次雨夜,他实在忍不住问这个青年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青年泫然欲泣,话不多,只说,“找人。”

    现在他找到了。

    重逢不是巧合,与杜鹃领取离婚证的当天,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好好说了几句话。

    “呵,我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杜鹃一直固执地不看他,只盯着窗外,像是看着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看到,“十年了,我竟然今天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你吗?”

    “为什么把孩子打掉?”祈年怎么都想不明白。

    杜鹃自嘲一笑,“是啊,为什么?毕竟当初我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怀了你的孩子。”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祈年脸色铁青,他一向给人很强的距离感,严肃的时候几近冷酷。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好像有那么一点是爱我的。”

    爱这个字让祈年感到无比烦躁,甚至有些厌恶。他也望向了窗外,从高处向下看,整个上海似乎尽收眼底。

    餐厅里,小孩子趴在玻璃墙上指着东方明珠,嘴里发出哇哇,呀呀的声音。大人们则会耐心地说,“那是东方明珠塔”,“那是轮船”,“那是银行大楼”。

    可从很久之前开始,这一切在祈年看来只是数字,或者说整个世界运行就是一串串数字。数字是明确的,增加,减少,可以衡量,可以预测。

    而爱,那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很神奇,也很可怕。

    不过,他是男人,有自己的原则。

    “你是我的亲人,排在父母,孩子之前。”

    “亲人,”杜鹃痛苦地扣住脑袋,“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妹妹。”

    为什么总是说不通,祈年叹了口气,“我不会和妹妹结婚。”

    “可是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这世上真的有人因为爱情结婚吗?概率是多少?真正走到底的又有多少?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纠结这一点!”祈年也有些喘不上气,“当年那一次流产,医生说过你不太容易再怀孕,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努力,终于怀上了,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打掉?你为什么不能事先和我沟通呢?”

    杜鹃冷笑,“你不用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真想要孩子,总会有的。”

    “那就祝你和他幸福吧。”祈年不再多言。

    杜鹃克制着,才没有掀桌而起,她咬牙切齿,“你就不问问我出轨的是谁吗?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祈年不知道说什么,这些年他将自己锻炼得只剩下理智,而杜鹃是一个情感泛滥的人,如果情感超过了理智的界限,那么或许就是她求生的本能,又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呢。

    “你以后终于自由了,你可以去找她了吧。”

    祈年苦笑,“我到哪里去找?”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走了。

    “祈年,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杜鹃在身后叫住了他,“你不会爱。”

    那你呢?

    他想问,可最终不忍说出口,离开时,祈年听到杜鹃哭了出来,而他已经不会哭了。

    直到半个月前,杜鹃给他发了一张银行卡。

    持卡人叫周琳,五十七岁,某地农村户口,留在银行的电话几乎打不通。

    来往转账记录显示,杜鹃在七年前给这张卡转账了五十万,此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两万打到这张卡里,又从这张卡将钱转到杜鹃的账上,在五年前,这五十万就已经还完了。然而在今年年初,这张卡里每到10号就有一笔工资入账,30号又会有另一笔大概四千至八千不等的进账。

    根据打卡的公司,祈年终于找到了夏冬,又跟着她,知道了蕙兰公寓,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

    陈雨说她不是跟踪狂的时候,祈年心想他却是。

    凌晨四点半,天被一点点撩亮,他在中山路下了,步行两公里到西城大厦,等到了位于三十层的泽熙办公区时,却发现这个时间点公司里还有人。

    “郁城?”

    那人双腿翘在办公桌上,仰头往后,正百无聊赖地揪着一束花扯花瓣玩,听到声音,也不看人,也不站起身,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调说着,“资本永不眠,祈年,你是真不睡觉啊。”

    祈年皱眉,“哪来的花?”

    也就是提到女人,郁城才会正眼瞧人,他坐直了,哼了声,“送人,可惜别人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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