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陶婉机械地扭过头去,看到自己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猫。

    它眼睛像漆黑无底的深渊,身体似半透明的魂魄,竟猛然朝她的脸咬去。

    “啊!”伴随着陶婉凄厉至极的叫声,众人赫然见她脸上多了道血流不止的狰狞伤口。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直播间的观众也震惊不已。节目摄像师曾参与的项目最刺激的也就是明星撕架,这种超自然现象他还是头次遇见。

    他的职业素养只能趋使他在慌乱之中,挑一个合适位置,把吨位不低的摄像机搁好。

    陶婉一手下意识捂脸,一手疯狂驱赶肩上的怪物。

    腕上手链发出淡紫色的光芒,猫咪闪躲开后,姿势灵巧地落在地上,如遇水就化的雪花般消散无痕。

    大家乱作一团四散逃跑,而安隐看似也在慌张逃窜,实则趁乱伸脚绊了陶婉一下,让她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从踏入酒店的那一刻,安隐就发现此地被人布下了某种法阵,不过她不感兴趣。

    至于陶婉为何脸上尸气围绕,她更是不在乎。

    这母猫的冤魂不仅沾染了这股祟尸邪气,又多亏这法阵,才能化为前来报复的厉鬼。

    只是因那串护身手镯,猫暂时没法彻底报复陶婉。

    陶婉未察觉到这个问题,她只想赶紧离开,但门锁似乎坏了。

    富丽繁华的包厢,转眼只余凝沉如雾的死寂在弥漫。陶婉猛然发觉,房里仅剩她和叶安隐两人。

    将门用术法锁起来的安隐朝她挑了挑眉,语气天真友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继续聊聊?”

    这些年在养父宠爱下越发娇纵任性的陶婉,并不想给予对方好脸色。她抬起桌上酒杯,将其中红酒尽数朝安隐招呼过去。

    酒水宛若血液般殷红艳丽,奢华精致的水晶灯洒下璀璨光芒,映照在陶婉神色倨傲的脸上:“没有摄像头直播装什么!你这贱人!”

    她不知道摄像头没直播画面,语音直播却没停。包房里的投影虽已黑屏,但她方才的脏话早一字不差,传播到互联网上了。

    直播间热度在不断攀升,节目组却无法顾及陶婉这的直播间。毕竟法阵已经开始生效,所有人都被困在酒店陷入昏迷。

    还没等陶婉一巴掌招呼过来,安隐先抬脚将她踹倒。

    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安隐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她靠近,嘴中抑扬顿挫地念叨着:“没有摄像头直播,你又原形毕露了。”

    高端的恐怖片,比起大量的血浆,高明的导演会采取留白的方式,给予观众无限遐想。

    而高端的洗白方式,不用强行解释示弱,在特定场合借助他人衬托对比,就能让观众自行揣摩探索真相。

    没有观众能看见,陶婉已害怕得一张脸惨白如纸。他们只能听见她如死鸭子般嘴硬叫嚣:“贱人,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怎么?你妈没告诉你?”安隐俯身看她,眼眸澄澈明净好似林间稚鹿,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无辜感。

    陶婉只觉自己仿佛被一条黏腻腥臭的毒蛇缠上,心底一阵恶寒:“你要是敢动我,我让我爸弄死你!”

    安隐掐住她的脸蛋,故作天真用一本正经的神色问:“哎呦呵,怎么弄死?你法外狂徒么?现代文明社会,人人都应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法律值几个钱?”陶婉眼神阴毒又带着满满的嘲讽,“你那蠢爹,我给他20万,他就答应我让你高考完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着?”

    安隐挑了下眉,声音染上浓厚的哭腔:“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陶婉沉默了一下,脸上神色愈发阴冷:“看你不爽,你只配活在烂泥里,别想改变命运!贱人,还有你是不是觉得裴宁真的喜欢你?”

    裴宁?

    听着记忆里颇为熟捻的名字,在耳畔响起,安隐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就从脑海中搜寻到对应的信息。

    裴宁是叶安隐曾经的同桌,身份家庭格外神秘。不过以原身的角度来看,这大少爷是个连函数都学不明白的中二话唠。

    若是以旁观者风角度来看,安隐从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里不难察觉到一件事。

    “不是我觉得。”安隐颇为挑衅地看着陶婉,压低嗓音凑到她耳畔,用直播收录不到的音量,悄声说,“他应该就是喜欢叶安隐。”

    陶婉针对她的原因,应该不止是为了一个男的,但以此惹恼她并非难事。

    果不其然,陶婉尖声立叫着要伸手来抓她的脸:“臭婊砸,你不就是仗着你的脸么!”

    “你这张脸是很不错,可惜……”安隐和颜悦色地抓住她,没把话说完。

    而这轻飘飘的话语在陶婉看来,却好似一根挑动神经的毒刺。

    “我的脸不会毁,我比你好看!”她疯了似的抓挠安隐的胳膊,犹如搁浅在滩涂上的鱼,企图逃离钳制,“滚开!贱人,你就是个贱人。”

    陶婉挣扎间指甲划伤了安隐,但对方好似感觉不到疼,硬将她拖拽到包房的洗手间里。

    绵长悠远的熏香萦绕中,安隐矜贵优雅地用手指轻勾起陶婉一缕长发,在其愈发憎恨的阴毒目光中,用力一扯。

    陶婉吃痛往前倾扑在地,寒冷刺骨的凉意带着铺天盖地的疼痛感,自额头处席卷而来。

    陶婉狼狈地挣扎着仰起头,却对上一双带着狡黠的澄澈眸子。

    安隐脸带笑意,凑到她脸边:“嚷了这么久你渴吗?”

    下一瞬,安隐勾头发的手打了个旋,一把扯住陶婉的头,将她拖拽过去按到马桶里。

    陶婉疯狂挣扎,视若无睹的安隐语气反倒染上几分欢快的意味:“喝点水,解解渴。”

    洗手间里只有起起落落的哗啦水声在作响,安隐跟涮毛肚似的,提着她的头连续按了几次。

    眼瞅着陶婉没了力气瘫软在地,安隐松手退出卫生间,以较为优雅的姿势坐下。

    陶婉像案板上失了生机的鱼,用为数不多的力气爬出来后,喘息着咆哮:“贱人,我要杀了你!”

    “你毁了我的高考,我都没有杀你,你怎么还想杀我呢?文明社会要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凤莞挖了挖耳朵,一脸不屑,声线却是颤抖中带着恐惧不安。

    陶婉刚察觉到对方言语动作上的割裂感,而眼见时机恰当的安隐只掀了下眼皮,陶婉腕上手链就徒然断裂开。

    晶莹圆润的玉珠滚落一地,再无方才的光泽。

    紧接着地上有东西涌了出来,之前还娇小玲珑的猫咪,身体竟瞬间胀得比老虎还庞大恐怖,它发出刺耳诡异的叫声:“喵——”

    “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陶婉吓得连滚带爬,想逃却无处可逃。

    它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朝陶婉袭去,安隐却没能看到预料之中的画面。

    有人踩着灵剑破窗而入,同时扔出一道泛着金光的符,把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依照符纸上流动的咒文灵力来看,是安隐再熟悉不过的缚灵术。

    其威力虽不能与盛景相提并论,可安隐仍打心底里觉得有些晦气。

    外面法阵刚被破,安隐就毁了陶婉婉的护身符,本以为能欣赏到一场猫抓老鼠的好戏,顺带看看她身上尸祟之气源于何人。

    没料到原身许久不见的同桌裴宁,动作太快,竟从二十楼高的玻璃窗外冲进来。

    在安隐觉得有些可惜的时候,裴宁这毛头小子直接忽视陶婉婉的哭诉,径直冲到安隐身边,俊秀的脸上闪过慌张和担忧:“小同桌,没事吧?”

    “我有名字,别叫小同桌。”安隐神色淡漠疏离地踉跄起身。

    果不其然,裴宁伸手扶住了她,藏匿发丝间的耳朵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说话态度却是一贯的玩世不恭:“哟,小同桌,96天不见,你个子没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

    一旁的陶婉忍不住插话:“裴宁哥哥,你看我的脸都被这畜牲给弄伤了,疼死我了。”

    裴宁这才冷眼瞥向陶婉:“那她身上的伤是你弄的?”

    “她也伤了我,而且特别过分!她……”

    安隐打断陶婉的哭诉,擦了擦脸上的红酒渍,楚楚可怜地抬眸:“伤在哪里?”

    “你……”陶婉满脑子反驳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告诉别人,自己被按到马桶里,喝又臭又恶心的马桶水。

    明明是安隐欺负她,可现在的画面,任凭谁看来,都会觉得安隐才是惨的那一个。

    毕竟她胳膊上道道抓痕虽不严重,却足够骇人,她身上又沾满酒渍,看上去犹如血迹般醒目,实在惹人怜惜。

    反观陶婉,她只是头发凌乱,穿着气味不明显的湿衣服,看上去像只狼狈的落汤鸡。

    但陶婉不会认输,她嘟着嘴继续朝裴宁哭诉:“她真的欺负我,超级过分,不信你去看我最近录制的那个综艺,里面有拍她……”

    “行了,先去局里一趟做笔录。另外,和我讲屁话没用,你有本事让网友相信。”裴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懒得同她废话。

    听到这话,陶婉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坐上前往警局的车,瞧着赫然登上热搜的语音视频,她才惊觉不妙。

    只是画面黑屏,直播没断?

    刚才她们说的那些话,都被人听见了。

    不,不是她们……难怪有时候那贱人要忽然凑到自己耳边说话,原来不是挑衅,而是不想让直播间里的观众听到。

    在陶婉握手机的指尖因用力而显得愈发苍白之时,这边善后工作进入尾声。

    无关人员已被迅速撤离安置到安全地带,只有安隐因为裴大少爷的准许,可以暂时留下来目睹度化怨灵。

    他们并不知道这只猫咪是沾染尸气,才会成为怨魂。他们只认为超度怨魂虽非易事,但这冤魂本体是猫,所以不难超度。

    安隐也懒得告知实情,她只略有遗憾地叹息:“就这样结束了?”

    “陶婉家里背景不简单,而且她脑子有病,你最好离她远点,别惹她。”裴宁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晚风带着些许凉意袭来。

    他将外套脱下,想披在安隐身上:“剩下的事有我们专业人士来处理。唉,布丁毕竟只是一只猫,你别太难过。”

    “只是一只猫。”安隐喃喃重复着,眼眸茫然地看向道路两旁的树木。

    逐渐消散的魂体竟晃晃悠悠地走到她身旁,明明已是触碰不到的虚无,却仍用脑袋熟稔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本已接管身体的她,却受原身影响,忽然控制不住地流泪。

    在堪称诡异的泪水模糊视线之际,安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忽地移至她眼前,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他嘴唇微颤,发出简短的音节:“你……”

    卡壳须臾后,他才幽幽补出完整的句子,声音冷冽如霜,却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你是何人?”

    我是恁爹!

    安隐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表面故作惶恐不安的抬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眸闪着盈盈泪光好似受惊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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