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完干针，到了下午，古忻带着她奶奶吃了饭才回去。
她们吃饭的时候，古尹就打过来了电话，古忻说已经吃过了。
这会到家，那三个人还在餐桌那儿吃饭，古忻把奶奶送进去，自己站在门外，“奶，明天我再带你过去扎一回，周一我上班了就忙开了。”
老人拉住古忻的手，一脸关切，“怎么，你要回去吗？”
“嗯。回呢，你进去吧，给我爸妈说声我回了。”
古尹耳朵灵，听到了对话，吃着一半放下，跑过来，“姐，你住着吧，你那儿不是停水了吗，你咋洗漱啊？”
古忻看他一眼，“没事，凑合就行了。”
古尹不饶，继续磨嘴皮，“明天才星期天呢，你不洗澡不难受啊，周一还得上课。”
奶奶也劝她，“都停水了还过去干啥？你那屋放了东西不能住就和我住。”
古尹在旁边不停附和，“就是就是，奶奶也想你呢，你都好久没着家了，放假又没啥事。”
推辞来推辞去，古忻觉得麻烦，妥协了，答应下来。
餐桌那边吃的差不多了，古忻进门看了眼刘语霞的脸色，发现她还是紧抿着唇，面色冷淡。
古忻像是条件反射，想起中学时候她妈不理她，和她冷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记忆驱使她认输，青春的影子和现在的她合二为一，她恐惧，却不知道恐惧从何而来，为何恐惧。
刘语霞收拾着碗筷，碗碟碰撞，瓷器的摩擦声听得古忻不舒服，她过去从刘语霞手里接过，“我洗吧。”
刘语霞始终紧抿着唇，没和古忻说话，见她把碗碟收走了，又从厨房拿出抹布开始擦桌子。
古忻也没再搭腔，收拾了残渣，拧开水龙头冲着碗。
客厅里放起电视，古昌平终于从手机中把眼睛收回来，转而盯到面前淹着的电视剧上。
刘语霞拿着拖把拖地，转到厨房时，语气生硬地让古忻抬一下脚。
拖把头上边的塑料杆和柜角坎坎碰碰，彰显着用它的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古忻收拾完厨房，客厅里三个人坐在一块儿看电视，古尹笑点低，被里面的节目逗得不停笑。
古忻洗完手，直接进了奶奶的屋子，胸口那种窒息感好了不少。
“奶，看什么呢？”古忻翻出一瓶护手霜，边抹边走过去瞧。
奶奶取下老花镜，对着古忻笑了下，“翻你小时候相片呢，那时候白胖胖的。”
古忻哂笑，也坐过去看。
有时候翻到一张表情搞笑的，祖孙俩就一块笑，聊着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那时候是多大年纪。
一墙之隔，那边是古尹和爸妈，这边是古忻和奶奶。他们同样在笑，又笑的不同。
翻完一整本，奶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古忻见状，收拾了相册，让她睡觉。
屋里风扇驱不了太多热，古忻把空调打开，调到了27度。
老人入睡很快，几分钟的功夫就睡实了，古忻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消息。
办公室的群聊依旧热闹，还有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
古忻点进去一看，是张玲玲发的，“亲们，小道消息，这次新老师周一参加完升旗仪式就马上上公开课，准备好你们的听课笔记小本本。”
何周琪发了个问号，“这么赶，直接取消老带新了？我来的时候还得先学习，天天跟学生坐一块跟着听。”
群里又开始加一加一，古忻也点了下。
张玲玲连着发了几个表情包，又接着说，“群里怎么还不把人拉进来，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拉群很早。”
头像纯黑，昵称打工人的出来冒泡，“我有预感，今晚会邀人进群。”
像是应验他这句话，小群里刚发完没多久，大群一连串的消息。
陆陆续续几个人进了群，潜水的老师都出来跟欢迎新人的队形。
打工人:“我说什么来着，走吧，跟队形去。”
人们在群里欢呼着，很是热闹，古忻紧随在办公室的同事后面，发了个撒花的小海豹表情。
她刚刚发完，群里管理让新老师改昵称，年级科目加名字。
“我天！我看见了我高中同学。”何周琪在小群里发来一条。
张玲玲绝对不会错过八卦，几乎同时消息发过来，问，“哪个啊？”
“名字叫姚佑的那个。”
打工人持续冒泡，“你高中同学你这么惊讶，你们不是认识吗？”
“我没和他说过话啊，我当时只是负责在班上点个名，他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古忻看他们讨论的热闹，划到大群里，把列表点开看了眼。
初二语文姚佑，头像是一只三花猫。
二天一大早，古忻就睁开了眼，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实。
奶奶比她起的还早，在阳台浇花。
古忻看见老人衬衫领子扎着好几根头发，她过去拍了两下，又轻轻抚平领子，“奶，吃点什么早饭？我去楼下买。”
“不吃了，喝了燕麦了，你去给你买，我这有零钱…”说着从口袋里往出拿。
古忻手快，又推回去，“快别气我了，那我下楼去转着买点，我妈起来你让她别弄了，我就都买上了。”
古忻简单洗漱了下，换了鞋出门。
今天天气不错，温度也终于降了点，早上这会还挺舒服的。
说起早餐，古忻想起她之前上中学经常吃的那家早餐店，她最爱那家的小米粥和胡萝卜包子。
不过那边离学校近，离家还有一段路程。
古忻看看时间，又看了看太阳，还不算太热，决定就去那家早餐店。
店里生意还是很好，古忻远远瞧见，店里已经排起了队，这还是在周天。
人行道上亮起红灯，还有三十几秒，古忻站在人群中间，看着红灯秒数一下下减少。
莫名，古忻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这个方向徘徊，她顺着直觉看向左边。
姚佑站在那里，看到她转头的那一瞬，笑了下。
那是从犹疑到肯定后的轻快。
“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还不敢认。”姚佑从左边移到古忻旁边，他依旧穿着长袖，今天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
先前没注意，今天古忻发现他说话会很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古忻不习惯，有点不自在地垂下眼，“来这边城区玩吗？”
说起来，她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姚佑有些不好意思，“随便转转，顺着公交终点站就到了这。”
古忻哦了一声，听见手机震动，拿出来回消息。
恰时灯变，姚佑提醒她，“绿灯了。”
古忻收回手机，跟着人群直行。
过了个马路，早餐店排队的人越多了，古忻怕麻烦的心又上来，出门那会的期望已经散没了，她有点不想等了。
“你过来是买早餐？”姚佑过了马路也随着古忻站着，排长队的早餐店味道应该不错。
“嗯，不过人有点多，不想等了。”
姚佑劝她，“再等等吧，来都来了，肯定为着想吃才买的。”
“你在这边上班？”
古忻随口嗯了声，她其实脑子没过姚佑问了个什么，古尹一直给她发消息，手机震个不停。
古忻点开，古尹让给他带这家店的紫薯黑米粥。
古忻回了句知道了，看着长队，这下还是排着吧。
“你刚问我什么？”
姚佑那会听她语气，以为是不耐烦了，没想到是没听见。
“没什么，我就说你是不在这边上班呢。”
“没有，我在另外一个区。”
姚佑嗯了声，两人又是一时无话，各自默契地开始看起手机。
“你也要买吗？”古忻酝酿半天，心里把这个开头演练了几遍，试图打破尴尬。
她从来不擅长和别人交谈，也简称，会把天聊死。
“买吧，转也不知道转哪儿，买个早餐吃了就回去。”
“嗯，这家…”古忻斟酌着开口，又撞上姚佑认真看人的眼神，飞快说完，“这家的胡萝卜包子比较好吃，你可以尝尝。”
社恐说完这句，能量耗尽大半。
“行啊，”姚佑笑，“你买几个？”
“三四个吧，我给家里带着。”
姚佑点头，“那你别排了，我排你位置，我顺便买了。”
古忻摇头，“没事，不用。”
我还要买粥的，甜度和加料你给他说不清楚。
社恐不愿麻烦别人。
姚佑看出古忻的不自在，也没强揽，“好吧，那我还是排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年级总群这时发来周一升旗仪式准时准点的群通知，两人一样是低下头的动作，一样回复了收到。
十几分钟后，终于排到了古忻，老板娘认出了她，很是开心，“哎你好长时间没来了，上大学了吗？”
姚佑抬头看了眼老板娘，原来是常吃的店么……
古忻笑笑，“毕业了，阿姨。”
老板娘乐呵呵地笑，“大姑娘了，小学还一点点个子呢，要包子还得够台阶，还是以前口味吗？”
古忻有点惊讶，心里却一阵欢喜，“你还记着我口味吗？”
“害，黄萝卜包一个，小米粥一半混着南瓜粥，少糖。对吧？”
古忻的眼睛弯成月牙，其实没有人不喜欢被人记挂。
“您记性比我好。”
老板娘笑得往后一仰，“那我四五十了还是厉害的，还要啥不？”
“再给我装三个肉包和两个素包，一个紫薯黑米粥，不要糖。”
“好嘞，马上好昂。”
古忻双手揣进卫衣口袋，下巴也缩进去，轻轻怂了下肩。
一缕碎发落在她的脸颊，姚佑看见古忻很淡又很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