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星和顾略乘电梯下楼，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显得电梯里十分沉闷。沈双蕖和顾略的律师见状也不敢出声，四个人在电梯里面面相觑。

    陆飞星是经过了在媒体面前表演落难公主，演得累了不想说话。她猜想顾略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如果没有必要，他们根本无话可说。

    沈双蕖给她发消息：“你回过家了吗？”

    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从无框眼镜后看着她。她的眼睛长得很锋利，让她看起来特别符合她的精英身份。实际上她就是精英，毕业于名校，直接进入顶尖律师事务所工作。陆飞星初见她时，还看不惯她这种精英作风，后来却发现她们两人性格和思维都意外地同频，逐渐成为了朋友。

    陆飞星回答：“还没。你去看过我家吗？”

    沈双蕖的消息说：“看过了，但是大门紧闭着，你的管家不让我进去。”

    陆飞星说：“这很正常，应该是启动了紧急状态，他们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已经熟练了。”

    沈双蕖说：“你们有钱人真是的……特别是你家……我叹服了啊。”

    “你也是有钱人好吗，沈律师？你接的大单比我投中的标还要多。”陆飞星打字，“对了，等会下楼跟我回一趟家，我要跟你说一些事。”

    沈双蕖问：“你跟顾略说了吗？”

    陆飞星说：“说了，他没有意见。”

    陆飞星关闭聊天界面，抬头发现顾略在看自己。她给顾略发送了一个疑问的眼色，他之前签协议的时候也老看她。顾略像是看不出她眼中的意思，忽略了，视线转到另一边，跟他的律师说起话。

    陆飞星：“……”

    有其他人在场，她不好当面问顾略，刚才看她是想说什么，万一他又说出什么让她独自一人尴尬的话。

    她打开手机想要给他发消息，翻了翻，忽然想起还没加他好友。还好她加了刘管家的好友，给他发去消息，问顾略的微信号。

    刘管家在线秒回，很快就给她发了顾略的微信号。她立刻申请添加好友，顾略那边还在聊着天，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顿了顿，看向陆飞星。

    陆飞星挑了挑眉。

    顾略按了几下手机，陆飞星这边显示通过好友。她进入聊天界面就给顾略发消息：

    “你刚才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顾略抬眼看她，低下头打字，发来消息：“什么事？”

    陆飞星皱眉，见他一脸无辜，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你刚才看了我五六回，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顾略回复：“你的狗还在我那。”

    陆飞星居然忘了有这一茬，铁锤还在顾略家里，她今早出门时还跟狠狠搓了一会它的狗头。

    顾略继续说：“或者说你只是回一趟家，还想继续住在我这里。”

    他是故意说得这么暧昧，陆飞星翻了个白眼。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停车场，不远处停着一辆车，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车旁。后面停着一辆面包车，里面的人下来，陆飞星认出都是陆家的人。

    她头发中生了银丝，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神情严肃，像是中学班主任。

    陆飞星看到她，脚步停了下来，说道：“李姨。”

    顾略看到她的神情呆滞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脸上带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似乎摘下了那个疏离而完美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陆飞星，这也许才是她面对亲近的人的模样。

    这个叫李姨的中年女人看到陆飞星，严肃的面孔也露出笑容，眼眶湿润：“小姐。”

    陆飞星直接上前抱住她，把她抱得要往后倒。李姨拍着她的背，欣慰地笑。

    “李姨你怎么亲自来了？啊，你身上是不是有伤？”陆飞星意识到自己可能碰到李姨的伤口，连忙退后。

    李姨摇头：“我没事，得亏了及时治疗，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飞星吸了吸鼻子，说：“没事就好，我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你们。你还是在家休养比较好，让他们派人来接我就行了。”

    李姨说：“经过这件事情后，我怎么放心让别人来接小姐？还是我自己来更加放心。”

    陆飞星点头，李姨像长辈一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对了，这位是顾略，顾总，”陆飞星想起顾略还在场，“这是我的助理李姨，照顾我很多年了，负责我的个人事务。”

    顾略颔首，谦和有礼地说：“您好，我是陆飞星的未婚夫顾略，这几天招待飞星不周，有不足之处还请您多加指教。”

    他念陆飞星的名字格外熟稔自然，像是平常就这么喊她，话里十足一个女婿跟丈母娘套近乎的样子。陆飞星心想顾略真会装。

    李姨不卑不亢，也不为顾略的话所打动：“顾总客气了，我们才要感谢顾总的恩情。”

    陆飞星清清嗓子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又想起了铁锤还在顾略那里，转过身补了一句：“我会派人去接铁锤。”

    顾略却说：“不用麻烦，我会送铁锤到你家。作为你的未婚夫，不亲自上门拜访，成何体统？”

    最后那句话顾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他离陆飞星也不近，嗓音和话语暧昧，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禁打量起了他们的关系。他虽然长着一双漂亮而又冷淡的眼睛，看人时显得生人勿近，但陆飞星总觉得他眼神中有带着邪气的危险，比如说这时候。所以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回以阴阳怪气的话，而是眨了眨眼，侧过头，不想过多回答这似是而非的话语。

    “那就这样吧，”她说道，“谢谢顾总。”

    她低着头，发丝垂下来遮盖侧脸，只能看到她的鼻尖和睫毛，被停车场内的白炽灯勾勒出淡淡的轮廓。她坐进车后座，李姨关上门，对顾略微微欠身，坐进前面的驾驶座。面包车跟在后面保护。

    顾略看着车离去，动了动手指，像是感觉到羽毛落在手心里。

    车上，陆飞星问李姨：“家里的人都还好吧？”

    李姨回答：“他们都没事，不过这段时间里好几次有人试图闯进来，都被老赵带人抓住送到警察那了。”

    陆飞星说：“问出什么了吗？”

    李姨说：“没有，他们嘴挺严，只认了自己的行为，拘留十多天就放出来了。”

    陆飞星脸色沉了下来。车子穿行在林荫路上，光线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李姨，”她说，“有人想要我的命。”

    陆飞星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李姨，爸爸金盆洗手太久了。”

    李姨说道：“陆总也是为了您和夫人。”

    陆飞星说：“是的，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不同的地方在于，爸爸那时候有牵挂，而现在的陆飞星没有。现在的陆飞星可以没有顾忌地做更多的事情，接过父母留下的遗产，像野兽一样率先咬死自己的敌人。

    李姨听出陆飞星的话外之音，特别心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宽慰她。

    她说：“小姐是想继承陆总以前的东西？”

    陆飞星说：“是的。我必须要这样做。”

    李姨说：“好。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小姐。”

    她们又讨论了李姨的经历。李姨和王庆当时挡住那些人，先让陆飞星走。王庆是陆飞星的保镖，经受过专业训练，身手万里挑一。他们当时已经打趴下了大部分人，因为那些人太多，而且还带着武器，他们身上也挂了彩。

    “后来我和王庆分头跑分散对手，我甩掉了他们，假装农妇躲进村里的卫生所治疗伤口。我急着找到小姐，但是手机不能用，于是就进了一家网吧，用我们的方法跟小姐取得了联系。小姐吩咐我立刻回家稳定局面，我身上还有些现金，就一路伪装回了家。”

    那个在暗网发帖的人就是李姨，他们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编号，陆飞星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飞星说：“辛苦你了，李姨。”

    她心里不好受，觉得自己的弱小让跟随自己的人受苦。李姨看出她难过，笑着说：“没啥要紧的，我以前不在陆家工作的时候，那才叫苦，来了陆家才过上正常日子。倒是王庆还不见踪影，我担心他的安危。”

    陆飞星说：“我也很担心。我叫了顾略派人在事发地周围找他，家里也派了人在找。”

    李姨点头：“是的，家里人在周围找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应该是王庆的，再往前就看不清楚了，按照他们的专业程度，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的。”

    陆飞星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说道顾略，”李姨忽然说，“您和他订婚是怎么一回事？”

    陆飞星突然语塞。就像一个长辈问你怎么偷偷交了个男朋友，还是那种。

    她心虚地说：“我在路上晕倒，他刚好路过救了我，然后我们达成合作，结婚为条件保护我的安全，并且帮我清除对手。”

    李姨沉默了一会，陆飞星有些忐忑不安。

    李姨忽然说道：“小姐长大了。”

    语气有些怅然，似是欣慰又像酸楚。陆飞星听不懂这语气的含义，只能问：“为什么这样说？”

    李姨笑了笑：“小姐开始懂得利用婚姻了，这是长大才会有的打算。之前您还对梁家那个儿子百般嫌弃，只是为了让陆总放心才忍下去的。”

    陆飞星明白了，苦笑一声：“李姨，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说起来，我爸怎么会看上梁瑾这个人的呢？”

    李姨说：“其实我也不明白。陆总疼爱小姐，应该会选更好的。”

    陆飞星说：“不过现在这个也好不到哪去。”

    李姨说：“我看顾略这人不太简单。他的身体和走路姿势是受过训练的，刚才我跟他握手时，发现他的手上有很厚的拳茧，手心有握枪形成的茧，但是我可以确定是以前的痕迹。他至少有五年没有经常做这样的事了。”

    陆飞星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他曾经是打手或者杀手？”

    “是的。”

    陆飞星沉吟：“顾略的来头没有人知道，他是最近才在东城有名的，照这样看，他有可能就是用某些特殊手段得了那么多钱。”

    李姨问：“小姐还要继续婚约吗？”

    陆飞星说：“我在考虑，毕竟还没结婚，一切都还好说。但是我就怕退婚得罪了他，现在不是得罪人的时候。”

    李姨说：“说得也是，能拖就拖。”

    陆飞星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李姨你懂这些就算了，为什么还会伪装成农妇？”

    李姨淡淡地说；“以前在乡下干过。”

    陆飞星：“……您的经历真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