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白枫楠和江万山老早就出门上班了，江祈洗漱完之后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和两瓶牛奶做了个简单的早饭。
“姐，”江辰吃完之后把餐具都收拾一起来，一边说着，“你一会要出去吗？”
江祈说：“要出去，现在暂时还不知道几点回来。”
“哦，最好早点。”
“嗯。”
江祈从卧室里的脏衣篓里拿出几件该清洗的衣服，又问了江辰有没有，最后两人抱着衣服到阳台上，把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开始极速运转，机械运作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江祈伴着这个声音和窗外汽车喇叭的声响收拾屋子。
一系列的卫生工作做完之后，她终于收到了顾璇卿发来的消息。
【休止符：小祈同学，今天该线下教学喽，准备好吉他，其他的东西我会准备好的，就在A区第一写字楼的709见面。】
【是玙不是鱼:好的老师。】
A区第一写字楼距离江祈家并不是很远，只需要坐一趟公交车就可以到了。
江祈从床下的抽屉里翻出了装吉他的包，把放在墙角的吉他拿起来擦了擦落在上面的灰尘放进包里。
门后面挂着真皮灰色背包，她摘下来将一些必需品放了进去，走到门口换了鞋就出门了。
街上人很多，现在还是上班的一个高峰期，街对面的早餐车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距离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要步行五分钟，江祈从背包里拿出公交卡，五分钟的路程让她成为全街焦点。
有一个幼儿园年纪的小男孩在江祈走过去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看她的长相，看她的吉他包。
“妈妈，”小男孩拽着身边母亲的衣摆来回晃，“这个漂亮姐姐的包怎么那么奇怪？”
小男孩的妈妈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了江祈背后的吉他包，“因为漂亮姐姐是位艺术生啊。”
艺术生。
这三个字眼在江祈脑海里反复浮现，她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了。
公交站等待的人不算太多，江祈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位置上，身后的行人也反复打量眼前的女孩。
江祈今天是一身黑，工装外套和工装裤，背后是吉他包和一个灰皮背包。
因为这身装扮在现在太罕见了，突然的一天出现这么一个装扮的人，便成了稀有物。
·
公交车向市区中心行驶十几分钟就到了写字楼，江祈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下车便是高耸入云的楼层。
楼里穿正装的人占多数，而她的一身工装就显得有些突出。
江祈还没来过这里，跟着人流找到了电梯口，进入电梯之前，她把背后的吉他向内侧收了收。
这边的第七层大多都是以培训班为主的，所以中小学生比较多，穿梭在其间的还有艺术生。
这一层的房间安排比较错乱，江祈转了半天才找到了709房间，它被安排在了最里面。
房间内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最惹眼的是她黑灰白层次感渐变的水母头，有些微卷，打理的并不规整，看上去像是出门前梳通头发之后随意抓了抓的样子。
着衣偏法式，复古束腰长裙显得她更加的温柔。
“你就是小祈吗？”
声音犹如教堂弹奏的小提琴，悠远而磁性绵长，女人转了身，露出了冷艳小脸，一双细长眼睛之间的山根有一颗痣，与右眼尾的痣练成了一条线。
江祈心跳有些快，紧张的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教堂的小提琴演奏者，怕打乱悠远绵长的氛围。
女人看着她不由得发笑，“怎么不话？”
“啊，”江祈从愣怔中回神，“老师好，我是江祈。”
“你好，”女人笑着，“我是顾璇卿，很高兴见到你。”
“也很高兴见到您，请多指教。”
顾璇卿听了这句话之后笑着跟她摆手 ，“没必要这么客气，那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她走到了屋子的前面，拿起了她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些谱子，这件屋子是她租下来的，所以屋子的正中间摆了一个乐谱架。
顾璇卿把手上的乐谱放上去，对还站在门口的江祈招手，“来，我们开始教学。”
“啊，”江祈把自己的灰皮包放在了门边的角落，“好，这就来。”
“我这个星期呢，把你写的歌整理成了一个书面谱子，这样我们就能更深的练习，你吉他不错，所以是吉他谱子。”
江祈点头，视线紧盯着面前的曲谱。
“比如第一段的问题，前面的前奏都是比较舒缓悠扬的，但到中间的一部分，或许是你弹奏节拍问题。”
说到这里，顾璇卿拿；出一个U盘插在了屋子最前端的一块触摸屏上，从文件夹里找出了江祈的演奏视频。
弹奏最开始是舒缓小提琴，这是江祈在音乐制作软件里合成的。
顾璇卿说：“从最开始到这里我觉得都没有问题。”
说着接下来吉他弹奏伴随着鼓点出现了，顾璇卿摁了暂停，“但从这里开始就有些问题。”
江祈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反复看着纸上的谱子，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顾璇卿接着说：“你的鼓点出现的有些突兀，但如果从一开始的小提琴就伴随着鼓点循序渐进的话，就会好很多。”
江祈一边点头，一边拿出荧光笔画出了刚刚讲的一段，然后在下面做了笔记。
顾璇卿注意到小姑娘做笔记的动作，便停下教课速度，等她几完笔记之后，她再接着说。
“另外呢，你弹奏吉他的这一段，还需要再多加练习。”
说着，她就拿起被放在脚边的吉他包，从里面取出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开始给江祈示范。
顾璇卿弹奏吉他的样子很是优雅，江祈觉得比她自己弹奏时的样子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皙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丝绸的声音便从吉他弦里流淌出来，柔和在一起形成了舒缓悠扬的音乐。
江祈听着心里不由得对眼前的女人产生敬畏之情，不仅是她的音乐功底，更是她超凡的独特气质。
单是顾璇卿站在那里，即使不去弹奏乐曲也能赢得不少人的芳心。
尾音结束之后，顾璇卿就把吉他递给了江祈，让她依据刚刚的示范来试试看。
“我，”江祈抿着嘴，“我可能不太行。”
这句话给顾璇卿气笑了。
“什么叫不太行？你都还没有去试试看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再说了不行可以练，但不试的话怎么知道弱点在哪里？”
有时候做一件事或许就需要这样的鼓励，即使只字片语，也能给人极大的可能。
江祈点着头，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手指落在了第一根琴弦上。
她试着去追求刚刚师范的美妙旋律，但乐曲的丝绸起承转合，流淌出来的音乐自然也就不及她正常水准的一半。
顾璇卿说：“你现在的水平属于中下阶段，追赶高难度的旋律肯定是非常吃力的，不需要紧追我的脚步，你要做的只是早到自己的旋律。”
追求完美被发现，江祈难免有些尴尬，耳根的红蔓延到了耳轮廓。
“不好意思，老师。”
顾璇卿笑说：“没事，我们继续。”
上午九点多的写字楼七层一直被婉转的钢琴声充斥，有些路过这一层的人也会停下急促的脚步听完一段钢琴，良久，这一层的电梯口便站了不少人。
巡逻的保安一看这壮观的景象马上就“高兴”得不得了，“你们！哎哎哎哎！都干嘛的！别挤在人口流动的地方！”
电梯口前的壮观景象被保安五大三粗的声音赶得四散。
·
“好了，休息一下吧，小祈同学。”
江祈点点头，她活动了一下手指，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一，练了接近一个小时，说不累肯定是假的。
顾璇卿走到窗台边上，俯视城市建筑，随后说：“来看一下吧，小祈。”
江祈闻声走到顾璇卿身边，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了窗外的城市。
阳光把眼前的建筑照的刺眼，背阴处是忙碌一片的居民区。
野狗和家养狗闹成一团，街巷的小摊冒着腾腾热气，白雾向上翻涌扑在老旧已经掉了墙皮的居民楼上。
居民楼一共是五层，算是老城区了，楼的顶层连着电线，麻雀会落在上面俯瞰这里的忙碌。
墙角摆着不知谁的腌菜缸，上面坐着一只猫。出门买菜回来的老太太拉着一个小车，轮子转动的声响惊走了那只小白猫。
幼稚园年纪的孩子追逐打闹，打翻了墙边的小腌菜缸子，惊走了电线上的麻雀，被做好饭的母亲叫回家，又被沾满菜油的锅铲定住了神。
往日顾璇卿作曲找不到灵感时，变会去老城区或是城市里其他偏远的地方，因为那里没有早八的鸣笛，没有快节奏的生活，一切都是慢慢来。
“人总要在生活中学到点什么，音乐肯定不能追求快，要向老城区的人们一样，放慢脚步慢慢来，找到属于适合自己的节奏，一切你所想的，都回来的。”
江祈转头看着顾璇卿，她在女人的眼里看到了柔情和性格本身的放荡不羁。
一天还没有过完，她一共对顾璇卿产生两次敬畏感，这位搞音乐的艺术家与她所认识、了解的都不一样。
生活在繁华的都市却住在与世隔绝的桃源，这才是脱俗的最高境界。
两人整愣着神，身后的门却被人打开了，江祈如同受惊的仓鼠，浑身一抖下意识抓住面前的栏杆。
有些凉。
开门的人穿着宽松牛仔裤，上身是UFZ的黑色单外衣，耳朵上还有一对银色耳钉，发梢似乎又高了些。
对面窗户透来的光线让他凌厉的下颌骨更加清晰，惹得江祈耳根发烫。
“顾老师好。”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房间传开，是两个金条的碰撞在空荡的工厂徘徊。
“你小子怎么来了？”顾璇卿说。
盛煜坏笑的咧着嘴角，欠兮兮说：“怎么？我还不能来啦？我好歹也又一技之长啊。”
他确实是有。
江祈心里想着，她很清楚记得盛煜会拉小提琴。
“没不让你来，”顾璇卿抬起左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来的真巧，我刚好要去带小祈同学吃饭了。”
“这样让我看上去很想来蹭饭的呢。”
顾璇卿白了他一眼，“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