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衡那边刚掌握好火候,眼看第一批食材就要烤好,雨哗啦啦跟着狂风一起来了。
“我的天,周言你真是个乌鸦嘴。”一人说道。
来不及说别的,只能赶紧抱起食材和零食,朝屋内跑去。
顾言书还没来得及反应,萧辞安拉起她的手,在雨还未真正下大时,将她一起拉进方家别墅里。
一声雷声响起,周言用纸巾擦拭着脸,看了一眼屋外的暴雨:“你们怎么想的?今晚将就在这?”
“可以啊,反正我妈爸都不在家,家里房间也很多。你们愿意的话,就留在这在,还热闹一点。”方衡用纸巾擦这头发,说。
“言书同学,你呢?现在走吗?”萧辞安问道。
言书同学如果走,那她也不想和那些男生呆在一起。
尽管她有一点点不想走。她来就是为了吃东西,还特意和木阿姨说了不用做她那份的饭。如果她现在回去,她也不好麻烦木阿姨再做一份。
顾言书是想走的,可她看到姜暮言手中的握着的东西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浅浅一笑,说:“现在雨太大了,估计就算撑伞也会被淋个半湿,等雨下小点了,我再回去。”
“好的,言书同学。”萧辞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方衡在一旁收拾那些食材,打算把它们重新弄一番,做个火锅吃。正好冰箱里还有上次没有用完火锅底料。
一顿火锅吃完,时间走到晚上八点,屋外的雨还不见减少。
住家阿姨在一旁收拾碗筷,方衡就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一楼的活动室。
顾言书和萧辞安坐在远离男生的地方,靠在一起做自己的事。
方衡那边好像要玩什么游戏,酒瓶已经备上。
姜暮言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准备先行离开。
周言坐在沙发上,注意到他的脸色,关心道:“你没事吧?”
之前还好,自从开始下雨就变得不好了。
“没事,你们先玩,我困了。”姜暮言说,看起来确实感觉有点精神不济。
雨一直没有变小的趋势,雷声也一声比一声大。
顾言书如果现在回去,雨水会淋湿她的衣服,到时候肯定会让顾木森担心她会不会感冒。
不如就先说呆在萧辞安家,这样顾木森也不会有太多担心。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十点,萧辞安看漫画看完了,顾言书完成今天的复习任务,看了一眼那边披着毯子醉倒在地毯上的男生们,两人困意来袭打算去睡觉。
“言书同学,祝你好梦。”进去房间之前,萧辞安这么说。
顾言书莞尔一笑,也这么回给她。
给她留的是靠近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顾言书朝那边走去时,发现一扇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来微弱的光。
她不自觉朝里面看了一眼。
光来自于房间里床头旁的一盏台灯,姜暮言什么也没脱地横躺在铺着蓝色床单的床上,手半握着,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般,顾言书推开这间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她停在床边,弯腰放下自己的书包,犹豫了一会,伸出手轻轻掰开姜暮言的半握的那只手。
被姜暮言握着的是一条手链。
顾言书就是看见这条手链的一部分,才决定留下来。
手链看起来已经戴了好几年,上面的伤痕像是新添上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手链上的向日葵有一半变得干瘪,还有好几个破口。
就算这样,顾言书对这条手链也是非常熟悉。
这条手链是当初她送给姜暮言的那条手链,她没想到他现在还会带在身边。
她的那条手链,早被她放进名为“回忆”的盒子里了。
原来他不是不记得她,而是认不出她就是当时救他的小孩。
顾言书心情复杂,抽回手,身旁的人正好醒了。
“你来干什么?”姜暮言撑起身子,模模糊糊看到黑暗中床边人的模样,声音闷闷地问。
顾言书淡定直起身,盯着姜暮言,说:“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从昨天开始脸色就不太好,说是睡觉,却衣服鞋子什么都没脱直接横睡在床上,像是晕倒一样,怎么也不是正常的样子。
“呵。”姜暮言闻言讥嘲地看着她,“那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一阵雷声。
闪电落下的瞬间,照亮整个房间,让顾言书敏锐察觉到对面人脸上细微的不对劲。
姜暮言极力隐藏眼中的害怕,双手蜷缩着,微微捏紧床单。
“你怕打雷?”她好奇地问。
想起来昨天下午,他貌似也是这样。
怕雷声还打算淋雨出走,也真是倔。
“没有。”姜暮言固执地说,但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都那样了还要逞强。
“没有?那你声音抖什么?”
问完这句话,二人间恢复到之前安静的气氛。
姜暮言靠在床头,半低着头,闭眼好似睡着了。
顾言书见此没再说话,拿起书包走到门边,想到那条手链和姜暮言像是生病的脸色,又停了下来。
心中踟蹰几秒,还是转回到姜暮言身边,提起右手将手背贴在那人半低着额头上。
手背的温度烫得吓人,顾言书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这么烫肯定还没喝退烧药,也没有要去医院的样子,难道说是他想要烧坏脑子?以此来报复姜叔叔?
顾言书不是姜暮言,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收回放在额头上的手,她从书包里拿出备用小型医疗包,在里面找出退烧药和退烧贴。
将退烧贴贴在姜暮言额头上,她转身下到一楼饮水机旁,出纸杯接了杯热水,将药倒进去,一边搅拌一边上了楼。
房间的人还没醒,顾言书将纸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握杯的手移到那人下巴处握住,将低着的头强行抬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身前人的脸颊。
“姜暮言?你醒醒,你发高烧,不能再睡了,你应该去看病。”
她可不想未来还要为一个烧坏脑的人烦恼。
几秒过去,身前的人没有回应她的话。
顾言书虽然没说话了,但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别拍了,我还醒着。”姜暮言抬了抬眼皮,哑着嗓子总算开口说了话。
“你醒着那你还不说话,你发烧了你知道吗?”顾言书拿起一旁的纸杯,“先喝了吧。”
姜暮言瞧了那被纸杯一眼,就将实现撇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照顾我。”
退烧贴还粘着额头上,黏黏的触感让他有点不适。
“可怜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地方?”顾言书心里有点愠怒,“我只是在做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看在他一直保存着那条手链和丁奶奶的份上,她才这么做的,他以为她对他真有这么好心吗?
“正常人会半夜闯进别人的房间吗?”姜暮言冷笑。
“那你也没赶我走不是?”顾言书反问,“其实你心里应该挺希望有人来陪你的吧,只是嘴硬不承认。”
被她猜中心思,姜暮言一时语塞,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后,淡淡开口:“我想喝水。”
顾言书无语。
得,他还挑上了......
“就喝这个啊。”顾言书将纸杯递到姜暮言嘴边,“这里面既有水又有退烧药,喝了一举两得。”
姜暮言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身上疼得要死,也能分出精力将头转到一边:“哪有人像你这么说的,药和普通的水能一样吗?”
顾言书暗自白了一眼,放下纸杯:“随便你喝不喝,又不是我发烧。”
这么抗拒她,那她走还不行嘛。
就当是她今晚鬼摸了脑壳,明知道会热脸贴上冷屁股,还来犯贱惹的祸。
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她转身打算离开,外面又响起一阵雷声。
同时,右手肘忽而被身后的人紧紧拽住,传来一股热感,顾言书整个人再次停在原地。
漆黑的暴雨夜晚,台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二人身上,气氛暧昧。
“不要走。”姜暮言小声似祈求地说,嗓音越发沙哑。
顾言书如他所愿没走,她转过身,眼底没有奇怪:“你果然怕打雷。”
甚至怕到不分对象,连讨厌的人都要留住陪着自己。
“不想我走也可以,你答应我一件事,你不要传我和我妈那件事了,也让你朋友以后不要说那件事。”
姜暮言听到顾言书的话,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
顾言书点点头,挣脱他的手,又拿起那杯药:“暂且相信你。喝了它吧,喝完就起来去看病。”
姜暮言接过身前人的纸杯,抬头复杂地看着她,想起几年前冬天的事,脖子处貌似又感觉到丝丝痒意。
几秒之后,他将纸杯里的药喝完,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杯底残留的药剂:“有点苦。”
这不是废话,药有不苦的吗?顾言书在心里吐槽。
既然喝完了,那就去看病,只是外面的雷声是停了,雨声还没变小,打伞出去一样会淋湿,得找个东西罩一罩。
“我去找个东西。”顾言书说完,也不管姜暮言说什么,直接走出了这个房间。
再回来时,已经是三分钟之后,顾言书手里多了几个大垃圾袋。
她将它们撕开又重新组合。
两个大垃圾袋组合变成垃圾长裙,三个垃圾袋组合变成垃圾长袖衫。
顾言书看着垃圾袋完整将自己的衣服包裹,异常满意。
床上的姜暮言脸色难以言喻:“你干什么?”
“出门带你去看病啊。穿了这个好歹被雨淋湿的地方能变少一点。”顾言书没等姜暮言回话,直接将自制的“雨衣”丢给他,“穿吧。”
“我是病人。”姜暮言垂眼看了一眼身前的“雨衣”,说道。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不就是想让她帮忙的意思嘛。
顾言书抿抿嘴:“你是发烧了,不是残疾了。”
“等雨小了再走不行吗?”姜暮言再次看了一遍放在自己身上的“雨衣”,脸上露着嫌弃的表情,提手将它移到一旁。
“等雨小?”
狂风让窗外的树枝叶剧烈晃动,雨水着急而大颗地落在地上,狂风呼啸的声音和雨声与之前没什么差别。
“难道这雨一直这样,你就一直不去吗?那你恐怕真得烧坏脑子。”
姜暮言知道她说的话有道理,有气无力地拿起垃圾袋做的“雨衣”,他开始慢慢将它往身上套。
半夜时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唯有雨声和路灯的光伴着两个人前进。
走出别墅区,顾言书没有打电话叫张叔来,而是另叫了一辆网约车,目的地是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诊所。
刘海被吹得随风飘摇,雨水吹到自己脸上,顺着脖子流下,顾言书望着路另一头的黑暗。
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姜暮言站在顾言书身旁,头发被吹得凌乱,眼神漠然地落在被雨水击打的地面面上。
抵达诊所时,顾言书和姜暮言身上的垃圾袋已经完全取下,被她揉成一天丢进垃圾桶里。
好在半夜诊所里没什么人,和里面的医生说明情况,姜暮言很快就输上了液。
输液的过程很无聊,两人一言不发地呆在一起。
顾言书接了两杯热水,做回姜暮言身边,开口打破沉默:“喝杯热水吧,暖一下身子。”
姜暮言倚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有种无精打采的疲惫感。
他“嗯”了一声,接过水杯,视线望向墙上的钟表。
刚到零点,时间卡得可真好。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分针走了一格,姜暮言蓦然开口:“我小的时候总以为零点有魔力。”
顾言书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身旁的人很安静,视线停在钟表上,好像在等她的提问。
“什么魔力?”顾言书问。
“零点时候许的愿望可以实现。”顾言书陈述着,“所以我小时候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会不信邪地熬到零点,然后许下愿望。”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露着一丝怀恋。
“那你许下的愿望都成真了?”
顾言书当然知道肯定没有,但她就是想刺姜暮言一下。
“没有。”姜暮言摇头,“只意外实现过一次。后来我就再也不相信了,但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要是真能实现该有多好。”
自嘲地笑了笑,他始终相信是因为他又回到那个没有爱的家,才会让这个魔力失效。
魔力是需要爱的,可那时他家没有那么多爱。
顾言书:“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天真的。”
“难道你没有吗?”姜暮言反问。
小时候正是天真的年纪,又能有什么奇怪,
点开手机上的背单词软件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一秒,顾言书想起不好的事,莞尔一笑:“我起码没有和你一样,天真到相信世界上有魔法的程度。”
说完,她戴上耳机专心背起单词。
之后的两小时,直到医生过来拔完针,两人也没交谈半句话。
“小哥,你可得好好珍惜你女朋友啊。回去好好对你女朋友,别冷这个脸了。这大半夜,还下着雷阵雨,她还陪你来看病,多不容易。”
医生这句话一出,二人的动作双双停住,表情有点僵硬。
这人怎么想的,竟然会以为他们是情侣?顾言书觉得离谱,心想道。
“我们不是情侣。”姜暮言清清嗓子,不自然地说。
顾言书皮笑肉不笑:“大叔,我们兄妹。”
“哦哦,原来是这样呀,真是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医生大叔尴尬地脸腾地变红。
他之前看她和身旁的男生共打一把伞进来,替男生解释情况的样子,还以为呢,原来是他想错了。
“没事,大叔。你以后别在不知道别人关系时胡乱揣测还说出口就行了。”
顾言书和姜暮言走出诊所,屋外的狂风卷着雨水就往他们身上而来。
姜暮言将医用胶带撕下来,残留下的痕迹在这只手上显得格外明显。
折磨他一天的疼痛,在这两个小时的输液后变得减少。整理好衣服,除去唇色有点发白,身上的高傲已完全恢复。
顾言书撑开伞,路边等车过程中,她笑了笑:“其实,刚才那个大叔有一点没有说错。”
“什么?”姜暮言问。
“让你好好对我。你让我别走,我没有走;你生病,也只有我一个带你出来看病。你欠我一个人情,得还给我。”
姜暮言:“你这么斤斤计较?”
“如果我真斤斤计较,你欠我的更多。”顾言书转头看向他,眼里没有丝毫感情。
说她妈妈那件事,她还没真找他算账呢。
她可真是宽宏大量,凭个小时候的情谊就可以让她这么对他。
不过,也只有这一次了。
姜暮言愣了一下,右手握紧了又松,片刻后,说:“好,你想让我怎么还给你。”
“我还没想好。”顾言书回过头,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等我想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