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

    一时间火光冲天,战鼓雷鸣,周边沸腾的喧嚣夹着南疆湿热的夜气滚滚而来。

    这回又是火攻,敌方故伎重演!

    不过此番他们来了上万精兵,还有数十位巫师随行,并且用了特殊的火攻。

    远方驰来数十个诺大的熊熊燃烧的火团,楚家军城楼的守将们迅速排起飞箭阵队,待他们看清来物时一并惊恐。

    "那些是马?!"

    "真他娘的恶魔,连马也不放过!"

    "快将它们速速拦截了! 飞箭—— 射——!"

    原来敌方将炸药装于桶里携带在马儿的身上,然后用油点燃一众战马让它们冲锋陷阵。

    楚家军城楼的飞箭倾覆,好几匹马中箭后翻滚在地,直到被火焰吞噬,与此同时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有些冲在前方的马儿逃过飞箭后,一头撞在了城门上,爆炸声轰然响起,军营城楼被震得晃动起来,高墙裂开缝隙,乱石不断滚落。

    所有携着炸药的马儿在遭受烈火焚身的痛苦后,又被炸得粉身碎骨!

    亲眼目睹这些惨象的楚家军看得纷纷扼腕悲怒,虽然他们对敌人冷酷无情,因为沙场不是你活就是我死,可作为将士,对那些陪伴人类出生入死的骏马都有着特殊的感情。

    可战事面前绝不能多愁善感,楚家军的飞箭如暴雨般落往对面,躲在暗处的敌人用铁盾阵顶住了大部分的飞箭,并在刚才火马进攻之际,他们兵分三路,破坏了南疆所设的一段围城,从中疾速侵入。

    五千敌军一路直攻南疆军营! 另外两路人马在冲入围城后,即刻往山路而去。

    他们要放火! 因为这带山林延绵,火势能打乱楚家军的阵脚!

    不久后,军营两旁的山林起了火,幸而环境潮湿,火势缓慢,但还是成功分散了楚家军的注意力。

    楚家军的领帅正带着五千将士在城楼外方与敌军的主势力交战,另外遣了两三千人前去灭火,并阻击分路而来的敌军。

    那些生活在城镇的百姓们每逢战事,就会躲往地下通道,聚在一起向保护南疆的"战神之魂"祈祷。

    此刻,叶初羽腾在云端观察下方惨烈的战事,她使劲攥拳,犹豫着是否要干预?

    她也盯着楚家军的领帅,那人勇敢无畏,身姿轻盈且强健,剑法有劈山倒海之势,如果这位有灵力的话,定然能以一敌千!

    "将士们,随我杀啊——!"

    在她的指挥呐喊中,叶初羽认出来了,确实是楚笑师姐。

    可在万军混战之下,即便楚笑英勇无敌,却总有被瞄准空隙之际,敌军趁她不备在她背后一刀砍下,楚笑的铁甲裂了开来,她一个头晕眼花,从马上滚落在地!

    擒贼先擒王,周边那些敌军趁机厮杀过来! 就在刀剑架向楚笑之际—— 忽然,她原地消失了! 无论是楚家军还是南蛮敌军皆然惊震不已。

    "楚将军——! 楚将军——!" 战场上传来呼号。

    然而楚笑已经离得很远,她发现自己被一位陌生人抱着,出现在军营的城门内。

    速移法?!

    楚笑大吃一惊,曾经当她还是仙境弟子时,就经常练习速移法,可如今她灵力尽失,在战场厮杀完全凭着自己的剑技与力量,还有不畏生死的胆量!

    "你是仙境弟子?我们认识吗?" 楚笑惊问,救她的这位带着一副面具,不识真面目,可看身型应该是位女子。

    叶初羽心潮澎湃,怕楚笑认出自己从而分心,仅嘱咐两字:"小心。"

    楚笑提了提手中的剑,朝那位凭空消失的陌生人拱手:"英雄,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如能再见,楚笑定会日后报答!"

    话罢,她寻了一匹骏马腾身而上,再次奔赴战场中心。

    繁星缀天的夜幕中,地面金戈铁马,尘土飞扬,血肉之躯厮杀在一起,前尘的明月寂静地照着今世的是非纷争,命运一直在重演……

    "楚师姐。" 叶初羽的手中化出一柄剑,极想冲去助楚笑一臂之力。

    重生之前,楚笑一直留在合虚境,最终成为了叶初羽的敌人。而今,那位看似以强凌弱的女子,正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不惜生命的代价抵御外敌,保国卫民。

    可忽然,叶初羽瞥见远处的虚空出现一道奇异之景。

    —— 传闻中的会移动的瘴气! 战神之魂!

    那股瘴气就像一阵小龙卷风似的,快速移向还在暗中伺机的敌军统帅之处。

    不过敌军早有准备,领头的喝令:"截住它!" 遂派出有备而来的巫师。

    二十多位巫师立刻摆出法阵,口中念念有词,一同往那小龙卷撒了众多不知所以然的符箓,大体都是降妖劾鬼的符咒。

    果真,小龙卷被困在那里,迷了方向似的团团打转。

    "箫舟!" 叶初羽暗喝,腾上一匹马儿,提剑就冲了过去。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滥用灵力,使不得她擅用的剑影法术,"可恶!" 叶初羽索性化出一架弓和数道飞箭,拉弓劲射。

    咻咻咻,每次都是五箭齐发,每发中的! 围在小龙卷周边的符箓,只要被飞箭碰触,就瞬间散如青烟。

    敌方阵营发现突如其来的这幕大为吃惊,瞥见远处射箭的叶初羽,大喝:"快去截住那射箭的面具人!"

    顿时二十多位敌将就往叶初羽冲来,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近身,便被又能自由移动的小龙卷掀在半空中。

    小龙卷朝叶初羽靠近,看似打了个招呼,随即呼呼作响地冲往敌方阵营深处,先将那些巫师都卷了起来! 敌方登时乱作一团,统领指挥手下掷出提前备好的火球,小龙卷风被击中后很快变成橘红色,逐渐无力以致于越缩越小,最终成了一团燃烧的火苗。

    此刻楚笑统领的楚家军也冲了过来,与敌方进一步厮杀。

    叶初羽一个速移,"箫舟,我来带你离开。" 她将火苗捧在手间,轻语道,随即旋起一团迷雾,趁机从中消失。

    仅仅一瞬间,叶初羽已站在月无邪的跟前,赶紧将火苗递去:"月姐姐,这具魂魄受伤了,你快帮帮他!"

    月无邪在城里等候已久,听着城外厮杀滔天,却无奈做不了什么,见叶初羽平安归来,她终于松了口气,接过火苗环在手间:"这魂魄……?" 她诧异道。

    这不是一个魂魄,而是好多个汇聚在一起!

    因为箫舟他们的死期距今过了太久,游离的魂魄逐一消失,存留的将士们的魂魄只好融为一体,以便合力留存于世,只是,最多也就再留存十来年的时间。

    月无邪施了个储魂法术,对叶初羽道:"任务已成,我们何时离开此地?"

    夜幕正在消退,天际出现启明星,叶初羽转向城外竖耳倾听,战事接近尾声,楚笑砍了敌方统领的脑袋,楚家军凯旋高呼,这么一场恶战后,南蛮外族士气大败,今明两年内应该不敢再轻易来攻。

    箫舟他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楚师姐,后会有期! 叶初羽心道。

    或许,以后,她们能够不记前仇,把酒话前尘。

    "现在就走,我们回家!" 叶初羽将月无邪扶入马车。

    月无邪应道:"好,回家,我很想看看那座与众不同的仙境,究竟会是什么样?"

    "我们一起建!"

    叶初羽往自己和马车施了个隐形法,驾车快速出到城外。她回头望向楚家军的军营,高楼上战旗飘扬,胜利的号角吹响 ——

    后方,一轮艳阳也正在破晓而出。

    .

    东荒的扶桑山。

    大清早的,响彻山谷的呼叫声惊起一群肥嘟嘟的小母鸡。

    "啊啊啊 —— 姐姐回来啦! 姐姐——!"

    早起的叶免正在挑野菜,远见从山路驶来熟悉的马车,他一阵惊呼,化作兔子蹭蹭蹭地飞跑过去,驾车的果然是叶初羽,叶免不待她停车,已是一个急扑,钻在她的怀里嘤嘤嘤,小耳朵颤个不停,红宝石般漂亮的眼睛溢出一汪泪水。

    "阿免,姐姐也想你了。" 叶初羽抱着他狠狠地亲几口。

    她跃下车,叶免跳到地面又恢复了少年身,拽着叶初羽的臂膀,挥手指往前方。

    "姐姐你看,你不在时,我们也没闲着!"

    这山谷,在他们来之前荒寂无人,如今多了二三十座小木屋,井井有条,乍看之下像是一座村落。

    "姐姐,你还记得苍龙帮的李蛮吧?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叶免又指给叶初羽最高处那座屋子,"那是咱们以前的屋子,现在属于姐姐你一个人的!"

    叶初羽最初的那座屋子被扩建了,看着很是气派,且独自带了个小花园,还有围墙护在四周以保清净。

    "花园是小金花的杰作,她可厉害了!" 叶免夸赞时,小金花等人也闻声而来。

    叶初羽缺席的这些日子,叶免他们也寻来一些陌生的新伙伴,纷纷围着叶初羽兴奋得手舞足蹈。

    清寂的山林热闹起来,天大地天,这些曾经无家可归的天涯沦落者聚在一起,努力营建新的家园,终于有了归处。

    月无邪站在他们身旁,往周边环视一圈,点头道:"这地方很不错,灵气天然充盈,好好建造一番,还真能成为一座大仙境。"

    扶桑山之所以名为扶桑,乃临近上古的扶桑树,是日月出入之地,因此扶桑山也属上古神山,虽然名气远不及灵山。

    既然曾为灵山之首的月仙尊认可了,叶初羽更是信心大增。

    "是,建一座与众不同,包罗万象的仙境!"

    此刻,她心如朗月清宁澄明。这一切得来不易,往后也必定艰难险阻,可是,曾经她是独自面对多舛的命运,如今她与他们在一起。

    环视中,叶初羽发觉缺一位眼熟的人,咦,洛小鹰呢?

    话未问出口,洛无羁箭步行来,身姿挺拔得如松如竹,眉眼含笑,也含了几多期许与焦灼,他似乎没来得及梳洗,发髻松乱,边走边像小猫似的抹着脸。

    "师妹……" 他站到眼前,含情脉脉地看着叶初羽,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叶免在旁笑道:"姐姐,洛长老近来写了一堆天书,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叶初羽也露齿调侃:"洛长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洛无羁很少见她这么开心,一瞬间面红耳赤,摸着脑袋咕哝道:"师妹,咱们以前不是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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