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化形

    “喂!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把我的酒葫芦找回来!”丑石头又开始发脾气,颇有些“劝你别不知好歹”的意思。

    蝴蝶映夜瞅着石头皮上气鼓鼓的包,寻思她到底是立马跑,还是等等再跑。

    她不过是一只好吃懒做胸无大志的普通蝴蝶,吃饱喝足、躺平睡暖才是她蝶生追求。可若是被这披石头皮的不晓得啥玩意给缠住,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好果子吃。

    累死她也搬不动一只酒葫芦,更何况,还得费劳什子劲抬起石头尊臀,再从臀下扒拉出酒葫芦。

    只其中任何一步,她短暂的蝶生都得交待在这儿。

    蝴蝶映夜打定主意,悄咪咪舒展蝶翼准备开溜。

    谁知翅尖还没抖起,石头皮下忽然飘出一句:“蝴蝶姐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一只蝴蝶吧?”

    蝴蝶映夜悚然,翅尖一趔趄,慌张地闪了腰。

    丑石头嘲笑她:“蠢女人,你也不想想,蝴蝶会说话吗?”

    “怎么不能?”蝴蝶映夜扇起翅膀,腰疼地直吸气,嘴上却不能输。“你一块丑石头不也能说会道的?”

    “啊?你说谁丑?”丑石头怒了,石头皮鼓得像蟾蜍,鼓鼓囊囊地奶嚎:“我可是堂堂的一块仙石头!懂吗?仙石头!”

    “抱歉,没听过。”蝴蝶映夜淡定,腰疼瞬间好了,腰板也直了。原来怼赢这般爽!

    丑石头不服输,凶巴巴撂狠话:“行,既如此,你别怪我不事先提醒你!稍后我化形,叫你体会体会什么叫有眼无珠!什么叫有眼不识荆山玉!”

    蝴蝶映夜颇诧异,好奇振翅:“好的,拭目以待。”

    丑石头开始憋大招,奶声奶气念了通“嘛咪嘛哩吽”,就听“呱唧”一声脆响,白光一闪,那丑兮兮的黑石头就不见了。

    倒有个深埋土中的酒葫芦,怪显眼地露出半截葫芦头,正冲映夜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旁边还有坨一蛄蛹一蛄蛹的东西,闪着铁疙瘩才有的灰白青光。

    “怎么样?蠢女人?有没有闪瞎你的狗眼?哈哈哈哈哈!”那青光中传出奶娃娃得意的笑,笑完趾高气扬的不得了。

    “怎么?你吓傻了?也难怪,我可是......”它猝然卡住,“唉?不对,我是谁来着?让我想想,我是一块仙石头,我是......”

    这下它慌了,惊恐大叫:“老天!我特么居然也被封印了!我竟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蝴蝶映夜很无语,飞起来绕那青光一圈,忍不住咂嘴,“啧啧啧,我说仙石头,你知道自己目今长什么样吗?”

    青光顿时一阵紧张,有点不确定地问:“啊?什么样?不好看吗?”

    蝴蝶映夜又咂嘴,“啧啧啧,不好说啊。”

    青光支吾了,却有冷汗涔涔,大颗大颗地流。

    蝴蝶映夜飞落,古怪地道,“你竟然是一条铁鞭?”说着,一股奇特的想要捡起那铁鞭,更想要痛快挥舞一番的冲动,强烈地占据了一切。

    映夜下意识探出蝶翼,竟顷刻化为人形,眨眼便执鞭在手了。

    与此同时,漫无边际的紫色花庭像被骤然击碎的镜面,一片片轰然塌裂。

    映夜完全没注意四周的急剧变化,她摩挲鞭身,对着八个浓墨小字启唇念诵。

    仍是“阴阳八卦”“九曲乾坤”,但话音未落,她就觉唇齿间已生出一股融融的暖流。

    暖流温凉舒适,自映夜体内周游、涤荡,带来说不出的惬意和力量。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就在映夜想要抓住那熟悉感却怎么也抓不住时,暖流倏地奔涌汇集,自她指尖直贯鞭身。

    鞭身微颤,好似魂归附体,蓦地又“锵啷”一声唳响,恰似万古长夜一啸鸣,竟引得团团惊雷轰然而至。

    雷声覆顶,霹雳阵阵,于昏暗梦境中恨不能操天日地。

    又有暴烈风起,怒吼着将映夜团团围住,一道道霹雳电光簌簌而落,如箭矢、如镖刃、如刀林剑雨般,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一股脑儿全往映夜手里砸。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映夜手臂发麻,原本铁疙瘩一样灰不溜秋的铁鞭,也早已脱胎换骨,于战栗之中逐渐镀上越来越厚实的冷光。

    最终雷鸣声止,霹雳形销。

    只余一把神鞭在手,气势逼人,杀意也逼人。

    映夜顿觉轻巧趁手,随手一扬,直劈当空。

    “噼啪~~”一声巨响,撕天裂地一般,竟炸得整个梦境都抖了三抖。

    映夜眼窝子发热,莫名痛快至极,酣畅至极。正要再试手,手中的武器自己不干了。

    “喂!住手!住手!我有话要说!”还是奶声奶气的声音。

    映夜疑惑,举鞭端详,“咦?你还活着?没被雷劈死啊?”

    “啊?你瞧不起谁呢?”奶娃娃抗议,“我说了我是仙石头,虽然我被不知哪个乌龟王八蛋给封印了,自己的原形也被人施法束缚。但,我到底是一块仙石头!如今沦落为你的走狗,还要被你羞辱,你良心过得去吗?”

    它话音一转,又道:“所以,我必须丑话说在前头!”

    映夜被它大道理一套套搞得脑仁疼,立刻点头,“唔,有道理,你的确是怪惨。好吧,你有什么丑话,尽管说。”

    奶娃娃乘胜追击:“首先,既然以后我要做你的走狗,那俸禄就不能少,不然我消极怠工叫你好看!”

    映夜:“......”

    竟然遇见一个比自己还财迷心窍的......不知道啥玩意儿。

    “咦?所以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映夜好奇,跑题地琢磨:“常闻仙道有法器灵宝之分,法器是死的,灵宝是活的。莫非你是一只灵宝?”

    奶娃娃鞭身一抖擞,“是了,我的确是一只灵宝,不过,我可不是普通的灵宝,我是一块仙石头!”

    奶娃娃说到痛处,差点儿又要哭了,但它生生忍住,颇有骨气地继续讨论走狗事宜。

    “反正,俸禄不能少,你休想剥削我!不过,”它顿一顿,想想又说:“我要银钱也无用,人间烟火也着实无趣,可我的酒葫芦可不能没有酒!”

    “什么?”映夜苦笑,点头:“行吧,行吧,若是不太贵,我可以考虑,若是太贵我可就付不起了,我家里还有个费钱的要养。”

    “什么?”奶娃娃破防了,“你居然是一个穷鬼?一个穷鬼居然要做我的主人?没天理了啊!哇......”放声大哭。

    单是哭也就罢了,还哧溜一下滑出映夜掌控,就地撒泼打起滚儿来。

    映夜瞅着铁鞭子委实生不出被萌化的怜爱感,丝毫不为所动,也便任由它哭闹发泄。只挪到一旁落腚安坐,随手掐了个发光诀,掏出手札津津有味翻看起来。

    打滚儿打得像泥鳅似、自以为还很软萌讨喜的某铁鞭:“......”

    好狠心,竟不理我!这女人好狠的心呐!

    旁边的葫芦看不下去了,“嘭”的一声,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像是有话要说地蹦跳到铁鞭身旁,挨着打蔫的铁鞭,蹦蹦跳跳一阵比划。

    虽说葫芦不会说话,但铁鞭似乎看懂了,它猛然支棱起鞭身,又惊又喜追问。

    “啥?你说真的?你不需要她给你买酒?你可以自己想办法?”

    葫芦仿佛点头似地歪斜倒地,又迅速弹起,跃跃欲试一样一阵蹦跶。好似在说,“那还用说?你就瞧好吧!”

    映夜放下手札,惊奇地瞅着一葫芦一铁鞭,叹为观止。

    从来只闻灵宝成精,没想到灵宝的酒葫芦也能成精。且这酒葫芦,竟然还会哄灵宝开心?

    又见那铁鞭终于被哄好,挺起一节节铁脊梁,得意地甩了甩冷光凌厉的鞭身,冲映夜喊话。

    “喂!你就得意吧你!也就是我封印在你梦中,又受你胁迫,不然,我堂堂一块仙石头还用受你这穷逼恶气?”

    “再骂一句穷逼试试?”映夜冷笑,随手掐了个变形诀,腾地一下,就把铁鞭身后的酒葫芦变成了一面铜锣。

    铜锣倒地,锵啷啷啷响作一团。原本拴酒葫芦的挂绳,也变成了铜锣的提手。

    铁鞭呆滞三秒,冷汗滚下两三颗,硬是把没底线的嘴牢牢咬死了。

    到底是铁鞭,能屈能伸,转眼就奶声奶气卖好。

    “哇!姐姐竟是一位好厉害的术士呢!姐姐你怎么会是穷......那啥呢?哈哈,凭姐姐的气度,将来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嘿嘿。”

    “噢?你确定不嫌我穷了?”映夜掐起又一个变形诀,笑容可掬。

    奶娃娃瞬间刚正成一根笔直的铁棍。

    “能跟着姐姐叱咤风云,仙石头我必定抛头颅洒热血,我可是块很有追求的仙石头,嫌贫爱富那是万不可能!”

    又打蛇随棍上绵软盘旋,顺着映夜脚背往上蛄蛹:“姐姐,我知道错了,你把酒葫芦变回去吧?好不好嘛?”

    “呃.....”映夜一阵瘆的慌,强忍将它一脚踹飞的冲动。

    这才想起手札里的注解,略抱歉地摊摊手,“不好意思哈,我只会掐诀,不会解诀。不过,这诀咒有时限,到时间自然会失效。只是......”

    她看看地上的铜锣,实话实话,“只是我这个变形诀并非普通的变形诀,而是称心如意变形诀,也就是说,酒葫芦之所以变成了一面铜锣,正是因为它自己想要变成一面铜锣,与我无关。”

    说着,啼笑皆非地乐,“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一个酒葫芦的梦想居然是变成一面铜锣?”

    铜锣似肯定,欢快地剧烈颠动,锵啷啷啷玩得不亦乐乎。

    奶娃铁鞭倍感受伤,声音一瘪,“酒葫芦?不是说好做彼此的唯一吗?你要变成铜锣,那我还怎么用你喝酒?”

    “我看问题不大,”映夜将铜锣捡起,开导铁鞭:“你看,这样平放着倒满酒,你在里面把自己泡成药酒都成。”又掂掂重量,“不错,够分量,看起来也挺牢固。”

    掂完满意地掏出条细麻绳,将铜锣背上身。

    铁鞭不解,“你背我酒葫芦干哈?”

    映夜不语,瞅瞅梦境边际逐渐洞开的裂缝,对地上铁鞭回眸一笑:“我看你自己蛄蛹得怪得劲儿啊,想来也不劳我捎带,你就跟后面自己爬吧。”

    说完,大步流星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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