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牛岛若利的攻击是绝对的力量，那么日向与影山的怪人快攻则是绝对的速度。

    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思考的时刻纯属浪费，因为他们默契的仿佛是左手与右手的配合，大脑都无法反应过来，球便已经落地。

    “……”鹫匠教练微微皱起眉头，只一球，他便发现这个快攻，能够完成纯粹是依靠影山飞雄的天赋。

    带着不可言说的微小失落感，鹫匠锻治决定否定日向翔阳。

    “哇，虽然看过资料了，但果然好厉害呀！千夏……”带着兴奋之情的夸赞在鹫匠教练严厉的注视下音量逐渐小了下去，千雪默默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讨好地朝这位不苟言笑的老人家笑笑。

    一局比赛结束，目前乌野与白鸟泽打成了平手。

    下一局，便是决胜的关键。

    得以暂时从极其耗费精神与体力的比赛中获取喘息的少年们正不断喝着运动冲剂，乌养教练与千夏被热气腾腾的少年们围着，待他们调整好气息，千夏开口：

    “大家都打得不错，特别是西谷，很帅哦。”

    “噢噢！千夏同学！非常感谢！”再次获得夸赞的西谷支楞起来，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还能再接100个牛岛若利的发球！

    千夏见他如此，眉梢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随即将目光移向其他人：“但是牛岛以及天童依旧是个问题……面对天童的预判拦网，还是不要太走寻常路比较好……”

    “是！”

    乌养教练也跟着点点头：“要尽可能在牛岛处在后排的时候多争取点分数，日向，下一局你的轮次和泽村换一下。这样就能最大程度避开天童觉。”

    “了解！”

    日向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月岛见他这副模样，嫌弃地咂嘴，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行为表达出了他的意思。日向闪到孝支身后，才狐假虎威地质问：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这个轮次，意味着你要与牛岛面对面了，你得跳得足够高，跟猴子差不多，才能不那么轻松被牛岛拦下。野生儿，你做得到吗？”

    月岛眼睛眯成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你可别浪费多余的体力，在关键时刻跳不起来哦。”

    “你说什么？我肯定会跳起来的，跳得比牛岛还要高！”

    一副要与月岛吵起来的架势，如果没有孝支夹在中间的话，看上去还挺威风的。

    “吁吁，日向，吁吁。”

    “吁吁，月岛，吁吁。”

    孝支与千夏同时出声，发小安抚着被挑衅的橙发小少年，千夏则开口劝解挑衅的金发少年。

    “好啦，月岛其实是担心日向用了太多体力吧。没关系的，待会他多注意一下就好了……”千夏无奈地挥挥手，音色温和，带着十足的宽和，宛若清凉的小溪，缓解了月岛的焦躁。

    月岛会这么说，应该是察觉了吧……现在的乌野无法拦下牛岛的事实。

    西谷虽然可以救到很多球，但是也无法面面俱到，现阶段他们对白鸟泽的缺失的那一块，就是名为拦网的拼图。

    所以他才会故意这么说，希望能够激起日向的注意，尽可能多的在进攻这块为乌野夺取分数。

    真是变扭的人啊。

    千夏在心中感叹，嘴上还是“吁吁”地哄着月岛。

    “赤野同学。”

    “怎么了？月岛？”千夏抬起眼眸，真诚地注视着瘦削的少年。

    “我又不是马……”对日向这样也就算了，凭什么我也要被这样对待。

    月岛萤稍微有点不服气地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不满。

    “噗！对、对不起啦！总之，比赛要开始了，你们加油吧！”千夏忍俊不禁，她捂住嘴轻咳一声，怕面前的金发少年更不乐意，憋住笑意拍了拍月岛的背。虽然原目的地是肩，可她够不到，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背。

    另一边的孝支则是轻而易举就安抚住了跳起来的日向，一边“吁吁”，一边使劲抚摸（读作摩擦）他的头。

    是马吧。清水洁子看着日向，在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是马啊。大地与旭对视一眼，憋笑。

    马……山口忠见温顺下来的日向正双目闪闪地看着菅原孝支，摸了摸垂在脸颊边的发尾。

    “好啦，大家鼓足劲，好好和白鸟泽比赛吧！”千夏双手叉腰，笑眯眯地为面前的同伴们应援。

    “用尽自己的全力，不要留遗憾。”乌养教练双手抱臂，认真地嘱咐道。

    洁子则对着大家施以信赖的目光。

    对战白鸟泽的关键一局，背负着大家期待的六人站在赛场上，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只要赢下这一场，就拿到了全国的入场券！

    对抱着希望的他们，现实给予了沉重的打击。

    “咚！”

    “嘭！”

    “嘣！”

    被传递给牛岛若利的排球以摧枯拉朽之势，一遍又一遍地穿透网前三人的防御，白鸟泽不断增加的分数仿佛在嘲笑做无用功的他们。

    “噔！”

    再一次当面被牛岛轻易地夺取了分数，冷静如月岛萤也不免产生了焦虑。

    没有足够拦网水平的乌野就仿佛丢弃了铠甲闯上战场的不要命新兵，连普通的箭矢都无法防御，更何况是火力强如坦克一样的白鸟泽！

    输给牛若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他可是全国前三的主攻手……

    理智在向月岛劝说，无奈地表示输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只是，区区部活而已。

    面对无法打败的对手还那么亢奋，他最讨厌这种无用的努力了。

    尽管在心里说着多么冷酷的话语，无数次地重复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脑海中也不断回溯着哥哥痛哭的样子。

    可面对如怒涛疾风般勇猛的牛若，月岛心中盘踞的那股焦躁感却始终在积攒。

    像是积雨云一样，只有烦躁在不断扩大，最终变得沉甸甸的，下一秒就会下起雨来。

    该死！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冷静！

    视野中只有排球在回旋，月岛萤死死盯着势不可挡的可憎球体，将理智的话语甩到脑后，他全心全意只有一个想法：

    把这个不可一世主攻手的球拦下来！

    身躯以平常不会有的活力急速跳起，就连月岛自己也惊讶于自己此刻的高度。

    宛若冷静沉默的渔人试图征服狂躁的天象，月岛的目光追逐着牛岛带来的暴风雨。

    近了，近了。

    就是现在！

    手指发挥出平常所不具备的力量，如同新缝好的渔网，致力于获取暴风雨吹刮而来的猎物。

    “啪！”

    月岛微微睁大眼睛，手掌上，传来了碰到球的触感！

    他做到了，他成功的、碰到了牛岛若利的球！尽管只是轻轻擦过！

    “一触！”

    思维还没能抓住这一事实，内心却爆发了无与伦比的喜悦！

    做到了……！只要再给我几球，就可以……！

    “哔——！”

    将月岛从思绪中唤回的，是比赛结束的哨声。

    尽管碰到了，并且延缓了一定的速度，可牛岛若利的大力扣杀，并非能够轻易接到的。

    乌野20:白鸟泽25。

    比赛结束。

    三年级最后的IH，与一年级最初的IH，止步于宫城县预选赛。

    先是沉默，与爆发出强烈欢呼声的白鸟泽不同，乌野陷入了凝滞的空气。

    不甘、悲愤、对自身力有不逮的恼火。尽管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可他们的神情充分表露出了这一点。

    “乌野，很棒了！”

    观众席上断断续续传来根本构不成安慰的苍白话语，比白鸟泽的欢呼刺耳百倍。

    很棒？可是没有赢下来啊，没能赢下来啊！

    还想继续打球、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啊！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

    众人的内心被失败感与愧疚感溢满了。

    月岛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左手——还残留着刚刚与牛岛的扣球擦肩而过的触感。

    只要再给他几球的时间，他就可以……！

    可惜，唯一碰到的一球，是最后的机会。

    “可恶……不想输啊……”田中高高仰起头，语调颤抖地诉说着，闭上眼睛试图阻止眼泪的落下，可却始终不能如他所愿。

    泪水从脸颊边不断流下，像是被粉笔划出的白线。

    他的话语打破了大家的沉默，泪水也具有了传染性，纷纷滴落在地板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两者是一样的。

    田中的话语像是一把锤子，将月岛的迷茫砸破。

    原来是这样，他为什么会感到焦虑，为什么会想要拦下牛岛的扣球，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想输啊。

    很简单的理由，连幼稚园小朋友都明白的道理，可他却现在才突然察觉。

    不想输、不想输、不想输……！

    可是输了。

    再不情愿，再不甘心，再不满足，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数，无法改变。

    月岛缓慢地、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左手，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一直在关注大家情绪的千夏目睹了一切，又是悲伤，又是欣慰地笑了起来。

    真好啊，对你来说，排球已经不是“区区部活”了吧？

    千夏狠狠吸了一口气，拍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她努力扬起柔和的笑容，提高音调，克制住因悲伤而产生的颤抖，音色一如既往稳定人心：“大家，今天打得都很棒哦！一直以来看着你们的我还有乌养教练都这么认为，所以就请放一百个心吧！因为这绝对，不是安慰之言，而是无可辩论的事实！”

    她说着说着，真的将难过的情绪打包扔掉了，回忆着众人的表现，她既骄傲又满足。

    “西谷，成功接到牛岛的球也太帅气了吧？日向，今天跳得比以往都要高哦！摸高是不是可以更新了？影山，二传的技术还是那么精湛，我都要看花眼了。大地，防守还是那么密不可分！旭，今天的扣球都很精彩啊，以后都要按这个力度来啊……孝支，和影山的配合默契到我都要嫉妒了哦？山口，让你去做危机发球员真是太好了……田中，一直到最后也不放弃的精神鼓舞着大家，很有男子气概！”

    她语调一顿，最后视线看向月岛：“月岛，排球，很不错吧？部活，很有趣吧？”

    她一一细数着全员的优点，像是在翻找存钱罐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硬币一样，细致而专注。

    月岛一愣，他缓慢地伸手推了推眼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要苦着一张脸啦！已经用尽全力了吧？那就该感到自豪，然后抱着这份自豪继续努力，春高，一定可以更出色的！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千夏扬起头，话语中充满了笃定，仿佛真的看到了出色的结果。

    “千、千夏……”孝支瞬间红了眼眶，他努力按捺住想要冲上去拥抱面前少女的冲动。

    然而有人比他更忍不住。

    “呜呜……千夏同学——！”日向翔阳听完更是大哭特哭，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千夏就是一顿嚎。

    “赤野同学！”

    “千夏同学……呜！”

    连锁反应下，单细胞西谷夕与田中龙之介也流着感动的泪水一同拥上去。这下可不得了，剩余的一年级和二年级也莫名其妙抱了上去（“为什么我也要……”“好啦好啦，一起来吧，阿月。”）。

    沉浸在第一次被叫了名字、打法也被尽情夸赞的感动中的旭与大地，见状拉上了想加入但又犹豫不决的孝支，与清水一同，抱着我们都还没和赤野抱过的想法，成为了抱抱熊大家族的一员。

    “喂喂……你们悠着点啊……”可别把赤野闷住了。乌养教练抽了抽嘴角，虽然很想阻止这一团糟的现状，但考虑到少年们刚输了球的心情，决定拿出成年人的宽容来等待他们一会。

    于是和武田老师相视一笑，温和地注视着乌鸦大家族进化成抱抱熊。

    “好啦好啦……别哭啦。”被一大团人围在中心，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千夏，温柔地拍了拍翔阳的后背：

    “快点整理一下，今天我和乌养教练请你们吃大餐！”

    这孩子……突然被变成了请客人的乌养教练挠了挠脸颊，无奈地笑了起来。

    “呜哇……千夏，好受欢迎——我也想加入！”

    从刚才开始就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搭话的千雪，见证了一切之后双眼闪闪发光，双腿蠢蠢欲动，就要迈步加入。

    “慢着，你不行的吧？”后领传来了被拉拽的感觉，千雪转头一看，是她的同桌——濑见。

    “濑濑……好严格。”

    濑见英太的额角爆出一个青筋：“都说了，别学天童那样叫我……”

    “诶～可是濑濑很可爱呀？对吧，觉？”十分坏心眼的，千雪将问题抛给天童。

    “是～的～呀！”

    见濑见失去了与她计较的力气，千雪偷偷笑了起来，她再次将目光移向终于从一堆抱抱熊中挣脱，面带笑容的千夏，心中不断有温暖的情绪溢出。

    你拥有了一群好伙伴呢，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