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想请姑娘过小筑一叙，聊表感激。之前听说你与柳……”似觉有些不妥，红泪马上调转话头，“听闻你身体抱恙，日日在园子里躺着，便不好叨扰。眼见得好些了，便让杏儿央了余姐下厨，大家一起聚一聚。”红泪摸索到酒壶，亲手为我斟了酒。

    杏儿话里藏着话，笑道：“我劝你啊，赶紧找坊主去，没了柳公子这座大山，有棵大树也是好的！”

    “杏儿，没头没脑的事儿，胡说些什么！”看得出来，红泪真有些生气了，“即使阿六跟公子有了嫌隙，他们自会辩个清楚，不用你操心！”

    杏儿说话做事一向不过脑子，但终究没什么坏心思。见她委屈得嘴巴翘得老高，我笑道：“无妨无妨，杏儿也是拿我当自家姐妹，才说得这般直接。只是不曾想，这点小事竟让红姑娘担心了，确实不应该。那我便自罚一杯。”说完，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一青衣小厮弓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金丝团”放下转身便要离开。

    “小哥。”我出口唤道，青衣小厮的背似乎僵了一下，“余姐什么时候到啊？”

    青衣小厮转过身，埋首小声回道：“禀姑娘，余姐说汤羹做好她便过来。”

    因为这小厮声细如蚊，反倒引起我的注意，我好奇地歪着脑袋瞥了一眼——又是新人，秀气的面庞上还带着三分稚气，看样子是刚招进坊里不久。

    没等我说什么，杏儿努着嘴道：“唉，你说话声音那么小，谁听得清啊，又不是什么姑娘家！”

    “杏儿！”红泪出声喝止，“别这么没规矩！”说完，又冲着青衣小厮的方向柔声道：“小哥见笑了，我这丫鬟被我惯得脾气见长，她虽嘴上逞强，但心思单纯，实属无心之言，还请小哥不要放在心上。”

    青衣小厮作礼回道：“小的初来乍到，确有不周之处，还要多谢诸位姑娘包涵。若无他事，小的先退下了。”说完，徐徐退下，转身离开。

    “趁热吃，这虾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话间，红泪已经挑起一个虾球喂进了杏儿嘴里。

    “唉——”我下意识地出声阻止，却晚了一步。刚才那青衣小厮临走时眼神里似闪过一丝凶光，着实令人在意。

    “怎么了？”红泪微微偏了偏头，冲着我问道。

    我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说到底，那些依稀只有轮廓的想法都只是自己的直觉，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忧虑。

    “没事儿，我就是在想余姐还没来，咱们就先吃上了，怕是有些不妥当……”我夹起一颗虾球，放在鼻下闻了闻，除了香料的味道似乎并无其他。

    “她说了让我们先吃嘛！那我去看看。”杏儿闻言放下酒壶，走出几步，似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一把拉起我：“阿六，你跟我一块儿去！”

    “我……我？”我一指红泪，“你家姑娘怎么办，咱俩都走了，谁看着她？”

    杏儿神秘地一笑，扭头冲着门外喊道：“阿华！”

    话音刚落，阿华便出现在我们跟前，似一直在某处候着。

    杏儿在阿华面前反而更像主子，毫不客气：“我与阿六有事需得出去一趟，你就在旁侧候着，照顾好我家姑娘，听见没？”

    阿华也不生气，低头一礼：“知道了。二位姑娘慢走。”虽然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我依然察觉出他话里流露出的一丝喜意。

    红泪羞怯地嗔怪道：“杏儿，你怎么……”

    对上杏儿挤眉弄眼的神情，我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忍不住替红泪感到高兴——自心上人离世之后，红泪对琵琶之外的事情始终淡然疏离，否则也不会在柳落白提出为她医治眼睛时一口回绝，如今这枯树逢春竟然抽枝长叶了！

    看得出来，这两人相互之间都有些意思。

    出了院门，我提肘轻轻撞了一下杏儿，笑骂道：“可以啊，你家姑娘跟阿华若是成了，还不得好好感激你！”

    杏儿昂起头，不无得意：“那可不！要不是我，也不知那两闷葫芦得把心思藏到什么时候？”

    “那叫阿华的，什么时候来伺候你家姑娘的？”我忍不住问道。

    “有些日子了吧……”杏儿努力回忆道，“好像是你与公子来兰香坊前三月左右。”

    如此算来，他们相识也不过短短几月，而红泪的心已封了数载，这人虽看着不俗，但确实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也不知是如何俘获红泪芳心。

    话说，比我们先来着兰香坊，怎地一直没见过也没听说此人？

    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与杏儿朝着鸿院的方向走去。

    忽地，杏儿闷声不响一头向前栽了下去！得亏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我赶紧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还好，都正常。没等我理清个中缘由，夜空突然亮了起来！我猛然回头，看见不远处火光漫天，亮如白昼，心顿时漏了半拍——红泪出事了！

    事不宜迟，我赶紧将杏儿靠在临近的树干上，贴上定身符，施了障眼法，便忙忙向着小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