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票号里接待客人的工作人员应该叫什么？叫小二？叫伙计？叶迟红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在心里称呼对方为柜员小姐姐。
她挑了个面前有空位的柜员小姐姐，在她对应的椅子上坐下，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刚上大学终于获准拥有了智能机于是去银行开通网银的日子：“呃……你好，我想把灵石换成银两。”
“好的。”柜员小姐姐带着得体的营业笑容，“您这边把需要兑换的灵石给我就可以了。”
这熟悉的银行办业务感觉！
叶迟红刚低头把手伸进包裹，就又抬头想问问灵石和银两之间的汇率是多少，她顿了一下，把汇率这个词表达为：“多少灵石能换多少银两？”
柜员小姐姐推出来一张表格：“这里是我们的今日汇率表，您可以查阅一下。”
叶迟红看着柜员小姐姐左手打算盘的同时伴随着右手虚握鼠标状物体的动作，意识到大概真的是自己想象力太匮乏或者知识储备不足，导致这个修仙世界的票号本质是个套皮现代银行。
她警惕地环顾左右，怕有人冲过来给她推销信用卡。
江小海靠近了几步，小声询问她：“小叶姑娘看这价格还合适吗？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换一家，我记得这附近还有别的钱庄。”
叶迟红回答：“噢，没事，不用换，我不在乎价格，我就是怕我银子换太多了不好拿。”
说完这句话叶迟红忍不住回味了一下，说“我不在乎价格”实在是太爽了，比说这句话更爽的就是她现在真的不在乎价格。手中这张汇率表显示，兑换不仅要看灵石的数量，还要看灵石的品质，品质越高的能兑换的银两当然也就越多。
叶迟红这个半道上被系统丢过来的修士一天正经的修行学习都没有过，当然分不清楚不同品质灵石之间细微的差异，除非是太高级的和太低级的放在一块儿，她才能猜个大概。就比如师父在她临行前往她包裹里塞的这两种，一种是最低级的下品灵石，她刚才吃面条用的就是这种，买一碗阳春面对方都不带找钱的，属于是直接拿来铺路比用来买铺路石还划算的石头。
至于另一种……叶迟红伸手到包裹最深处，惊觉那个装灵石的钱袋可能是敞口了，她只摸到一个空口袋，只好起身，尴尬地把抱在怀里的包裹给放到柜台桌面上，展开了下山之后就一直没打开过的包袱皮。
其他空闲的乃至于正在办业务的柜员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作为票号，他们接触修士最多的业务就是灵石和世俗界银两的兑换，但修士们基本是把灵石往柜台上一放，拿上银两走人，不会展开一张装满了流光溢彩各类法宝的包袱皮，埋头从里面拣选散落的上品灵石。
江小海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叶迟红身边，试探性地拿起一颗上品灵石：“是这种吗，小叶姑娘？容我帮你一块儿找吧。”
叶迟红胡乱地点着头，把已经挑出来的灵石放进束口袋里，示意江小海也把找到的放进来。
江小海的帮忙加快了不少进度，好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叶迟红总算把散出来的灵石挑了个大概，她从其中拿出来两颗，递给已经等待她多时的柜员小姐姐，换回来两个沉甸甸的银锭。
期间叶迟红捧着沉甸甸的上品灵石又串戏到了银行，这要是全存了多少得给我两桶油五袋米……
叶迟红把银锭放在包袱里，刚要把包袱布重新合上，柜员小姐姐就指着其中一处问她：“请问……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根测试石吗？”
柜员小姐姐满脸的憧憬和向往让叶迟红大为感动，虽说这是个修真世界，她是名门大派的内门弟子，但她感觉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痛快。而且柜员小姐姐这么一问也提醒她了，下山之前她最期待的就是让人摸这个测试石看结果，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可能类似于她小时候偶然弄到一本星座杂志然后去问了全班人的生日看对方的星座是什么，并免费帮忙查阅当月运势。
她还记得她当时查到王小明是金牛座，于是告诫他：“你的本月运势里说你这个月事业运很不顺，可能会有失业的风险，你要多加小心啊！”
彼时正在就读小学三年级的王小明回答：“谢谢，很有参考价值，就是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失去我的学生身份，我九年义务教育还没完成……”
叶迟红在现实世界为了救人遇到车祸之前的那阵子，MBTI测试正在同学们当中流行来开，叶迟红顿时找回了小学拿着星座杂志当神婆的感觉，试图拿着手机到处问：“你MBTI是什么？”
然而这个计划最终没能实行，因为叶迟红直到被大卡车撞成植物人也没能记住哪些字母到底什么代表什么，连报上自己的MBTI她都要打开备忘录看一眼。
出于此种心态，叶迟红慷慨地把测试石捧起来，递向柜员小姐姐：“你想试试吗？来吧，可以试试，把手放上去就行了。”
叶迟红深知系统绝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地找到一个天才，甚至不会让她轻易地拉个普通人才回门派，不过她不在乎，她就是想看别人的测试结果。
柜员小姐姐再三询问了是不是真的可以，摸了会不会被强行带走，有没有不小心把它弄坏的可能，反复确认这里面没有危险也没有阴谋之后，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把手放在了灵根测试石上。
叶迟红感到石头在她手中轻微地颤抖，然后在对应位置亮起了绿色和蓝色的光芒，不算耀眼刺目，但也绝不微弱，不像叶迟红的废灵根那样几乎无法观测。
屋内响起了一片惊呼，摸测试石的小姐姐本人也很兴奋，对着发出两色光芒的石头左看右看，问叶迟红：“我这是木水双灵根吧？真好，我回去要告诉我娘，她最近看的话本里就有个木水双灵根的修士，专门下山给人治病，她可喜欢了。”
这回换成叶迟红满脸憧憬和向往地等她的下文，这还不得随她拜师修行，日后成为医仙下山救死扶伤啊？
没有等到任何后续的叶迟红不死心，主动出击：“你很有天赋，想不想跟我上山修行，我们太一宗师资雄厚，设备完善，是你筑基修炼的不二之选……”
叶迟红连在现实中帮师父招生宣传时的话术都搬出来了，柜员小姐姐却依旧面带得体的笑容，拒绝了她。
于是叶迟红唉声叹气地出了王记票号的门，票号对面正好是家茶馆，叶迟红还没忘了要谢谢帮她忙的江小海，问他要不要去那边坐坐，喝杯热茶。
“好，正好有些口渴，既然小叶姑娘要请客，我就不客气了。”
叶迟红灌了一大口热茶，长叹一声：“你说刚才那小姐姐怎么就不愿意呢？”
她已经完全忘了要注意措辞，而江小海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毕竟他自己说话方式也没正常到哪里去，一句话能转换三次语气，转换次数自然取决于他提到江临风的次数。
江小海笑了笑，委婉地指出：“小叶姑娘修行有成，加上我爹就喜欢灌输这个，自然觉得修行是人间正道，不过，以那位姑娘的眼光来看，她可能只想干着这个不错的营生，平安和乐。”
叶迟红汗颜，看来虽然是套皮的现代银行，但这儿的柜员相比现实世界的柜员，还是一份在大家眼中更有前途的职业，甚至让人可以放弃修仙的诱惑……等一下。
修仙的诱惑。叶迟红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细细地琢磨了一下这个词，修仙有什么诱惑？
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可是也不是每个人踏上修炼道路之后都能做到这两条，而且修炼之路从来也不会是轻松惬意的，艰苦辛劳先不说，危机更是不少，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个杀人夺宝的，还没修出长生不老，就去拉低修士平均寿命了。
叶迟红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冒冷汗，她自己的经历其实就是个很好的佐证，天纵之才拜得名师，看上去前途一片光明，长生不老唾手可得，飞升成仙指日可待，但现在还不是沦落至此，能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这里医疗水平够高。
叶迟红想起刚才拒绝她的柜员小姐姐提到的话本，既然民间有“修士在世俗界救死扶伤”这样的话本流传，必然不是凭空捏造，肯定有一定的原型，就算没有这样的人物，修真界烂大街的下品愈伤丹药，也能大大提高世俗界的医疗水平。
加上其他方方面面的提升，这里看上去是古代，生活水平和生产力恐怕都要高于真正的古代社会。
代代版本代代神，代代都有日子人，修仙可能有高回报，但风险也高，生活富足安乐的时候，为了这个不一定能争取到的高回报而选择高风险的人自然就会变少……
得，难道这才是修仙门派走下坡路的真正原因？
就这还让我振兴？
系统你坑我！
在脑海中骂完系统，叶迟红又闷了一杯茶，默默安慰自己：“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植物人了，该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