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窗外雨声震耳,仿佛吞噬了世界的其它声音,雨点接连不断地拍落在紧闭的玻璃窗上,吵得叫人心烦。

    静谧微暗的客厅内,两道身影对立而坐,桌上摆放着两份离婚协议书。

    黎语星目光沉静,承受着对面男人投来极具压迫的目光。

    似是陷入无声的对峙,谁也没有开口。

    浓烈的愤恨和不解,这是她此刻能从岑舟眼里读到的情绪。

    结婚五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丈夫动怒的一面,像是总算被撕开了那一层完美得不真实的假面。

    这五年,岑舟似乎没有脾气,包容着她淡漠的性情,即便工作忙碌,也能专心周到地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包括照顾孩子这一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在这个家,反倒是她主外,岑舟主内较多。

    只是这种平静美满的只存在表面,实际上藏着众多隐患,而两人心照不宣,从未将那些隐患摆到明面上。

    “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然后找个时间一起到民政局办理离婚。”

    错开视线,黎语星主动打破凝滞的氛围。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越快越好。”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男人肃着脸,嗓音低沉:“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往日深邃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盈满了怒意,语气也加重几许,没了往日的温和:“黎语星,你当我这五年是在做慈善么?”

    黎语星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上的条款,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色。

    净身出户,孩子归岑舟,她没有要一分钱,每个月也会按时往他的账户上打可观的抚养费。

    移开视线,黎语星漠然反驳:“是我在做慈善。”

    不想浪费时间争论,她拉开椅子起身:“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就按照流程申请了。”

    说完,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利落。

    岑舟沉着眸光,紧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目光落在她右手空荡荡的无名指,又看了看自己从未取下婚戒的左手,岑舟心灰意冷,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

    丢下离婚的消息后,黎语星雷厉风行,搬出住了五年的婚房,住进提前租好的小公寓。

    当了五年夫妻,岑舟了解她的性格,知道除非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如愿达成,不然不会露面以及进行多余的交谈。

    于是,在她搬出去后,两人似是进入了默契的冷战阶段,谁也没有主动联系对方,算是给彼此冷静的时间。

    这天,工作顺利收尾,黎语星提前回到静谧无声的公寓内。

    胃隐隐作痛,她坐卧在沙发上,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天花板,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掠过三十三年来的点滴,神情麻木。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已经堆积了不少消息,只是她没有查看的心情。

    屏保是一张明媚娇憨的笑脸,是她的女儿岑锦安,那双弯得跟月牙似的眼眸干净纯粹,是她最想留住的美好。

    盯着那张锁屏壁纸发呆了好一会儿,一阵剧烈的钝痛蓦然从胃部涌了上来,黎语星缓过神,疼得连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她缓了缓,勉强适应了这股痛感后,虚弱地从沙发起身,去到卧室从墙上的挂钩取下自己的包包。

    翻出包里的药,黎语星仰头服下,顺势躺到床上。

    朦胧的睡意间,手机响起。

    睡意散去几分,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黎语星迟疑片刻,指尖轻触接听图标。

    以往她和岑舟冷战,岑舟总会是率先低头的那一方,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按照岑舟一周前的反应,这次的结果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没等她开口,一道喜怒不辨的男声率先从手机那端响起:“我答应离婚,这周五你有空的话,我们就去办理手续吧。”

    是一周前曾在她面前失态的岑舟。

    黎语星一怔,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男人的声音如往常般沉稳自持,落入耳中,却驱散了冰冷的公寓弥漫着的无声孤独。

    像是寒冬里突然出现的温暖火光,让受冻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

    黎语星握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理智回笼,她努力平复心里涌起的波动,闭了闭眼:

    “好。”

    “你说吧。”

    -

    周五那天下午。

    黎语星推开熟悉的家门。

    踏入玄关,便听到岑锦安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爸爸穿这个大衣帅帅,妈咪会喜欢的。”

    回应她的是男人无奈的低笑:“知道了,听你的。”

    “爸爸,我今天要梳两个小辫子。”

    “还要穿最喜欢的小粉裙。”

    “啊!还有妈咪买的小皮鞋!有蝴蝶结的那个!”

    小奶音叽叽喳喳的,回应她的是宠溺温和的男声:“好。”

    黎语星站在原地,默默地听着父女俩温馨的互动,眸底浮现一抹暖色。

    跟称职温柔的爸爸在一起,肯定比跟严厉古板的妈妈在一起要好。

    不久,一大一小从主卧里出来。

    看到她,岑锦安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妈咪!”

    话落,飞快地蹿到她面前,抱住那双匀称的长腿。

    岑锦安仰起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掩不住的高兴,但说出的话又带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妈咪,你忙完工作啦?”

    黎语星低头看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如常:“嗯,忙完了。”

    她偶尔出差好几天没在家,孩子早已习惯了。

    这些天她没在家,岑锦安以为她只是和往常一样出差了。

    得到回答,岑锦安抱着她双腿的小手紧了又紧,笑颜愈发灿烂,看得出很是高兴。

    黎语星索性弯腰将孩子抱起,轻声细语地跟她聊起来。

    岑舟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定在那抹窈窕的倩影上。

    眼前的人儿眉如新月,琼鼻樱唇,一双漂亮的桃眸自带着媚意,眸光却空洞无波,永远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疏离感,本就出众的五官在妆容的加持下,愈加明艳张扬。

    即便身上只是一袭简约的深棕针织连衣裙,也仍旧风姿卓越。

    这场婚姻里,黎语星呈现给他的,跟她呈现给其他人一样,永远都是精致得体的一面,他看不到这之外的模样。

    他没有走进她的心。

    与此同时,黎语星抬眼询问:“准备出门了吗?”

    岑舟那晚开出的条件是让她在今天回家一趟,然后一起把孩子送到他父母那边再去办理离婚手续。

    收回视线,岑舟低嗯,上前牵岑锦安的小手,“走吧。”

    片刻后,银灰色的别克车内。

    岑锦安心情极佳哼着儿歌,充满稚气的小奶音缓和了两个大人之间原本僵持的氛围。

    看着前座的两道身影,岑锦安弯着眉眼,像个小大人似的感叹:“今天爸爸妈妈都在,看来今天是安安的幸运日!”

    正在开车的岑舟面无异色,视线专注地落在前方的道路,声线和往常一样温和:“爸爸妈妈先送你到奶奶家玩,等忙完了就去接你。”

    闻言,岑锦安高兴欢呼:“好耶!我正好想爷爷奶奶了!”

    顿了顿,她看向副驾,小脸和语气都盈着期待:“妈咪会和爸爸一起接安安回家吗?”

    黎语星心口一窒,“妈妈今天还有事情要忙。”

    一会儿办完离婚手续,也就意味着她和岑舟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可能再坐他的车。

    “好吧。”圆润的小脸略显失落,岑锦安很快又打起精神,语气再次盈满期待:“我和爸爸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哦。”

    黎语星心口一窒,别过脸看向车窗外,轻嗯一声。

    不久,到了市区一处高档小区的北门。

    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入口处正和保安聊得兴起。

    是岑舟的父母。

    似是提前说好那般,这会儿已经在入口等着。

    看到熟悉的别克车,两位长辈立刻上前迎接。

    岑舟停稳车辆,下车绕到后座把孩子抱出来。

    两位长辈的注意力全在宝贝孙女身上,争相要抱她。

    车内,黎语星隔着车窗安静地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从交往到结婚再到现在,她和岑舟父母都没有过多接触,只是逢年过节偶尔会带孩子和岑舟一起去他父母家,除此之外,没有过多联系。

    她曾接到过数个离婚案,其中不乏因为公婆从中作梗,欺负刁难儿媳,丈夫妈宝无能,最终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案子。

    每每接触到这些,她总会不自觉想到岑舟和他这对开明宽容的父母。

    她这种孤僻淡漠的人遇到这样的家庭,可以说是这三十三年里,老天难得开眼眷顾她的一次吧?

    只是,为什么不能再眷顾一次呢?就一次。

    思绪飘远,视线里岑锦安小小的身影也在慢慢远去。

    她牵着两位长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路,不时仰头看着大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蓦地,那道穿着小粉裙的身影回头,冲着别克车的方向挥了挥手,不难看出是在跟他们告别。

    黎语星眸光复杂,不由抬起手,隔着车窗挥了挥。

    车外,岑舟望着岑锦安的方向,也挥手以示回应,随后转身回到车内。

    别克车再次启动。

    车内,两人心思各异,氛围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不久,岑舟主动打破静谧的氛围:“上个月你提到的画展已经对外开放展览了,我在网上订的两张票这两天也到了,正好今天去看看。”

    黎语星闻言缄默,顿时明白他的用意。

    原来岑舟那天晚上假意答应她同意离婚,实际上早就计划好当天开启一场约会缓和两人的关系。

    换句话说就是……这个男人想挽留她。

    车在红灯路口停下,岑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了。

    以往两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相处,有时候没有回应就是默认,岑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黎语星就此默认一起去看展的行程时,却听她缓缓开口说:“没必要这样,岑舟。”

    顿了顿,黎语星转头看他,眼里无悲无喜:“离婚的事情,我是认真的。”

    四目相对,黎语星又道:“一起去民政局办正事吧。”

    岑舟眸光暗了下来,语气带着克制:“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你想要离婚的原因。”

    黎语星转头看向车窗外,语气平静:“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继续这段婚姻了,仅此而已。”

    闻言,岑舟冷不防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离职?”

    黎语星愣了一瞬,没想到他知道离职的事情。

    岑舟又道:“我不觉得不想继续婚姻生活,跟离职有什么关联。”

    “你很满意现在的工作,是一个把工作看得比家庭还要重要的人,突然离职不是你的风格。”

    “黎语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这一套分析下来,黎语星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不得不说,岑舟确实很了解她。

    她总是因为工作忽视家庭,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感到愧疚和亏欠,在所有人看来,她的眼里就是工作优于一切,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弃工作。

    心念电转间,黎语星轻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只是通过这五年的婚姻发觉我们真的很不合适。你以前跟我说过,不喜欢没关系,合适就行了。”

    说到这,她重新转头看他,漂亮的双眸含着淡淡的嘲讽:“可是现在我们之间连‘合适’这一项都没有了,你觉得这段婚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岑教授。”

    “还是说,你这个人天生就是能忍的,就算婚姻名存实亡,也能做到没事发生一样继续过下去?只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如果说岑舟刚才还抱有修复两人关系的想法,现在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肯定会让他一瞬间寒了心。

    果然,下一刻,岑舟冷嗤一笑,低喃道:“你还真是狠心啊。”

    黎语星没再开口,目光落在前方交通灯,上边只剩下十秒的倒数。

    车内的氛围再次安静到了极致,离婚一事似乎已经因为刚才短暂的谈话而成为两人之间的共识。

    胃部隐隐作痛,黎语星闭上眼,默默调整呼吸缓解不适。

    没等她缓解胃部的疼痛,不远处传来重型大车的嘈杂引擎声。

    刚要睁眼查看,旁边驾驶座的岑舟突然朝她扑过来。

    黎语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巨响,车身遭受到猛烈的撞击。

    玻璃飞溅,车厢失控翻滚,整个人也跟着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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