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婚后我们尝试过培养感情，但不管是我还是他，对于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说，未免强人所难了些】
“恭祝江小姐学成归国！”
偌大的会客厅内，几排人拉响礼炮，乐团奏着轻快的曲调，台上的亲人簇拥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台下的观众，机械地齐齐鼓起掌来。
陈暻位列其中，坐在宾客前排笑得勉强，感觉脑仁又被嘈杂的音乐声震疼了几分。
纪明阳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野内，但她除去那天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多。
昨晚喝了点酒，还没睡上几分钟，就被着急忙慌地拉来参加什么归国宴。
紊乱的作息先让身体遭了报应，她没来由地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脸色难看得像是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关于这次宴会的主角江蕊，陈暻之前代表日升集团和江家打过几回交道见过。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骄纵蛮横的公主，但毕竟是老省长捧在心尖尖儿上疼着的孙女，不得不给足老爷子面子赴宴。
况且最近还要在城东那边，拿仙山花园的地盘做开发。
“小姐。”
身旁陶然看出来了她的不适，俯下到她耳边小声：“我出去给您买点药吧？”
“不……”
陈暻本来想拒绝，撑一撑等到宴会结束。
但看着一身白裙的江大小姐，还在挨桌地敬酒调笑，就知道这宴会还得开个没完没了：“算了，你去。”
陶然走后，她又端坐着不知道浑浑噩噩挨了多久的步骤，宴会流程终于在江老爷子和蔼的致谢里结束了。
接下来随便找个机会，跟江老爷子道一声别就可以离席了。
“小暻姐姐，原来你在这啊？”
好死不死，陈暻正在盘算得好好的，本来还站在会场中心的主角江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满脸热切地冲了她的面前，甜津津地唤了一声姐姐。
视线聚焦过来的感觉不大好受，尤其是胃里不适的感觉越发明显的时候。
但她飞快整理好表情，起身笑道：“小蕊，好久不见了。”
没等她接着反应，江蕊就直接挽住了她的胳膊：“姐姐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生病了吗？”
“没……昨晚谈生意晚了些。”
陈暻看着她无端亲密相贴的手，嘴角微微抽了抽。
“哦哦，那你多注意身体哦。”
江蕊一张漂亮的脸上面露无辜，眉眼看着不是很聪明，但就是有种让人忍不住催生保护的魅劲儿。
陈暻原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但江蕊话风忽然一转：“明阳哥哥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干妹妹，我都这么多年没回京城了，连接都不来接我了？”
周围的人闻言呼吸都是一滞，在场的人怕是只有江蕊不知道纪明阳遭遇了车祸。
这些年日升集团都是靠着陈暻支撑着，才开始步步回暖。在外人看来，自一年前的车祸后，小的死，老的伤，是绝对不能提及的伤心事。
连江老闻讯，面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小蕊，别乱问。”
“没事。”
陈暻摇了摇手：“我先生他……一年出了意外。”
“怎么会这么突然?”
江蕊眉梢一垂，一副很伤心难过的样子，眼里却不见丝毫悲伤：“那我过几天空了去拜一拜。”
陈暻感觉一股反常，眼皮跳了几下：“好。”
“不聊姐姐的伤心事，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跟我上楼来一下吧。”
江蕊眼睛一亮，抓着她的手摇晃着撒娇。
陈暻还想推脱：“我助理还没回来，要不……”
“等会让他也上来不就行了。”
说话间，江蕊已经拉着她的手，顺着旋转楼梯往上奔。
看着楼下众人和视线殷切的江老，陈暻只能把快吐出喉咙的不满重新咽回了肚子。
——
江蕊先带她来了个装饰华贵的客厅，领着她面对面坐在了茶几边，从抽屉里面翻出来了几本厚厚的文件。
“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但爷爷就是不帮我。”
江蕊嘟囔着，将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其实我回国后打算自己创业做导演，看上了个很不错的剧本，想让姐姐帮我做个参谋。”
陈暻苦笑一声：“我好像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日升集团旗下不是有个娱乐公司嘛，姐姐肯定了解的比我多，而且这本是姐姐公司签下的剧本哦。”
江蕊露出个大咧咧的笑，陈暻无奈端起文件：“那我看看。”
陈暻简单扫了几页，眉心微皱，怎么都记得不得自己签过这本。
日升集团下的越洋娱乐虽然业务不是很多，但接下的剧本都是些银幕电影，从来不会接这种网络剧。
陈暻沉吟片刻：“这好像不是我们公司的剧本。”
“怎么会呢？我听说这部剧还是拍摄期间，忽然被越洋娱乐截胡买下的，到现在也没有开拍呢。”
江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捂了捂嘴：“但听说里面的一位主演好像前段时间被雪藏了。”
陈暻看着江蕊浮夸的演技，心里隐有不安，翻到文件最后夹着的演员表，一眼就盯上第一排的主演照片。
是纪明阳。
再看江蕊，已经不紧不慢地给陈暻倒了杯茶，像是看戏一样地往沙发里靠了靠。
“姐姐你也看到了吧？我当时也吓一跳，这个主演和明阳哥哥长得好像，听说还被雪藏他的那个大老板，泼了一身的酒呢。”
陈暻冷眼瞥了瞥，也不再客套，搭着腿轻笑着：“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江小姐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没事，我已经找人把他送过来了，咱们当面解释清楚误会。”
江蕊不等她说完，拍了拍手，门忽然被打开。
纪明阳站在门口，身侧跟着两个保镖，将他送到了屋内后退了出去。
江蕊回头看了看纪明阳，面色阴沉：“刚刚我们说的都听到了吧？她好像不认识你的样子。”
她继续和纪明阳说着，视线却冷不丁地飘到了陈暻身上：“姐姐，现在需要我给这位先生换个称呼了吗？”
陈暻的手指逐渐扣紧：早就知道这江蕊没憋什么好屁。
之前没和纪明阳在一起的时候，就天天追在纪明阳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叫个没完，和纪明阳结婚后，看她那是一个看一个不顺眼，怎么可能出个国脑子就被治好了。
现在这情况，怕不是连纪明阳每天几点吃喝拉撒都摸清楚了，和他商量好了，等着现在人赃并获当面拆穿的时候呢。
陈暻冷笑一声。她本来就做好了和纪家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就算纪明阳真的回了纪家也没什么。
只是亲手扶持起来的产业就这么没了，心里怎么都有些不甘心……
“抱歉，选了这么冒昧的见面方式。”
就在她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纪明阳却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沙发上的两人同时愣住了半晌。
江蕊更是毫不掩饰眼中困惑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纪明阳……是为了来见她的?
陈暻的思绪飞速运作了起来。
在没嫁给纪明阳之前，京城人人都知，纪明阳有位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当年她和纪明阳事发突然，为了掩盖不堪，纪老爷子顺水推舟，对外宣传陈暻就是那位白月光，白白让她占了个光。
虽然当时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可如今纪明阳失了忆后，要是打听到外界的谬传……
对上哪晚纪明阳反常的痴迷，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纪明阳怕不是以为她真的是自己惦念不忘的那位爱人了。
陈暻试探着轻咳了声：“过来。”
纪明阳只是停了半秒，就径直朝她走来。
猜想似乎得到了肯定，照理来说局势稳定下来了，陈暻悬着的那颗心应该放了下来，但一想到这点后，她心里一阵没来由地泛酸。
江蕊愣在了原地，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口，陈暻反客为主地起身给江蕊介绍。
“抱歉，出于一些原因，我们对外界隐瞒了我先生的现状，还希望您不要声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蕊，江小姐。”
纪明阳淡淡扫了一眼江蕊：“您好。”
“明阳哥哥！”
江蕊急得一下子从位置上窜了起来，却被陈暻拍了拍肩膀，表面认真地和纪明阳补充：“别这么冷淡，她是你的小青梅哦。要叫小蕊妹妹。”
说道最后，陈暻似有似无地笑了声，纪明阳看向江蕊许久，却迟迟叫不出声来。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陈暻叹了声气，摊手起身：“江小姐，您也看到了，我家先生今天状况不大好，就别为难他了。”
说完，她带着纪明阳转身就要朝门口走去。
“陈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只是失忆了。”
江蕊怒叱一声：“你想瞒着所有人他现在还活着，好在纪家只手遮天，信不信我现在去就告诉纪爷爷！”
“江大小姐，您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要考虑后果。”
陈暻收起了笑，淡淡转回身对视：“咱们是相信他就是纪明阳本尊，但爷爷呢?这些年，他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您一通电话过去，让我给他领个六亲不认的孙子回去，要是一个激动，真倒过去了，是您来负责吗？”
陈暻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把江蕊打了个哑口无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的家事，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您啊，手别伸太长，我当然会选在合适的时候给他领回去。”
陈暻耸了耸肩指向纪明阳：“实在不行你再问问他？问他是乐意跟你还是跟我。”
“我不回纪家。”
不等江蕊回答，纪明阳已经快步走到了陈暻的身侧。
“乖。”
本来是为了气江蕊，她随手一抬，本来打算搭一搭纪明阳的胳膊，但纪明阳突然低下了身，将头矮到了她能够到的位置。
她有些惊讶，但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下意识地顺手揉了揉他的软发。
“你！”江蕊恼羞到说不出话。
也是这一声把陈暻从神游中拉了回来，自觉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我们走了。”
她埋下头快步走出，竟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
陈暻出门就招了辆出租车，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虽然眼前的问题看似解决了，但保不齐以后。
就比如现在，她清楚的从后视镜看见，有两个人在他们之后出了江家，已经开车跟了他们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