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魔(三)

    别人?可是此前白府里那些失了神智的人,不是都让汤皓去安顿了吗?又怎么会有别人?

    之前环境昏暗,再加上躲避着木球的攻击,褚颜良便也没有仔细看周围的环境。此时定睛看去,那间破败库房的地上,正躺着一个被铁链捆得五花大绑的少女。

    小孩一把抓起地上的少女,说起来也是离谱,自己刚才和这魔祟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少女居然还在睡觉!

    “既然你在我胸前刺了一剑,那我便也在这少女的胸前开一个洞好了,你看,我公平得很…… ”魔祟说着,捏着少女的脖子,将少女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奉劝你最好是不要乱动,否则……”魔祟瞪了瞪暗中结着手印想要发起攻击的褚颜良,一边用尖利的指甲在少女的喉管轻轻划出一道血痕。

    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地目睹着一切在自己面前发生吗?褚颜良紧张得快要冒汗,却手足无措地一时想不到应对之法。

    魔祟捏着少女脖子的手用力,少女的脸也因为窒息泛起了痛苦的青色。

    魔祟的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与此同时,褚颜良也蓄势待发地准备拔剑救人。

    下一秒。

    面色痛苦的少女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是绚丽的金色,于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跳动着的小小金色火苗。

    女孩神情肃穆,朱唇轻启:“滚。 ”

    魔祟的动作僵硬了一刻,随后,像是不信邪一样地,再次对着女孩的胸前袭击下去。

    “滚开! ”女孩几乎是喊了出来,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命令,一瞬间,连褚颜良都有种莫名的想要服从的冲动。

    下一秒,魔祟的身体倒飞出去,直接砸在了褚颜良身后的围墙上。

    虽然不知道那少女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褚颜良可以确定一点,此刻是除掉这魔祟的绝好时机。顾不得左肩的疼痛,褚颜良双手挥剑,刺向魔祟的心脏!

    铛!

    空间扭曲变形,眼前的魔祟消失在了墙里,褚颜良的剑劈在了墙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剑痕。

    “抱歉,我不会让你对我弟弟出手的。 ”风声中传来女人的声音,居然又是幻术?那个封印术被她解开了?

    “你放心,你们姐弟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褚颜良对着虚空愤怒地回应着。

    “解! ”

    伴随着“ 神侍 ”状态的解除,一瞬间,疲惫与疼痛席卷了褚颜良的全身,透支带来的强烈虚弱感让他几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好想没日没夜地睡上一觉啊。

    好想念自己的床。

    但是,还不行。

    不知道那少女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惊吓,有没有受伤。

    褚颜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库房内走去。

    少女仍是被铁链五花大绑着,此刻倒在地上,居然又睡了过去。

    褚颜良拄剑蹲下,伸出两根手指覆上了女孩的手腕。还好,脉象平稳,面色也算红润,并无大碍。

    少女的面容在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下一览无余。看年龄其实也没多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纤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微微扇动,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嘴角居然还留下了一串口水。月光清幽,照在少女小小的脸上,让人感觉她轻盈的好像是一团小小的蒲公英。

    全然不见之前一嗓子喝退魔祟的威武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被锁在了这样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这少女也不知是何许来历,居然一句话便让魔祟无法行动。

    总不能一直丢在这里躺着,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带她与汤皓汇合吧。想来魔祟已退,白府人的神智也该回复了。

    正好也可以问问这神秘少女的来历

    想着,褚颜良强忍着疼痛,挥剑砍断少女身上的锁链,随后弯腰将少女抱起,可刚直起身子来,刚才还睡得直流口水的女孩却少女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睁开了已经褪去了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妈…妈?”

    褚颜良被她喊得心里一咯噔,差点没一松手把这姑娘丢到地上去。他知道自己长的也算是清秀,可是怎么也不至于被认作女人吧?

    “我可是男人诶。乱喊什么喊……”

    女孩不说话,歪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褚颜良,给褚颜良看得几乎有些发毛。突然,女孩此前一直搂着他脖子的手开始在他的脖子前摸来摸去,在摸到他的喉结后,重重的按压了几下,开始向上去摸他的下巴。

    女孩的手很柔软,却很凉,在他的下巴上来回的摸索着,指尖轻轻荡过被他刮的很干净的胡茬。

    褚颜良见了生人多说几句话都恨不得手心冒汗,哪里被女孩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过,被这小姑娘摸了几下,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向着脸涌了过来,几乎有些腿软。

    女孩摸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收了手,继续语出惊人:“爸爸!”

    爸爸?再这么乱喊下去,你是我亲祖奶奶。

    这一晚上,累死累活不说,如今还要给人当完了妈又要喜当爹,实属离谱。

    “原来是你啊,找了你好久…”女孩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在遥远的异乡见到了唯一的熟人。伸手抓住了他吹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很认真地闻了闻:“味道都没变,真好。”

    “我们见过吗?”褚颜良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女孩已经靠着他的胸膛,再次沉沉睡去。手中仍然握着之前抓住的头发。

    今晚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等明早再说吧。

    当褚颜良踏入正厅的时候,白府的众人已然大多恢复了神智。女人们抱着孩子轻轻拍打着背部以示安抚,男人们把汤皓围成了一圈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发问。就算是他们当中最为年长最为见多识广的老人,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仍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而即便是在重重人影之中,褚颜良高挑的身形仍是很好辨认。被围在了众人中间的汤皓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般:“小师叔!”

    围在汤皓身边的人群便又哗啦一下地全部散开,却又并不敢围到褚颜良的身边去。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有着极为柔和清秀的眉眼,整个人什么也不用做,往大厅中一站便是轩若朝霞。

    可他白皙的脸上却带着干涸的血痕,左肩也正从他的白衣之中渗出血迹,如刚从战场杀回来的修罗。即便他长了一张清丽隽秀平易近人的脸,可是气质却清冷疏离,令人生畏,久久不敢上前。

    而实际上,“清冷疏离”的褚颜良褚大人,在面对着这么多双眨都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时,已经开始腿软了,恨不得把怀里的少女往地上一丢,而后自己撒腿就跑。

    不过他也就想想。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心情,朗声道:“青尘宗弟子褚颜良,受白府之邀应约而来。今夜府中魔祟已被我驱除,各位如无受伤便可回房中休息。”

    “小师叔,你怀里的是?”汤皓一向听闻自己的这位师叔不愿与他人有肢体接触,可以眼下他的怀中却抱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女,脸埋在他的胸前,只能看见女孩垂落着的长发。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不知白府为何将一个年龄这样小的女孩五花大绑地丢在废弃的库房之中?”

    “这……侍神官大人息怒,实在是因为这姑娘有些邪门啊!”站出来说话的是白府的家主,白竹。他在当地也算是有些名气与威望,可望着青年极深极静的双眸,他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

    “我并没有生气哦。白家主不妨说说,这小小的少女,哪里邪门了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如先把那姑娘送入客房中休息,你我二人坐下来慢慢聊着?”

    “也好。”

    一路抱着少女来到了白府的客房,正准备把女孩放在床上,却发现少女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头发。

    侍神官大人的头发,是我等凡人随随便便能碰的吗?在旁恭候着的白府家仆正要上手去把少女的手指掰开,却看见冰山一样的男人冲着自己和煦一笑,摁住了自己的手:“她受了惊吓,此时睡着想来已是精疲力竭。不必动她,一缕头发而已,剪掉就好。”

    他说着,动作极轻地拔出了腰间银色是长剑,轻轻割断了握在少女手中的长发。临走前不往替少女掖好了被角。

    直起身子,他微微颔首:“今夜就拜托你照顾她了。明早我会来看她的。”

    “是……侍神官大人!”家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自己可是受到了尊贵的侍神官大人的委托啊!

    而且他刚才还碰了自己的手。

    光宗耀祖,绝对是光宗耀祖。这件事,足足够他过年回老家的村子里吹上一个月,不,一辈子了!

    “好烦啊……”

    褚颜良转过一个拐角,确定身边已经没有白府的人之后,忍不住靠着墙长出一口气。

    超负荷的使用“神侍”状态令他感到头晕目眩,左肩的伤口也隐隐作痛着。刚才和白府的家仆说话已经让他感到疲惫,一会要和白竹的面谈更是想想就头大。

    之前除魔多是和师父或是师兄们同行,他们也素来知道自己的习性,因而也处处照顾着他,有意不让他与他人交谈。这一次,说是对汤皓的试炼,于褚颜良而言,又何尝不是对人情世故的试炼呢?

    多思无益,现在的他是引领着汤皓除魔的前辈,自然也要有前辈该有的安全可靠感才行。

    直起身子,一扫此前脸上的疲惫与颓唐,褚颜良快步向着白府正厅走去。

    正厅里弥漫着茶香。此前聚集在此的白府妇孺老少已全部回到各自房中休憩,一下子便冷清了许多。现在只剩下白竹,汤皓以及几个垂首待命的家仆。

    “褚大人,请!”白竹起身相迎,脸上还带着令褚颜良几乎窒息的热情笑容。

    “说说吧,那少女究竟是怎么回事?”褚颜良拂衣落座,努力转移着话题。

    “如您所见,我们白家世代行医。鄙人不才,没有考取功名出将入相的能耐,却有几分医人的本事。在下便也靠着这点本事,积攒了些许家财。”

    “鄙人不嫖不赌,唯独喜欢收集些名贵药材。大半辈子下来,倒也有了不少的珍藏,均被我锁进后院的药库中。”

    “这少女正是几日前在鄙人的药库中发现的。鄙人半生积蓄的名贵药材全被洗劫一空,可看到这少女的时候,她就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白竹说着,眉头紧皱,似乎是又回想起来了当日的场景。

    “所以,这少女吃光了你珍藏了半辈子的药材?”在打斗声中呼呼睡大觉,一嗓子喝退魔祟,如今又偷人家药材吃,这少女倒也算是个奇人。

    “正是,甚至在被我们发现的时候,这小丫头的嘴角还挂着药渣,手里还握着我珍藏许久的千年血参。”

    “只剩下半根带牙印的了!”白竹说着,气愤地站直了身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悻悻地坐了回去,喝茶掩饰着。

    “所以你就把她绑起来了?”

    “是……”白竹的声音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报官的话,这少女看起来年纪尚小,总不能要她去坐牢。”

    “可若就这么吃了哑巴亏,积蓄了大半辈子的药材被人这么吃了,鄙人又实在是不甘心。因此索性用绳子把她绑起来,准备等她醒了之后和她家大人去讨个说法。”

    “盛怒之下如此处理也算是人之常情。”汤皓评价道。

    “接下来的才邪门呢。这绳子刚绑上过不了多久,就莫名其妙的化成了一堆灰烬。我叫下人连绑三次,次次如此。只好换了铁链,把这丫头锁在库房了。之前我说这少女有些邪门,也正是因此。”白竹试探性地望向褚颜良,可侍神官大人全程眉眼含笑,仿佛听了一个什么笑话。

    褚颜良是有些想笑的。依照之前这小姑娘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没用那双金色眼睛瞪上白竹一眼喊一声滚,都算是这小丫头昏睡着懒得和他计较。

    “那你就这么把她丢在那,也不怕她没命吗?”

    “大人误会了。小人自然是日日去探查一番,可这姑娘是日日昏睡呐。只是小人观其脉象平稳,不像是生病。”

    能够在昏睡之时自发护体的火系高阶法术。

    能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令魔祟服从的金色眼眸。

    这少女,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难不成,是某个侍神官世家里的浪荡子在外偷生的私生女?也不像。修习了这样高阶的法术,便说明她受过良好的教育与培养。再加上即便是自己也要惊叹的天赋,即便是私生女,也不可能有哪个侍神官世家舍得把她丢到这等荒郊野岭来的。

    这少女,若能得好很好的指导,未来绝对会是连十二侍神官世家都无法忽视的顶级奇才。

    “这少女吃了您价值多少的钱药材?”

    白竹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自己好像也不是付不起。

    “是三万。”

    自己去街头卖艺算了。侍神官卖艺应该算是个新鲜玩意儿吧?三万,这少女可真够贵的啊……

    “我替她家里人赔你,这少女待我除魔结束后,让我带走如何?”褚颜良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只是好像多了几分僵硬。

    “褚大人言笑了。您以一己之力救了我白府全家的性命,我等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呢?”

    “我白家人的性命可没有那么贱,如果到头来还倒要褚大人的钱,那岂不是不知感恩猪狗不如?”白竹说得那是字字铿锵一脸的义不容辞。

    只是想想自己那半辈子的药材,好像确实有点心痛。

    但是,区区药材,不过身外之物而已!即便是得了钱,药材也很难再回来,还不如就此卖尊贵的侍神官一个人情,那可是远比三万银钱更为宝贵的东西。

    “这……不妥吧?”褚颜良第一次感觉自己侍神官的身份如此好用。连社恐都好了几分,看这白竹也没那么惶恐了。

    “这没什么不妥的。褚大人您身上还带着伤呢,今夜不如便先沐浴更衣好好休息??房间已经让下人打扫出来了,您要是需要些疗伤的药我也可以为您抓一些的!”

    “好。”根本没听清白竹在说些什么,只听清了“休息”二字后,褚颜良便应了下来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终于结束了啊,这漫长的一天。

    根本没有力气去沐浴更衣,在看见床的第一时间,褚颜良便直接倒了上去,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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