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萤咬了咬牙，执拗地说道：“与你何干？”

    然后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不知道尘归雪和濯缨在哪里找到的机关，让石壁开了一处小门，千萤抢在所有人前面走了走去。

    她感觉自己脚下踩了一个柔软黏腻的东西，像是踏入了一滩沼泽。

    千萤心里忽然有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了上来。她猛地抬起脚，狠狠一踹。

    没想到被她一踹，她脚下那东西突然弹出老远，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她定睛一看，发现此处是一个浅滩，刚才她踩的应该是一个凶兽。

    此时此刻，那个拥有庞大身躯的凶兽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口中惊慌地喊道：“姑奶奶，饶了我吧，别踹了。”

    千萤：“？”

    她这一脚，有那么大威力？

    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尘归雪看到那凶兽，脸色一变：“竟然是上古凶兽，无孽。早些年因为为祸四方，被西窗仙人收服，后来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在此处守门。”

    千萤默默看了瑟瑟发抖的无孽一眼，质疑道：“上古凶兽被踹了一脚，能吓成这样？”

    不应该怒吼咆哮，准备杀光所有冒犯它的人么？

    “这会不会是个冒牌的？”

    尘归雪摇摇头，“不会。书中记载，无孽身形庞大，身宽八尺，头上双角恰如双翼，尾巴奇长无比，眼前此物，便如这般。”

    千萤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它尾巴奇长的确不假，只不过这尾巴缠了好几圈，与它的头相连，几乎被盘成了一个球，一点也没有上古凶兽该有的气质。

    千萤冷静下来，建议道：“还是先找出口吧，它既然不攻击我们，那能不惹它就不惹它。”

    她说完便开始私下寻找起来。

    无孽嗜血暴虐，残暴无双，不管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西窗仙子当初让它来守门的时候，肯定会给它安排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据叶珩回忆，他的书仙笔是在混沌之墟最核心的位置丢的。他们既然看到了无孽，说明就离核心之处不远了。

    浅滩的水没至脚踝，里面还漂浮着许多杂物，几个人一寸一寸地找过去，也并未找到机关何在。

    千萤只好望向那只无孽。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它的头上有一个深而陈旧的脚印，仿佛已经经年累月，旁边还多添了一个新的，边角处还可见水渍和泥巴。

    这两个脚印几乎差不多大小，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脚，与那只旧的比了比，形状竟也意外地契合。

    谁知下一刻，无孽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也许是察觉到来人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便开始试探着发起凶来。

    千萤连忙后退几步，拿出引魂灯和炽绫，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

    莫愁前些日子因为跟狼狗大战，又替她挡了夜檀致命一掌，元气大伤，昏迷了好多天，到现在才稍微清醒了些。

    不知是后遗症还是什么，她的精神格外亢奋：“阿姐，这大长虫没什么好怕的，一脚就能踢飞。”

    千萤：“......”

    你有本事，你来。

    “你别太高看我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醒的？”千萤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莫愁思索了一会儿，答道：“醒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中间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又昏过去了。”

    她顿了顿，又坏笑道：“怎么了，你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千萤轻咳两声，心虚道：“没什么。”

    无孽慢慢将头转过来，面向他们，绿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场面一度僵持在那。

    无孽的目光在千萤的身上停留最久，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的，似乎很是疑惑不解。

    如果这只凶兽会说人话的话，估计会有满肚子的疑问不吐不快。可它从远古时期便存在了，被西窗仙人收服后便一直呆在此地，它如今已经进入暮年，说出来的话是远古时期的语言，没人听得懂。

    跟她们这几个外来人一样的话，它只会说自己曾经被逼无奈学会的那句：“姑奶奶，我错了，饶了我吧。”

    它对这句话的含义一知半解，但仍然觉得有些羞耻。

    无孽又盯他们半晌，确定这几个人并无威胁以后，猛地将身体一撑，它的尾巴在空中盘成几圈，然后迅速甩了出来。

    在它攻击范围内的几人全部受到了波及，纷纷狼狈地向后退去。

    最终，它的尾巴落入水里，激起屋顶那么高的浪花。即便退到最远处的千萤的也没有幸免，被掺了杂物的水浇成了落汤鸡。

    千萤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散发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她的胃里气血翻涌，几乎要呕出来。

    无孽的长尾飞快地一卷，将他们四个人震得分散开来。

    “不好！它是冲你来的！”莫愁失声惊呼。

    那长长的尾巴目标明确地向千萤攻去。

    与此同时，炽绫缠住了它的尾巴，一时间，双方都难以动弹。

    沈初黯手中一朵曼珠沙华旋转上天，花瓣纷纷落在无孽身上，却像水滴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濯缨和尘归雪的剑气也攻向了它的尾巴。无孽稍一侧身，便将两股强大的剑气全部挡住。

    见阻拦不成，他们开始飞身向她的方向赶去。

    尘归雪焦急地喊：“快躲开！”

    只见无孽挣脱开炽绫的束缚，轻而易举地缠住千萤的腰身，将她举了起来，又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另一半身子将另外三人拦在外面。

    无可奈何之下，千萤偷偷拿出一把短剑，死死地握在手中。

    趁他们三人还在与无孽缠斗，它的眼睛暂时还看不到这边，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朝它的七寸挪了挪。它虽然长了一条蛇尾，但本质上还不是蛇，不知道斩它的七寸到底有没有用。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试试。

    另外一边的几人看到了她的动作，一连串的杀招不要命似的扔在无孽身上，努力为千萤争取时间。

    濯缨干脆大手一挥，召唤出几十个纸人来，一人攻击一处无孽的身子。

    无孽似乎也没料到还有这么无耻的摇人办法，虽然这些人力量不强，可架不住他们烦人。

    这边刚挨了一记打，那边又挨一记锤，弄得它左右摇晃，茫然四顾。

    忽然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五脏肺腑蔓延至四肢百骸。无孽回过头去，正好看到千萤手起刀落，插进了它的七寸！噩梦般的阴影瞬间朝它席卷而来，那是脱离了血液和骨髓，深入灵魂的恐惧。

    它的眼珠狠狠一缩，随后又猛然鼓涨起来，几乎要跳出眼眶。无孽仰起长长的脖子，雷霆般怒吼出声，将这个混沌之墟都震得摇晃起来。

    千萤忽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竟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生出了一些它本就该是自己手下败将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倘若她将这想法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无孽在怒吼声中抽回了自己的尾巴，却不在任何一处停留，在石壁围成的小小空间内四处甩着。

    它好似彻底发了狂，刚才那一刀彻底激起了它骨子里的凶性。

    千萤趁起机会，快速跑到了沈初黯身后，安安分分地躲了起来。

    沈初黯一边继续丢着杀招，一边嘲讽她道：“不逞强了？”

    千萤淡淡回道：“倘若有人撑腰，或者自己有睥睨天下的底气，谁乐意逞强？”

    可惜这些，她都没有。

    沈初黯顿住，他体内曼珠沙华带来的灵气忽然暴虐地游走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经脉像是被人抽出来，一寸寸地断开，再按回去。

    他全身各处的青筋都凸起来，双手止不住的发颤。他咬着牙，再一次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微微转头瞥了千萤一眼，心中没来由地想：我现在，还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