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

    日子晃悠悠地过,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五月,春光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万物复苏,入目皆绿意。

    李青苗捧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望着镜中穿着红色布拉吉,盘起头发,装点靓丽的郑立滢,心中感慨与恍惚交织,一时间,镜中的人竟与一年前的自己重合,一样的欣喜、憧憬,一样的迷茫、彷徨。

    时间原来过的这么的快,当初那个浑身带刺的小姑娘在今日也将嫁作他人妇。

    一旁的郑母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女儿出生的场景仿若在昨日,怎么转眼间就长大了,要成亲了。

    她伸出手,本想抚摸上郑立滢的脸颊,但害怕弄花了她的妆容,便转向摸上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满是一个母亲的不舍与眷恋。

    “劈里啪啦”

    门外远远地传来鞭炮的声音,这仿佛就像是一个讯号,点燃了屋中压抑的离愁别绪。

    郑母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郑立滢被母亲所感染,心中的伤感与彷徨被放大,这一刻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彻底离开熟悉的家庭,开启新的人生。期间可能会遇见彩虹,看见高峰,也可能会经历暴雨,跌入低谷,但无论如何,都将是一场独属于她的人生修行。

    鞭炮声越来越近,如同催促的鼓点,提醒着郑母,女儿的出嫁时刻已经来临。

    她松开手,脸上拼命挤出笑容,“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们都不要哭。”

    看着母亲脸上滑稽的表情,郑立滢鼻头酸胀,但她也尽量扬起笑脸,回应着母亲。

    “孩子,新的生活或许会有很多挑战,但你一定要勇敢、坚强、善良。但也别忘记,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家里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嗯!”

    郑立滢眼含泪花,笑着点头,她知道这是母亲的教诲,也是她对母亲最后的依赖。

    “走吧,走吧,你哥在门口等着了。”

    郑母扭过了头不忍再看,任由磅礴的泪倾泻。

    那曾经是她的软肋,现在也要开始走自己的路了。

    郑立滢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那扇门。

    她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命运,她将带着母亲的祝福走向新生活。

    门外,邝少明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带着大大的红花,倒是难得品出几分新郎的傻意。

    “出来了!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围观的群众激动地喊着。

    他听到后赶忙扯了扯衣摆,将本就平整的衣服理的没有一丝褶皱。

    郑立滢趴在哥哥的背上,一眼就看见了邝少明。头发被梳到脑后,露出了硬朗的五官,因紧张而板着张脸,看起来倒像是来抢亲的,而不是来迎亲的。

    这样想着,她笑了出声,心中的感伤也退去了一些。

    只不过,就是弄得离她最近的郑立源有些不明所以。

    妻子的美丽和笑容,邝少明自然尽收眼底,但他也注意到了她红肿的眼圈。

    原因显而易见,所以,他从大舅子手中接过郑立滢的手后,紧紧握住,告诉她还有自己在身边。

    “你要是敢对立滢不好,等着吧,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郑立源撂下狠话。

    “放心吧,大哥,要是我真欺负了立滢,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郑立源看他如此自然的叫自己大哥,浑身不自在,果然老男人脸皮就是厚。

    “走吧,别耽搁了吉时。”

    郑立滢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望着哥哥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黑点,仰起头,将泪意憋回去。

    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郑立滢出嫁后,家里一下就冷清了许多,偶尔郑母还会望着门口发呆。

    但好在,三朝回门的时候,郑立滢脸色红润,神态幸福,一看就知道她婚后过得很舒心,很如意。

    郑母也算是放下了心,孩子是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也不是什么悲伤难过的事情,应该为她感到开心。

    想通后,收拾好心情,家里的氛围总算恢复到了以往。

    不过,很快大家又紧张了起来。

    此时,李青苗已经怀胎九个月,肚子大到她自己往下看都看不到脚尖。

    酱香饼的生意一个月之前就停了,毕竟到了孕晚期,家人的担心是一方面,她自己的有心无力也是一方面。

    “难受吗?”

    睡觉前,郑立源固定帮李青苗按摩浮肿的小腿,缓解她的不适。

    “还好,就是感觉肚子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郑立源听了后,熟悉的心疼却又力又涌上心头。

    他只能摸着肚子,对孩子说:“穗穗,赶紧出来吧,别让你娘辛苦了。”

    孩子的大名至今还没有定下来,小名倒是有了,叫穗穗,是三个月之前郑立涵起的。

    她说既然娘亲是禾苗,那孩子自然就是稻穗。

    这个想法提出后,得到了全家一致的赞同。不仅男孩女孩都适用,而且朴实美好之余,又与生养他的母亲有着关联,再合适不过了。

    “他要是能马上出来就好了,我就卸了货,一身轻。”

    李青苗轻声抱怨着,说的同时又怕孩子听见,掩耳盗铃地捂住了肚子。

    郑立源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脸上难得看见笑容。

    自从她怀胎八个月以后,郑立源光是看着她的肚子都觉得胆战心惊。更别说看了医书后,那多的数不清的生产时一尸两命的记录。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成日担心焦虑。

    不仅早早找好了产婆,让她提前半个月住进家里,还跟王老中医打好了招呼,有需要就随时出诊。

    郑母也是提前就将抱被,肚兜等一些婴儿出生后会用到的物品拿出来洗好备用。

    可以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欠东风了。

    孩子可能也是感受到了家人的期盼,六月廿十二,吃过早饭后,李青苗就感觉肚子坠坠的疼,但是那个疼意又不是那么的明显,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料到了中午,疼意越来越重,还伴随着一种想要大便的冲动,她整个人都坐立难安。

    郑母注意到了儿媳的反常。

    “青苗,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青苗犹豫了一会后,羞窘地开口:“娘,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又疼又想上厕所。”

    郑母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疼”的字眼,手立即摸上儿媳的肚子,果不其然,紧实的很。

    “呀,青苗,你这是要生了!”

    “啊?!”

    李青苗登时心如擂鼓,莫名的紧张、恐惧袭上心头。

    “别怕,娘马上找产婆过来。”

    郑母嘴上安慰着李青苗,但行动间却泄露了她同样的慌乱,起身时差点被椅子绊倒了。

    她找到在偏房休息的产婆,让她快去看看李青苗的情况,又连忙跑去拍响隔壁老王家的院门。

    “春花,快,你嫂子要生了,你帮婶娘去报社找你立源哥,通知他赶紧回来。”

    “哦,好!”

    王春花拔腿就跑远了,郑母又急忙掉头赶回家里。

    “胖婶,青苗咋样了?”

    产婆,也就是胖婶不慌不忙地开口:“嗐,还早着呢,你去给她烧些热水备着吧。”

    “行行。”

    得了指令的郑母到厨房里忙活开来。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用的她自然就没有注意到李青苗的情绪。

    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身边是陌生的婶娘,李青苗怀揣着对未知的恐惧,感受着愈发频繁的疼痛,内心的不安和害怕逐渐达到了顶峰。

    好在,这时郑立源终于赶回来了。

    只见他衣衫凌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跟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苗苗,你怎么样了?”

    丈夫的声音传来,李青苗像是找到了依靠,一开口就听出了哭腔。

    “源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呀。”

    听到这话,郑立源哪里还能在外面待的住,不顾产婆的阻挠,冲进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倚靠在床头的人。

    鬓角的头发丝丝缕缕黏在脸上,被汗意打成一绺一绺,嘴唇发白起皮,整个人虚弱极了。

    郑立源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妻子。

    他快走两步,上前蹲下,握住李青苗的手,心疼地亲了亲她的手背。

    “别怕,我来了。”

    产婆阻拦不成,仍不放弃,继续在背后絮絮叨叨:“哪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呢?郑家小子,你赶紧出去。”

    但这夫妻俩就当没听见,依旧在床前你侬我侬。

    等郑母烧好热水端进来后,产婆就像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立马小跑上前同她告状。

    “这个我就不管了,想留就留吧,女人第一次生孩子,总归还是害怕的。”

    郑母的纵容让产婆都为之侧目,真是开眼了,这家子都是些什么奇葩。

    但既然主人家无所谓,胖婶也懒得再说什么,干脆坐回床前,观察着产妇的状况。

    又一波强烈的阵痛袭来,李青苗拽紧郑立源的手,咬紧牙关忍受。却不料,伴随着疼痛,她还感到身下一股液体涌出。

    “羊水破了!”

    “郑家小子,快,扶你媳妇下床蹲坐着。琬琴,你从后面托住她的肩膀。”

    屋里的两人脑袋发懵,下意识地按照产婆的指挥行动。

    调整好姿势后,胖婶往李青苗的下方垫了一张软被,一手呈接抱的姿势置于半空,另一手不断按揉高耸的肚子。

    “闺女,你什么都不用想,听我的就行。我喊用力的时候,你就深吸一大口气屏住,像拉大便一样向下用力,但不能用猛力,知道吗?”

    李青苗只觉得下半身要被劈开了,疼得意识恍惚,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又被理智强行拉回现实。

    “我知道了。”

    “好,一二三,用力!”

    急促的收缩扑来,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耳边嗡鸣,眼前白茫一片。

    但她想起产婆的话,强撑起精神,双手撑在膝盖上,咬住嘴唇,憋气用力。

    “嗯!”

    呐喊闷在嗓子眼儿里,显得低沉沙哑。

    郑立源看着妻子整张脸因憋气和用力而紫红,青绿色的血管时隐时现,既心疼又无力,鼻尖不禁发酸,眼眶湿润。

    “好闺女,孩子的头要出来了,再加把劲!”

    “嗯!”

    李青苗最后一个用力,感觉扑哧一下,有东西从身下滑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各种用力后,终于将陈年宿便拉出,整个人一下就卸了力气,放松了。

    “呜哇,呜哇。”

    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传来,如此的美妙却又不可思议。他在用尽力气向世界宣告他的到来,听的人心间柔软又发酸。

    产婆将孩子身上的胎脂洗干净后,包进襁褓里,递给了他的父亲,“恭喜,是个男孩。”

    郑立源接过这坨软绵绵,仿若无骨的生物,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臂动都不敢动。

    他屏住呼吸,小碎步地踱到床前,将孩子放到妻子身边后,才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这么丑呀?”

    李青苗小心地掀开被角,看见孩子的脸庞后被惊到了。

    郑立源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疯狂点头。

    他第一眼看见孩子的时候,也是震惊的。通红的皮肤,稀疏的头发,紧闭的双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看不出半点自己和青苗的影子,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

    “有这么说孩子的吗?刚出生的都是这样,长开了就好。我们穗穗这五官,一看就不会差。”

    郑母啐了他们夫妻一眼,将被角掖开,用食指点了点孙子细嫩的脸蛋。

    李青苗和郑立源又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十分怀疑郑母是自带了滤镜。

    不过,端详的久了,两人也觉得他丑萌丑萌的。

    “源哥,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嗯,就叫容和吧。希望他为人谦逊,宽容平和,做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郑立源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宝贝,为他送上人生的第一份礼物。

    “容和,容和,郑容和。”

    李青苗呢喃着。

    “穗穗,你以后就叫郑容和了,喜欢吗?”

    穗穗小朋友适时动了动嘴巴,就像是在回应着父母。

    “源哥!快看,穗穗动了,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哦,是吗!”

    郑立源欣喜异常,有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不过,很快,穗穗小朋友就用实际的行动打破了父母的幻想。

    “哇哇哇哇。”

    小小的奶娃扯着嗓子呐喊,发出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求。

    两个无用的大人折腾了好久才听懂他哭声的意思。

    总之,一番的兵荒马乱后,才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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