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头

    警察局里,穿着制服的正义使者们神色匆忙,今天的动物园,像是捅了人贩子窝一样。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李青苗简单交代了整件事的经过,脸上的软组织挫伤经过时间的发酵,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很是可怜。

    但听完全程的警察,看着手上两个人贩子的伤情鉴定,有些诡异的沉默了。

    “你是说,你一个人干倒了两个大老爷们?”

    “对,不过主要是运气好,对方没有携带武器。”

    李青苗一脸的诚恳,反倒把他噎了一下,很想呐喊,这是携不携带武器的问题吗?

    但作为一名公职人员,代表国家的形象,要专业,这样告诫着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

    “行,那你的丈夫郑立源在其中主要起了什么作用?”

    “嗯”,李青苗难得有些迟疑,“提供了一块石头,算吗?”

    “呃……算。”再次被哽住,警察同志无奈扶额。

    一通询问后,总算艰难地完成了笔录。

    “李同志,感谢你的配合,请稍事休息。”

    之后,警方又询问了郑立源和差点被拐的小姑娘,多方的描述合并现场调查,最终确认了事情的完整过程,以及,两位嫌犯的真实身份。

    “感谢二位同志的义举,不仅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还为警方抓获了重要人员,后续我局将会为二位申请见义勇为的锦旗。”

    警方紧紧握住李青苗和郑立源的手,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毕竟什么也没干,就能顺着这根藤摸到人贩的窝点,一举捣毁,解救大批被拐人员,这真是天降馅饼啊,下半年的业绩不用愁了,晚上做梦都会被笑醒。

    而当这头在热闹地寒暄时,那头收到消息赶来的田家父母激动地抱住小姑娘,一家三口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同一个画面里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实在怪异。

    因此警方的人交代完毕后,便先行告辞,将空间留给田家父母和郑立源,李青苗。

    感性占据上风,田家三人也顾不得周围,只尽情地将情绪宣泄完后,才松开彼此。

    田父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

    “没事,人之常情。”

    李青苗和郑立源笑了笑,并不介意。

    “听瑶瑶说,是二位救了她,我们夫妻真的万分感谢。如果不是你们施以援手,我和她妈妈……”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田父心里无限后怕,眼眶又红了,声音哽咽。

    “大恩无以为报,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夫妻的地方,万死不辞。”

    田父拉着田母给郑立源和李青苗鞠了一躬,吓得两人连忙扶起他们。

    “太客气了,我相信这是每个有能力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田母紧紧揽着女儿,正色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今日实在抱歉,我们夫妻二人和瑶瑶尚心有余悸。等过几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推托不过,李青苗和郑立源同田家□□了地址信息后,便也作别。

    却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一个意外的人。

    “立滢?!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郑立滢也诧异地回过头。

    “大哥,嫂子,你们怎么也在?而且,嫂子,你的脸怎么了?”

    面对妹妹的提问,尤其是后半句,郑立源有些无奈,又有些骄傲。

    “我们找钱的路上,发现有人拐卖小姑娘,你嫂子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就冲上去跟人一对二打了起来。好在对方没有带武器,你嫂子也会些拳脚。别看她脸上挂彩了,对面的两个可是头破血流。”

    “你呢,怎么也出现在警局了?”

    郑立滢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了,没想到,自家嫂子才是勇士。

    “嗐,就是有个老太太找我帮忙,我看她不找强壮的成年男性,反而找我,有些怀疑,所以给拒绝了。结果她撒泼打滚,说我没有道德。既然她这么说,我就顺了她的意骂回去,还打算报警,吓得她屁滚尿流地要逃。”

    “别说,真的差一点就给她逃了,幸好有邝大哥把她按住。”

    妹妹说到最后时,眼里不自觉的闪光让郑立源警觉起来。他把视线移到这位“邝大哥”的身上。

    “邝先生是吧?我是立滢的哥哥,感谢你今天对立滢的出手相助。”

    说完,还伸出手和邝少明握了握,看上去挺和谐的。

    然而,李青苗作为枕边人,怎么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哎,邝先生是我们家的老熟客了,经常来买酱香饼的。”

    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人,邝少明自然也察觉到了郑立源隐隐的敌意,只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子也想太多了吧,郑立滢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自己没有那么禽兽。

    “你好,我叫邝少明,就像李老板说的,我是你们家酱香饼的爱好者。今天刚好是陪母亲游玩时碰到了,怕立滢一个小女孩的有什么危险罢了。”

    “既然你们汇合了,我就不过多打扰,回见。”

    他非常识趣地提前告别,离开前,还两指并拢,从额前划过,潇洒地敬了个礼。

    郑立源见此,咬紧牙关,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事情处理妥当,他们三人就离开警局回家。当然,回到后不可避免被郑母抓住问了一通,尤其是李青苗,脸上还挂着彩。

    “哎哟,青苗,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了。”

    听了郑立源的讲述,郑母心里一阵后怕。

    “知道了,娘,源哥也说过我了。”李青苗摸了摸鼻子,有些羞窘。

    “行吧,那我就不罗嗦了,我去拿点药酒给你们搽。还有,立源,你要是身体痛,别忍着,记得说,我怕你内伤了不自知。”

    虽然嘴上说着不罗嗦,不过,身为母亲,总是会这担忧,那担忧的。

    “知道啦,娘,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去歇息吧,玩了一早上的,估计也累了。”

    郑立源握住郑母的肩膀,把她带回房,不让她再操心。

    这一天,尽管计划好要去吃的烤乳鸽没来得及,留有些许遗憾,但做了好人好事,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为此次出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然而,令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善举带来的影响竟如此深远。

    首当其冲的是李青苗的酱香饼摊。

    因着这件事被登上了报纸,几乎半个城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位女侠,所以休养了一天后,再去出摊的李青苗和郑立滢就发现,队伍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销量趋于平稳的酱香饼二度走俏,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当然,小金库也在飞速膨胀。

    其次是跟田家的结谊。

    自警局道别后,没过几天,田家父母就带着田瑶瑶正式登门拜谢,还客气的提了许多谢礼。

    席间,两家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当即决定结为干亲。

    就这样,郑立源和李青苗多了个干妹妹。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郑立滢开始有意识地关注起邝少明来。

    平时出摊的时候会留意今天排队的客人里有没有他。如果看到了,会露出惊喜的笑容,如果没看到,就会有些蔫蔫的。

    可惜,嗅觉敏锐的郑立源没有随同出摊,而跟着的李青苗又是个大马哈,所以,家里都没人发现郑立滢的少女情怀,唯有同住一屋的郑立涵会发现她的偶尔出神,但因着不知缘由,便也没当一回事。

    自从上次的游玩后,李青苗感受到了放假的快乐,就开始有意识地每周安排一天的休息时间,不再像之前一样全年无休,风雨无阻了。

    而郑立滢得了这假期就往毛师傅那儿跑,跟着学刺绣的手法。

    每次都准时出去,再准时回来。只除了有一次,太过于沉浸,一不留神,外头就已近黄昏。

    “啊!毛姨,我得赶紧回去了,东西就先放您这儿吧。”

    说完没等回应,就火急火燎地跑了,根本没听见身后的挽留。

    “哎,这孩子。”

    毛师傅好笑地嗔了一句。

    紧赶慢赶,郑立滢好险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一抬头,就惊喜地发现司机居然是邝少明。

    对方也颇感意外。但由于还在工作时间,朝她眨了眨眼睛,权当打过招呼后,就将心神放在路上。

    郑立滢摇摇晃晃站到侧后方,仗着视线的盲区,有些肆意地打量着工作状态下的邝少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鬼使神差地,到站了她也没有下车,而是一路跟着,看车上的乘客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自己一人,到达总站。

    拉上手刹,停好车后,邝少明回过头,“你怎么没有下车?”

    “我……就是突然有些好奇,想看一看总站,没有打扰到你吧?”

    他审视着郑立滢脸上的表情,眼神锐利,看得她心里一阵慌张,几度想抬手捂住脸庞。

    就在郑立滢顶不住要坦白时,他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不再深究,装起糊涂。

    “没有,走吧,我送你回去,天色也不早了。”

    邝少明骑出自行车,一个刹车停在郑立滢面前,侧头示意她上车。

    “坐好了吗?”

    郑立滢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手指轻轻捏住对方的衣摆,抬高声音回道:“好了。”

    邝少明长腿一蹬,车子就跑了起来,清风带起后座姑娘的一缕头发。

    两旁的风景快速略过,唯有眼前宽阔的背影不变,郑立滢悄悄红了脸庞,只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再久一些。

    只可惜,客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眼熟的路口如期出现。

    “快回去吧,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邝少明一手把在车头,一脚撑在地上,看着眼前小姑娘微红的脸,含情的眼,继续装瞎。

    但没想到,郑立滢率先把窗户纸捅破。

    “你是不是发现了?”

    邝少明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妙,看来以后不能再去买酱香饼了。

    “对,你只是一时被蒙了眼睛,慢慢就会知道,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然而,郑立滢听了后,却很生气,“你又不是我,凭什么就武断地帮我做出决定。”

    “你对我了解吗?对我的家庭了解吗?我们只见过几面,你认识的只是表面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内里是个什么样的。”

    面对小姑娘的质问,邝少明依旧好声好气地解释。

    却不想,被郑立滢逮住了漏洞。

    “那你能给我个了解你的机会吗?就三次!三次过后,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合适,那我也不会纠缠你。”

    两人对视良久,邝少明看着她巴巴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占了上风,妥协了。

    “行,就三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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