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下)

    午饭后,空气中的炎热愈演愈烈。

    附近的几户人家如往常一般,摇着蒲扇,在遮天的大树荫下纳凉消食。

    但今天,他们闲聊的话题出奇的一致。

    “哎,老郑家的给你们送酱饼了吗?”

    “送了送了,我家刚好午饭的时候拿来做菜,谁承想,一下就被抢光了,根本不够吃。”

    “我们家也是,不知道她儿媳怎么做的,吃完还想再吃。”

    “可不是嘛,我家那七十多岁的老太,用这饼伴着玉米粥,都多喝了两口呢。”

    “哎呦,你们快别说了,越说我就越想起那味道,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我也一样,就是不知道他们家还做不做。要是做的话,我可以花钱买。”

    “我也是,虽说天天买,买不起,但偶尔买来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诶?那要不,我们去问问?”

    “走走走,今天我家娃吃完了,还死命缠着我要,撒泼打滚的,这破孩子。”

    性子急的人一听,哪里还呆得住,拔腿就走,其他意动的人见有人带头,也陆陆续续缀在队伍后面。

    而这边的郑母三人还毫不知情,吃完午饭后在慢悠悠地收拾碗筷呢,门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郑母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乌鸦鸦的人头,定睛一看,正是周围的几家邻居。

    “各位……这是怎么了?”

    大家相互看了看,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张嘴,还是一家跟郑母交情略好的邻居表明了来意。

    “这事弄的,琬琴,是这样的,早上你不是给我送了些酱饼吗,我家老太很喜欢吃,七十多岁的人了,之前胃口一直不好,难得遇到想吃的东西,我们这些做小辈肯定要尽量满足,所以,贸然上门,是想来问问你家儿媳做不做这个饼子,我们愿意花钱买。”

    郑母,也就是她话里的琬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让大家一起来上我家的门,原来是这么个事。”

    “这不赶巧了吗,我家青苗还真打算摆摊,估计着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到时候承蒙各位老姐姐们捧场。”

    “哟,那感情好,开张了记得通知我啊,我绝对第一个去。”

    “我也是,我也是。”

    得了准信儿的众人心满意足地离去。

    郑母目送他们走远后关上大门,转过身,看见在不远处斜着身子,竖起耳朵偷听的李青苗和郑立滢,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本来,她们两人因站的比较远,只能隐隐绰绰地听到几个字,就够迷糊了,又看见郑母突然笑出声,更是一头雾水。

    但郑母可没管她们俩,一气儿笑过瘾之后,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说到:“她们是来找青苗买酱香饼的。没想到呀,这还没出摊呢,客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郑立滢也是第一次听说客人追着买东西的,诧异地看向李青苗。

    “嫂子,你可真厉害。”

    一旁的李青苗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也没想到自己的酱香饼如此受欢迎,开心的同时备受鼓舞,信心暴涨,只想立刻大干一场,便直接无视外头的烈日炎炎,拿上钱就急匆匆出门了。

    “哎哎哎,青苗,外头晒得很,带上帽子吧!”

    郑母看她啥遮阳的东西也不拿就冲出门,赶忙拿起草帽追出去。结果,李青苗走的太快,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这孩子,真是的。”

    走出小巷,失了阴影的遮蔽,李青苗整个人浸浴在灼烧的日光下,没一会儿就满脸潮红,汗水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打湿了鬓角的头发。

    但她只觉心里的火烧得更加旺盛,让她失了正常的感知,只想快点,再快点。

    走进木工铺子,正在打算盘的掌柜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客人,请问您要点什么?”

    李青苗挥去如雨下的汗水,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掌柜的,我想定制一个手推车,主体左侧挖空,放炉子和铁锅,右侧的上层打一个抽屉,下层打一个柜子,面上的四周加层挡板,不用太高,一拃长就好,底部安那种四个轮子的,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我们店里的师傅都是老手了,没问题。”

    “那大概要多久做好?价钱怎么算?”

    “您这工艺简单,最近的时间又都排得开,三天后就可以做好。至于价钱,木料加人工,一共七块三毛。”

    一听这个价钱,李青苗皱起了眉头,“能再便宜点吗?我这推车应该不难做啊,四块钱行不?”

    “妮子,你这价给的,连木料都包不住,我还要倒贴呢。这样,我也是诚心想卖给你的,六块钱。”

    “哎呀,掌柜的,四块钱就行啦。”

    见李青苗不松口,木工铺掌柜开始不耐烦,“啧,我也不跟你多磨,底线价,五块五,你去别家都不一定能给到这个价。”

    李青苗看他的神色,怕再磨下去就不接这单生意,便也同意了这个价格。

    “好吧,那就五块五,不过这推车的质量得过关啊,木刺要帮我磨干净,不然我可不收货。”

    “放心吧,妮子,我店开在这,靠的是诚信和手艺,保管给你掇拾得干干净净的。”

    商定好推车的细节,交了三块钱做定金后,李青苗像赶场似的,匆匆前往下一个地点——打铁铺。

    一踏进屋内,就能明显感受到一股热浪,里头站着几个赤膊的铁匠,在火炉前淬打烧得通红的铁块,“叮当”“咣啷”,“叮当”“咣啷”,满屋子都充斥着有节奏的打铁声。

    瞟见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个打铁师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满头的大汗,才上前询问。

    “姑娘,你要做什么铁具?”

    “师傅,我想做个铁鏊,直径四十厘米左右,平底就行,大概需要多少钱?工期要多久?”李青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

    “嗯,你这个鏊比较小,四块二毛,大概两三天能给你做好。”

    因着铁器本就价高,李青苗听着价钱还算合理,便也没有还价,留下两块钱定金,就又匆匆赶去杂货铺。

    在路上,她感受到照射在身上的阳光烈度减弱,空气也从灼热变成了闷热,就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来到杂货铺,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跟老板称了白面和杂粮面各十二斤、花生油两斤、盐三两、配料四两,捡了一百张油纸,再买了一些零星的物品如刷子和食物夹,就麻利结账。

    数出四块四毛递给老板后,李青苗捏了捏装钱的小布包,感觉都瘪了不少。昨晚还盘算说成本不高,谁承想,这一趟趟买下来,也花了不少钱。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周遭邻居如此捧场,总归不会赔本。

    自己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后,她交代杂货铺伙计将东西送到郑家,就拔腿跑去公交站。毕竟每天回村里的车,就固定几班,错过了就没了。

    紧赶慢赶,李青苗终于在发车前的几分钟,挤上了车门。

    闷热的车厢里,人们互相挤来挤去,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在这种被动的群体走位中,体型娇小的人处于劣势地位,只能被迫随波逐流,像夹心三明治里的夹心一样,被夹在人群里,全方位感受着汗味、体味等各种混杂气味的袭击。

    好在,车很快就开了,行驶带来的清风涌进车内,给了李青苗一丝慰藉。

    闭上眼不知忍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前方售票员卖力的嘶吼。

    “李家村到了!要下车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

    李青苗精神一振,用力拨开人群,嘴上还礼貌地说着:“哎,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可算挤了出来,扎好的麻花辫都乱了。但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小事,赶紧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压过喉头欲喷涌的呕吐。

    弯腰缓了好一会儿,才抹去生理性的泪水,起身向家里走去。

    “青苗?!你咋回来了?”

    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地从田里回来的几个婶娘看见李青苗出现在村里,有些惊奇。

    “婶子,大娘,我回来找我娘有点急事,先不跟你们说了,改天有空再回村找你们聊。”

    看着她急匆匆地,像一阵风刮过,几位婶娘面面相觑。

    “这是做啥呢?”

    将几人遥遥抛之身后,李青苗怕再遇到熟人,又要寒暄,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娘!”

    “苗苗?”看见自家女儿,有些诧异的李母探头往后看了一眼,却没看见郑立源的身影。

    “你咋自个儿回来了?”

    “我有点事想找二嫂,她在家吗?”

    “啥事呀?”李母有些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你二嫂在呢,屋里补衣服,我帮你喊她。”

    “秀娥!”

    “娘,咋啦?”李二嫂的声音从里屋隐隐约约传来。

    “你先出来吧,苗苗回来了,她找你有事。”

    “苗苗?她找我啥事呀?”

    李二嫂的声音渐行渐近,她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院子里。

    “二嫂!我想找你娘家买一斤酱。”

    李二嫂一听,“嗐,原来是这事儿,买啥呀,我带你去打。”说完就热情地拉着李青苗要出门。不想,李青苗沉下了脚步。

    “不不不,二嫂,我还是买好点。这酱,我要用来做生意的。后面如果生意好的话,估摸着量会加大。”

    “做生意?!”

    李二嫂和李母的声音同时响起,很是吃惊。

    “是呀,我嫁到郑家,其他人都有事干,我也就只能做做家务。但城里的家务活比村里的少上不少,一天下来,感觉自己没做啥事,像个吃白饭的。然后,源哥就说我厨艺好,可以摆摊卖点吃食。我寻思了一晚上,打算卖酱香饼。”

    “二嫂家的酱,我有吃过,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很不错。既然如此,就自家人照顾自家人的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着李青苗夸赞自家的酱,李二嫂嗔笑着,“你这妮子可真会吃!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酱,在村里子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这事包在嫂子身上,你拿肯定是最低价。”

    而一旁的李母却有些担心,“你这能成吗?别到时候亏了咋整?”

    “娘,你放心吧。我今天做了些送给周围的邻居尝,他们都很喜欢,这生意应该能做。而且,源哥跟我说了,我亏本了他也兜得起。”

    再想起这句话,李青苗心里依然甜滋滋的。

    “哎哟哟,看这俩人,真亲热。”李二嫂有些羡慕,心里又有些酸涩,毕竟李二哥可不会说这种话。

    李母听到女婿这么说,也不管了,“那行吧,你们夫妻心里有数就行,跟你二嫂去买酱吧。”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连忙回头问:“对了,苗苗,今晚留在家里吃饭吗?”

    “不留了,我没跟家里人说,还是回去吧,免得他们不知道,担心。等哪天空了,我再带着源哥一起回来。”

    告别了李母,李青苗跟着李二嫂把酱买了,也谈妥好了后续的买卖。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人明显少了,甚至还有空位。

    李青苗抱着酱坛子坐下,大开的窗户毫无保留地迎接着拂来的晚风,吹的发丝凌乱飞舞,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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