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由

    山腰破庙处,此时已是浓烟滚滚,火光滔天。

    破庙外,一名鹅黄衣衫作妇人打扮的女子立于火海前巍然不动。她的脚下踩着一个狼藉不堪的年轻男子,男子匍匐在地,每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女子便脚下施力,仿如千斤重担在背,男子顿时被压得只能大口喘气。

    “本姑娘现在没心情听你口中的要事,给我安静待着。”

    女子冷冷开口,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破庙深处,红色火光跳跃不断在她的双眸中倒映出奇异的光彩,衬得她本就艳丽的容貌更加夺人心魄。

    “那该死的石头,现在反倒和我做起对来了。”女子喃喃自语,洁白的手腕间红玉镯隐隐发亮,似乎随时要生出灵智脱手而出。

    山洞内。

    “咳咳......”白谕咳嗽起来,她缓缓收回手臂,心潮起伏间,胸中那股难言的怨气也盘踞不散。没想到,自己受了重伤,就连恍如前世的那些旧事也被牵扯出来,她还真该好好‘感谢’云麓山上的那位二师兄一番,让她故梦重温了。

    阿牛惊讶的看向被夜明珠砸昏过去的老乞丐,他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出手如此凶悍,更没想到流血不止也没虚弱半分的老乞丐,在被一颗夜明珠砸中前胸后竟然就倒地不醒了。

    突然,山洞中的空间发生了一丝扭曲与凝滞,眨眼间,山洞内便多出了两个人影。

    贺明随手丢下手中的大汉,几步走到白谕身边,探查脉搏的同时开口道:“你动手了?你明知道我在夜明珠上布了阵法,妖邪根本近不了你们的身。”

    白谕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语调喑哑:“他太吵了,扰了我的噩梦,要是让他喋喋不休下去,我还没伤重而亡,反而要被烦死了。”

    阿牛还没弄清楚噩梦与吵醒为什么会起反作用,就听贺明道:“你做梦了?”贺明的眼眸灿然生辉,透出迫人的光芒来,直直盯着白谕。

    白谕没答话,她茫茫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贺明带来的那个人身上,“你救了贺老大?”

    “ 你应当也发现了高悬在阴林之上的明月,有那月亮在,阴林内便无人能出,这正应了阴林之前的传言:入之无出。我遇见贺老大时,他正被什么东西缠上,顺手搭上了。”贺明瞥了一眼山洞出口的方向,“山腰处的那座庙起火不止,看来还有人知道佛像与阴林的秘密。”

    提到那座破庙,阿牛神色明显阴沉下去,而被贺明带来的贺老大显然体质惊人,片刻间就从移形法术的不适中缓过劲儿来,他莫名其妙的扫视了山洞内的几人一遍,理智似乎也在看到亲弟弟活着的时候恢复过来,不再癫狂无状,而是对破庙的事情产生了疑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庙,什么佛像?贺明,你什么时候跟这些人这般熟络了?”

    贺明站在白谕身侧,依旧是那样平平无奇的普通长相,可是当他闻声看过来时,那双寒星般凌厉明亮的眼眸令贺老大浑身一颤。贺老大这时候即便再傻,也已经明白对方不可能是自己那个事事无成的废物弟弟了,贺明向来软弱,怎么可能有这样令人生畏的眼睛!

    贺老大当即想要质问些什么,可是他的理智尚在,无论是对方在阴林之事上侃侃而谈,还是在危难时救了自己一命,这都表明自己在这个节点根本不能翻脸,他还想活着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见贺老大讷讷收声,一副相当忌惮的模样,贺明反而不合时宜张扬的笑了一声:“呵,你们不也是被某个传言诱骗过来的待宰羔羊吗。”

    发觉对方似乎也不想再将替身的把戏的玩下去,贺老大顿时换了态度,语气生硬得好似千万年前的坚冰,“阁下真是好手段,我先前当真是毫无察觉,也不知我那废物弟弟在哪里?”他死死盯着假贺明,话完全是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的。

    “上村客栈。”那是繁城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客栈,也是贺老大他们来阴林前最后的落脚点。简短四字已然表明真正的贺明生大于死,上村客栈内有他的熟识,如果贺明出事,该有人知会他。在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后,贺老大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安静下来倚靠在山壁边。

    眼下真是,怪人、怪地、怪时。

    看着山洞里临时凑在一起的诡异组合,白谕想着自己要寻的那人还未寻到,也不着急,反而打起精神追问:“什么传言?”

    “凡人几望,不过权财命情,你觉得是哪个?”

    白谕回想起贺老大几人之前提起的‘地图’‘兄弟’,猜测道:“兴师动众,心狠手辣,在这种荒郊野外,就算亡命之徒也要思虑几番吧?有地图,说明是有人在引导他们,话本里不都是江湖流传的宝图指引着一个绝世武功或者富可敌国的财宝吗?”

    贺明没说猜中与否,弯腰将地上染血的夜明珠捡了起来,阿牛和贺老大都没看见他有任何细微的动作,眨眼间夜明珠已经光洁如新。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对面两位更清楚。”贺明将夜明珠递给白谕,两人默契的一递一接,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又与另外两人相对而立,显然有泾渭分明的意思。

    贺老大烦躁的盯着对面的冒牌货和病恹恹的少女,见两人如此熟悉,心中更加觉得自己是上了别人的套,连带着那张地图也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咽不下胸中的那口恶气,冷声道:“你们难道是大当家派来的人?”

    “哦,看来还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白谕软绵绵的笑言,贺老大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在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贺明道:“我们之前与你并不认识。”

    如此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贺老大不由产生了两种想法。一是冒牌货所言为真,他是有其他目的才牵涉进来,替代贺明也并非有任何恶意,至少他没有害自己的性命;二是冒牌货避重就轻,他听命于大当家,就算不认识自己也可以解释成之前没有见过面,他的目的就是奔着把自己亲信一派全部剿灭,地点就是这阴林。

    想到那张该死的地图,贺老大心中懊恼。明明是自己亲手从大当家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怎么就变成了一张催命符,埋葬了与他过命的兄弟们!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当初想要夺宝后自立门户的想法后悔莫及!

    阿牛将昏迷不醒的老乞丐安置在角落里,回眸看了贺老大一眼,过了片刻,开口道:“传言......应该与爷爷有关。”

    “那个老家伙?!”贺老大本就一腔怨气,听闻此言,当即怒目瞪向老乞丐。

    阿牛眉头深锁,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平淡道:“多年前,我与爷爷第一次辗转流浪到邑城附近,荒废的庙宇自然是我们最好的栖身地。当时半山腰的庙只是没了香火拜祭,其中的佛像却是完整无缺的。我和爷爷夜宿当晚,一群凶恶的盗贼闯了进来,我们藏在离庙不远处的草堆里,害怕被那群盗贼发现欺辱。当晚我们耳边都是那群人的饮酒作乐声,心惊胆战过了一晚,第二日等四周寂静无声了才从草堆出来查看,却发现庙内空无一人,遍地散落着他们的行囊和武器,佛像也被破坏了。”

    “什么鬼故事?”贺老大嗤了一句。他骨子里还是不相信有妖魔鬼怪,又对老乞丐满心怨恨,一时只想挑刺。

    阿牛没有搭理贺老大,继续道:“后来我与爷爷赶紧离开,甚至连邑城都没有进去。我们害怕出了人命官司被发现,又担心那夜有诡异莫名的力量发生,稍有不慎就会缠上我们。惶惶多日后,我突然发现爷爷变了。每隔不久,爷爷像是着迷般浑浑噩噩就要回到这里一次,他从没说过原因,可每当他回来后,阴林吃人的传说和阴林宝藏的传闻就愈演愈烈,我心有怀疑,却从未亲眼见过,直到这次。”

    “难怪当时那老家伙被什么东西拖走的时候,你反而还有心情来拦我。”贺老大阴冷的盯着阿牛和老乞丐,宛如一条毒蛇,原本刚毅的面容因为形容憔悴显得有些刻薄狠毒。他心里已经笃定,自己这行人被害的元凶就是这该死的乞丐爷孙!

    阿牛并不反驳贺老大的猜测,他抬眼看向白谕,青衣少女神情淡然,对于这些话似乎并无触动,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的情绪。

    初见破庙里的破败佛像时,白谕便从佛像头颅上横亘的裂痕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寻常人见不到变化,只有能感知天地灵气的人才能发觉,那佛像被红到发黑的气团笼罩,显然古怪至极。因此,她才多看了那佛像几眼。

    “有人来了。”白谕若有所感,低低说:“有血的味道。”

    贺老大不禁腹诽,这山洞里到处都是血的味道,哪里能凭此看出有人靠近?

    然而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在山洞入口回响,贺老大愕然间,一个满身是伤的年轻男人闯了进来。男人一身黑衣劲装,长相清秀,眉宇间尽是一股凌厉漠然之色。

    年轻男人显然没有料到山洞里有人,他先是一愣,随后喘息着抱拳行礼,客套又疏离,“叨扰几位实在无奈之举,还望几位让我在这里躲躲。”

    “躲什么?”贺老大不由想到自己在阴林见到的古怪黑影,以为对方也碰到了,瞬间起了探究黑影真身的心思。

    年轻男人脸色很是难看,不光是受伤失血带来的苍白,还有一种奇怪的畏惧感。他刚想敷衍几句,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几人中唯一的女子身上时,他的眼神明显剧变,好似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久逢甘露,那种异样狂热的目光,根本毫无掩饰。

    “你在看我?”白谕微微侧脸,怀里的夜明珠将她的轮廓在黑暗的山洞里勾勒的十分清晰。

    年轻男人显然呼吸都滞了滞,他脑中思绪万千,隔了许久,终于道:“姑娘可是姓白?”

    来了,此身的因果。

    白谕不由浅笑:“是。”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