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她的声音清亮有力,人群讨论一番,还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毕竟秦老板刚刚“攀上”京城的王公贵族,此时闹得太僵,若此女真有几分本事,将来替父继承了这泼天机缘,他们岂不亏大了。

    有人问秦辞姝如何让众人信服,秦辞姝轻咳了两声,抬眼道:“我现场出一件货,若客人对成品有半分不满,找出一点瑕疵,都算我输。”

    狂傲至极!

    这人当真是狂傲至极!

    人们被她笃定的语气激起了兴趣,商量一番,还是王老板取来他托人从端州买来的端砚石,放到了秦辞姝面前。

    秦辞姝附身打量,心说端砚名贵,王老板出了这么大血本,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实力么?

    她的身段纤细,衣服套在她身上,像是被风鼓起来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把抱住,量一量到底有几斤。

    王老板的眼珠子不由自主粘在她身上,目光粘稠如有实质,果不其然,他道:“我这砚石价格不菲,若雕废了,你该如何?”

    秦辞姝心下了然,但她的底气来源于自己前世多年打磨而来的手艺,并不怕此番挑衅,福了福身:“任凭王老板处置。”

    话毕,她不再废话,做好准备工作后在桌前坐下,轻声慢语道:“王老板,想要什么样的,请说吧。”

    王老板心中不轨,刻意想要为难她,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我要……双竹双木,松鹿梅花,山路蜿蜒入云天。”

    他想要繁复雕刻的砚台,秦辞姝琢磨着砚石的纹理颜色,双手一抖,铺开一面纸。

    【检测到货单需求,正在自动录入,计算顾客需求……】

    【叮咚——今日第一份“顾客百分百满意的雕刻图纸”已新鲜出炉!主人,请夸夸系统的高效吧!】

    秦辞姝并不搭理聒噪的系统,她提笔沾墨,将图案绘在纸上,递给王老板看。

    王老板本想她不能设计出自己心中满意的图样,已经做好了出言嘲讽的准备,谁知将图纸接过一看,登时愣了一下,讥讽的话堵在喉咙里,噎的他嗓子发疼。

    秦辞姝笔法细腻,下笔无丝毫犹疑一气呵成,图案精致却不显拥挤,零落绘在砚台上方,真真按王老板“双竹双木,松鹿梅花,山路蜿蜒入云天”的说法绘制,却不显死板。

    那鹿似有灵气,一双眼睛透过薄纸看向众人,叫人挑不出一处不满意。

    有人啧啧称奇,王老板瞪着这图,心想这不过只能证明此女画功奇佳,有几分机灵巧思罢了!真正的雕刻功夫,还得看下刀的那一刻。

    秦辞姝打磨着砚石,对上王老板目光,心说你且等着罢。

    她手法迅速熟练,不像是众人以为的从没拿过刻刀的模样,更像已经做手艺多年的老手,技艺竟娴熟异常!

    秦辞姝握刀时,秦母不放心,去秦父房中取来助力木架,被她哭笑不得地拒绝了,说用这玩意儿不好把握力道,容易失误。

    她在雕刻一行多年,下刀有自己的技法,雕刻时喜欢讲究循光点,先刻后画,因此刚开始看似乎是没有章法的,但效果却能很明显看出来石料的层次棱角,最大限度保存用料的原本形态。

    日头渐西,光影有些乱了,她又取过一盏灯来,自己调整角度。

    因此秦辞姝雕到一半的时候,因为看起来雕法脏乱,许多人嗤之以鼻走了,也有许多人看出些门道,震惊不已,搬来小凳小桌在旁研究。

    等成品出来,秦辞姝做最后一遍水磨,先前围观的已经移不开眼了。

    这份已经做成的端砚只有手掌大小,浮雕式的木竹与梅鹿在砚台上栩栩如生,灵气可爱,光是看着,便觉此砚手感光润,雕刻技艺也是上乘。

    众人总算知道为什么秦辞姝之前敢那么狂了。

    秦辞姝正做着洗笔擦刀的收尾工作,迎着众人炽热的目光站起身。王老板先前看她觉得小女人姿态,此刻眼中却带了几分钦佩。

    他轻轻摩挲着那枚砚台,恍惚间觉得自己也能跻身文人墨客一员了。他有个孩子在学堂读书,本想出资给学堂翻新一番,谁知那些穷儒书生嫌他铜臭味太重,死活不肯。

    眼下他若将这砚送给老先生,想必也没人再指着他鼻子说“贱商”了!

    王老板终于收敛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恭敬地对秦辞姝说:“秦姑娘大才,是鄙人眼拙了,日后若有单子,还得仰仗姑娘才是。”

    .

    大铭的守孝期只有半年,秦辞姝穿着孝服,同母亲抚尸哭了一场,又整理了父亲的生前爱物,一同下葬了。

    其他琐事都有秦昇料理,这些天她便闷在屋里专心出活,一张一张还着单子。

    只是有那天不在现场不知内情要坚决退单的,还有大件器皿不好搬动的,都需要秦辞姝亲自上门出活,她几日来来回回奔忙,好不容易搁下的风寒又来势汹汹地回来了。

    半个月后。

    南方某临水小镇内,又接待了一伙从水患中逃难来的灾民,这些人个个都灰头土脸,一身淤泥,甚至盘缠也没带几个,身家财产全留在了那被大水冲走的房屋内。

    县令心善,在城中组织搭了粥铺,提供来往难民有个能遮风挡雨,饿不死的住处。

    粥铺不限进出,从哪来的乞丐都有,三五成群围坐一桌,端着一破口碗一边嘬里面的稀粥,一边天南海北地侃大山打发时间。

    一个面上一道碗口大刀疤的男人一拍桌子,和同桌人叹道:“你们是不知,我刚从那边过来,一路奔波差点没命了!”

    “那边?岭城?”有人疑惑道,“那边不是没叫水龙波及么?你跑甚么。”

    “躲债主呗!”刀疤脸喝粥像喝酒,豪气云干地一口闷了,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我有个兄弟,好赌,成天赌成天输,天天找人借钱,可怜的一条手臂被仇家砍废。我这个做兄弟的看不下眼,替他照看家里帮着还债,谁知这兔崽子丢下我直接跑了!”

    刀疤脸怒极:“那伙债主找不到他,来找我的麻烦,你瞅见我脸上这一道疤没?就是那帮孙子砍的!”

    众人唏嘘不已,有一人问道:“你怎么不报官?”

    刀疤脸想说什么,另有知道的替他接了话:“你不知道吗?那岭城可是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一个搞雕刻的,还是文物修复匠人,带着整个岭城发了不少财。那边人以他秦氏为首,官服说话都没他好使。”

    那人“诶哟”一声:“搞雕刻的?一个匠人怎么做到这般厉害?”

    “人家就能这么厉害,”接话的道,“雕刻出来的东西,用料和技术稍微好一点的宝贝咱们穷人平时见都见不着,人家专门给达官贵人供货的,你说牛不牛!”

    那人更惊叹了,谁知刀疤脸“啧”了声,打断道:“什么匠人牛人,早没了!”

    众人一听这里面有话题,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什么没了?怎么没了?”

    刀疤脸冷笑两声:“你方才不是才说那秦氏认识不少贵人,对!前阵子京城一个鼎鼎大名的贵人找到他,是个侯爷还是什么王爷的,请他修复自家传家宝贝。结果修好了送回去一看,嘿!比修之前还破呢!”

    “我看呐,这个秦氏的手艺,根本就是名不副实!指不定是搭上了什么背景,使了手段才爬上去的!”

    众人哄然,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没人见外圈一人闻听这话之后,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秦辞姝本来和秦昇一道,刚在外城给一户商贾人家出了几件大单,还了些债,精疲力尽往岭城赶。他们两个一路奔波,也和乞丐差不多了。

    秦昇带着她去讨了两碗粥喝,见秦辞姝愣愣站着,不知在发什么呆,放下碗向她招手:“阿姝,先吃点东西,今天好容易没再烧了。”

    秦辞姝被他牵着坐到自己位置上,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哥哥这个噩耗。

    穿越半月,她已对这个家有了许多归属感,尤其是秦母,不仅面容肖似前世生母,就连性格也一般的温柔。她一路奔忙,第一次尝到归心似箭是什么滋味。

    只是此刻,这年头如草木烧灰,几乎要有了一散了之的念头,秦辞姝忍了半晌,垂头默然不语,眼中泪水打转,这念头又被强硬压了下去。

    如果可以,她想把所有痛苦和仇恨都一力承担,让自己的家人不要沾染分毫。

    秦昇见她失落,心知她在那里听到了什么,凝神听了一阵,登时心如明镜。

    他几乎怔愣住了,许久定了定神,逼迫自己不去想阿娘的处境,看着秦辞姝,宽慰道:“阿姝,不哭了,还有两日,咱们就到家了。”

    秦辞姝流着泪,“嗯”了一声。

    见她泪水打在面前的粥里,她却浑然不觉,端着碗就要喝。秦昇失笑,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无奈道:“怎么只会哭呀。”

    他们匆匆忙忙用完粥,就立刻动身往岭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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