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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吴琼放下茶盏,回头没看到谢致,“啧”了一声就吆喝:“我带来的那小杂种呢?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钻着空子偷闲呢!”

    宋天问赔着笑意:“哪能啊,是带郎中去牢里了吧?那地方污秽,让他们去看看,不让人死了就行了,王公公且吃茶,再等等他们。”

    吴琼鼻中冷哼一声:“你不知道他,贱骨头,进宫也有几年了,还在我这直殿监混着,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还是陈章的干儿子呢,我呸!”

    宋天问听这话倒诧异:“陈秉笔的干儿子?”

    “那可不。”吴琼说着得意起来,“陈章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谁知道他怎么上赶着舔上个儿子的名号的,他模样生得好,说不准就是……”

    “吴少监。”谢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吴琼身后,“该回去了,永王殿下还在等着消息。”

    吴琼完全没有背后嚼人舌根的惭愧,他斜睨谢致,冷哼道:“我什么时候回去,轮得到你插嘴?”

    吴琼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意味深长地瞧了宋天问一眼,架子拿得十足,等宋天问赔着笑站起身请他,他才趾高气昂地阔步向外走。

    “那我就不久留了。”吴琼抖了抖衣领,回头指着宋天问,“宋大人,殿下的话我可带来了,这边要是再没动静,你这刑部侍郎,哼……也该卷铺盖走人了。”

    吴琼是永王眼前的红人,宋天问不敢得罪他,点头哈腰地把人给送出去,一口气憋屈在胸口。

    他咬牙切齿地低骂:“狗仗人势的东西!天生的奴才命,看你能得意几天!”

    “大人,这还审不审……”

    “审什么审?!难道我怕他一个阉人!再打人就活不成了,不许给她送水送饭,再磋磨她一夜,等她熬不住了明日就好审了。”

    清凉的月色衬着瑄京街道两旁的积雪,雪风凌冽,谢致盯着前行的路,轿子里的吴琼不耐烦地问:“装什么哑巴?我说不得你几句了?”

    谢致仰头瞧着白茫茫的苍穹:“少监不必担忧,宋侍郎下手不知轻重,既然已经请大夫看过,公主不会有性命之忧,弱女子在大牢里能捱得了多少时日,少监照常回永王殿下就是。”

    吴琼撩起轿帘一角,不放心地追问:“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少监不是亲自安排人去江州查了?就是渝王想把自己摘干净,他也找不到对殿下不利的证据,等明昭公主招认,少监往后便无忧了。”

    吴琼摸着下颌,他侧过脸盯着谢致,瞧他神色平静如水,仿佛说得都是和他不相关的事情。

    吴琼放下轿帘,静了好一会儿,哼笑道:“这原是你的主意,不过若是没有我在,以你的身份也是攀不上永王殿下的,等这件事了结,我这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都是少监的谋略,谢致不敢居功。”

    谢致像是满不在乎,他脚下积雪绵软,雪风刮在面上如刀割,他心不在焉地走着路,没再听吴琼碎碎念那些乌糟话。

    江琅。

    谢致毫无来由地默念起她的名字。

    雪雾蒙蒙,谢致忽然回头望向刑部大牢的方向,他手指在大雪中变得僵硬冰凉,他指尖却仿佛残留汤匙的温热。

    与雪中排房一起浮在眼前的,还有阴暗牢房中,昏光点燃起的江琅眼中的决然。

    “谢致。”

    谢致在走廊还没走远,回头就看到江琅双手紧握着牢房的木栅栏,手上的血迹渗透木头,望着他静了半晌。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活着出去。”

    风吹乱谢致的袍角,几片雪花顺着窗子的缝隙,飘落在牢房的枯草上,江琅被灌进来的寒风冷醒,搓着自己的手臂往墙角缩。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她看向窗外的天色,灰青色的天漏出一丝光亮,天已经蒙蒙亮,宋天问又要带人来轮流审她。

    “宋天问拿不到口供就是一死。”江琅还记得昨晚谢致告诉她,“永王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他不会再对你留半分客气。”

    谢致捧起她的手指,轻轻吹着气给她上药:“但是公主不必担心。”

    “为什么?”

    “因为我会来救你。”谢致把匕首放在她掌心,轻缓地笑道,“今夜或有凶险,留下防身。”

    江琅怀里抱着匕首,窗户漏着风,她艰难地挪动到能避风的角落,余光一瞥,又瞧见一行小子。

    宁鸣而死。

    江琅无声笑起来,这位狱友倒是比刚才那位更有骨气,字写得也俊俏得多。

    江琅抬起手,也想延续这间牢房隐秘的传统,在这上面刻点什么字,但她指甲崩裂溃烂,刻字是不可能了。

    她怔了怔神,最后只用手指在这行小字上虚描一遍。

    宁鸣而死。

    江琅不会苟且偷生。

    今日是一场恶战。

    或许是因为她手里有了防身的物件,她前些日子一直悬起来的心反而缓缓平静下来,江琅阖目养着精神。

    前几日她还会想一想应付宋天问的话,宋天问到底忌惮着她的身份,被她三言两语恐吓一番,多少收敛些。

    可永王把宋天问逼到了绝境,自己就是再舌灿莲花,都不会再有用了。

    雪风呼啸,清冷的曦光在刀锋上迸发杀意,江琅耳边不停盘旋谢致的那一番话。

    她捏着匕首,盘算着出狱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她府上私藏文士的事情,连江放都没察觉,谢致一个直殿监洒扫的内宦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又是如何知道,她明知彭城的消息是假,还依旧以假作真,呈报御前、以身做局呢?

    她原本确实断定自己能活着离开刑部,凭她对沈令的了解,沈令不会这么快让宋天问痛下杀手。

    可如今宋天问已经被逼上绝路,谢致昨晚出现在牢房里,是她没料到的变数。

    谢致……

    江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破晓之际,错杂的脚步声再次在走廊上响起。

    江琅猛地把匕首藏在身后,转瞬间宋天问就出现在牢房外。

    宋天问身后跟了几个眼熟的狱卒,他面容阴沉,盯着江琅的目光如刀淬,这次却没带什么刑具来。

    江琅不相信宋天问会愿意坐下来和她心平气和地谈条件,没带刑具,那就是宋天问没再打算审她——

    牢门被猛地推开,宋天问一言不发地逐步靠近,江琅背后渗出一层细汗,她紧紧攥住匕首。

    难道宋天问想杀她?

    要活。

    江琅喉咙发紧。

    公主府的人都在等她回去。

    要活!

    宋天问双手倏地交握在一处,江琅心绷成一线,他猛地上前,她手臂猛地一颤,正要抽出匕首之时,宋天问却跪下,不情不愿地磕了个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公主,宫里传出旨意,彭城案已彻查清楚,彭化无故滋事已经畏罪自杀,这些日子委屈公主了。陛下有旨,将公主好生送回府中。”

    拂晓时分,还下着雪,天色白茫茫的一片。

    江琅刚踏出刑部大门,就瞧见冰天雪地里杵在一抹张扬的红。

    “皇妹。”江放环臂嗤笑,“别来无恙?”

    公主府的人早就等在外面,见江琅出来慌忙来撑起伞,给她披上厚重的斗篷。

    而江放身边撑伞的人立得端正,正望着江琅意味不明地笑着。

    “劳烦皇兄记挂着。幸而江州灾情之事查清楚了。”江琅意味深长地说,“我在这大牢里过些日子没什么,只是万不可让皇兄要蒙冤。”

    江放毫不示弱:“自然。不过有些事在皇妹身上是灭顶之灾,放在我身上不过无足轻重。父皇自然不会为此事怪罪,我与裴家姑娘的婚期将近,父皇近日心里牵挂着我的婚事,怕是不怎么记得皇妹,皇妹可别忘了入宫去向父皇谢恩。”

    “这是自然。”

    江琅身上的伤口被冷风一催,针刺般的疼痛难忍,抬步要走,江放抬手挡住她的去路:“雪天路滑,不如我让人送皇妹一程。”

    “不必……”

    江琅话还没说完,原先给江放撑伞之人就几步上前,挤开她身边服侍的侍女,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

    “公主,请。”

    熟悉的声音清亮温和。

    谢致握着江琅的手腕,带着她缓缓前行。

    他的手冰冷出奇,又格外有力,像是冰石般钳制住她。

    漫天飞雪飘落在江琅发端,有的落在她指尖,烈风一吹,她冷得打了个寒噤,不由得把手指蜷回掌心。

    她手指刚一动,掌中就被塞了一字条。

    谢致若无其事地扶着她下台阶,他垂着头,声音极低,在风里显得破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奴婢给公主备了一份大礼,下次再见时,殿下可不要忘了我。”

    身后的江放脸上缓缓露出得意的笑容,公主府的人尚未来得及上前,就看谢致动作一滞——

    江琅膝窝骤痛,整个人顺着台阶跌落下去。

    江放朗声大笑离去,公主府众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江琅满身满脸的雪,狼狈不堪,她目光穿梭过人群,落在垂手而立的谢致身上。

    他站在高阶之上,笑容可掬地瞧着她,不等她被一众人簇拥着离开,他就转身消失在风雪里。

    公主府里早就备好驱寒的姜汤热水,素珠服侍着江琅换下湿冷的衣裳,看着她满身的伤,哭得满脸泪。

    “宋天问那个混账!怎么敢对殿下用刑!殿下太过铤而走险,这刑部大牢就不该进,永王放纵手下,劣迹斑斑,要抓他的把柄多少次抓不到,殿下……”

    江琅挥了挥手,没让素珠说下去,只问:“府里都好吗?”

    素珠放下手里的伤药,神色不知喜忧:“也好,也不好。”

    “这从何说起?”

    “殿下,小淮王方才被送来咱们府上了。”

    江琅眼底一亮,小淮王是她庶长兄唯一的儿子。

    她幼年在冷宫长大,淮王夫妇一直对她多有照料,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淮王夫妇南下回京的路上沉了船,只留下当时五岁的江让独守淮王府。

    皇上从去年开始就缠绵病榻,等江放登基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无依无靠,时间不多,只能放手一搏。

    这次舍身做局,为的是刺探皇上对江放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为了把江让从淮王府接到身边来养。

    谁料皇上从开始就包庇江放,强行让锦衣卫按下江放的罪行,让江琅对这个父亲彻底寒了心。

    江琅原本打算的是出狱后,借着皇上对她的愧疚之心,再去提照顾江让的事情。

    现下她还没进宫去,江让怎么就被送来公主府了?

    “可小殿下他,他中了毒!”

    房内垂着重重帷幕,屋子里烧着炭火,窗户只留了一条缝隙,冷风顺着往房内钻,江琅顿觉遍体生寒。

    她骤然想起谢致在雪地里的耳语:“奴婢给公主备了一份大礼,下次再见时,殿下可不要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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