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噼里啪啦炸起。
烤鱼外焦里嫩，纯绿色纯野生非人工养殖无污染，还散发着未添加调料的天然食物气息——宴清是这么想的。
……
数分钟后，她看着自己烤得奇丑无比，险些化为焦炭的鱼，心情复杂，内心跌宕起伏。
她一口咬下去，脸色痛苦扭曲：“如果我有罪，请让东联邦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吃这份烤鱼！”
小A幽幽道：“您刚才还说‘东联邦的皇室也没尝过这种美味’。”
宴清：“多年没烤结果手生了不行？况且没调料没盐，能烤熟就不错了。”
小A：“可您刚才说——”
宴清不承认：“我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小A：“您怎么可以在智脑面前说谎。太过分了！”
宴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可是永夜监狱的逃犯，你指望我道德素质人品有多高？我就素质低，不，我就没素质。”
小A：“这倒也不必……”
宴清又咬了口鱼，脸色瞬间从白转青：“这条还没熟！夹生！”
小A的声音再次蹦出来：“鱼难吃不是鱼的问题，是您手的问题。”
宴清威胁：“格式化……”
小A立刻道：“当然，人类在没有调料的情况下，的确很难做出可口的食物。”
宴清满意地继续啃鱼，顺便把火给灭了。
就在她准备吃最后一条鱼时。
“哗——”
湖面粼粼，突然反射出一抹瞩目的银光。
她的眼睛被刺得微眯，随即看去。
湖中央水波纹的形状，变了。
视线朝湖中心凝固了几秒。她未等大脑反应，肢体已经行动。迅速拿起早已从树枝上解开的匕首，一手鱼一手匕首，步伐后退。
“哗哗——”
与此同时。渐变的鳍，流线的尾，和日光下所迸溅的水花，在一片潋滟中荡然而起。
宴清微微愣神。
轻风泛起水面，浮出一张俊美面容。
那浅紫色的瞳孔，正与风中落入漪澜的花瓣相呼应。而白色的，浓密如海藻且波浪卷曲的长发，因过于湿漉紧贴着他裸露的上半身。
他肌肤苍白，神情冷淡，眼中还透露着冰冷的敌意。但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强有力的胸膛，和胳膊上匀称的肌肉——无一不在说明这个“男人”有着堪称完美的肌体。
“你是谁！”宴清呵斥，“怎么不穿衣服！”
短短两秒，她的大脑中做了无数猜测。
——看外貌，难道是西联邦的人？
东联邦公民的容貌多数为深发深瞳，只有西联邦的部分人，才会天生有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睛。
不！她已经在这呆了一个多小时，人类不可能凭空在湖底潜伏这么长时间！
“哗哗——”湖泊水花再次溅起。
宴清瞳孔震颤！
男人下腹连着的，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双人腿。
“他”非人的下半身上，那银蓝渐变的鳞片，在阳光下细闪着五彩的光泽。还有着美丽如薄纱的鳍，和足以将人腿骨甩断的鱼尾。
这不是人类男性！而是一只披着人类半身皮的——怪物！
空气僵持了。宴清以最快的速度后退！却因距离太近，直接被拽住脚腕。她反手拿匕首，插上土地后借力蹬腿，踩了人鱼一脸。想在对方松手的同时迅速起身——
“啪！”匕首掉落地面。
“扑通！”
她的半边身体，直接被拖进了水里，上半身则被死死压制在草地，与人鱼无机质的眼睛对视。
宴清缓慢地看了看手上吃剩的鱼骨架。又抬头，和面前某位人鱼对视了一眼。
大脑一瞬间宕机，她举起拿着烤鱼的那只手：“额，您好？”
“……”
人鱼的视线停留在了她手中的烤鱼上。
只听下一秒，宴清又道：“啊哈哈，我这是吃了您的……孩子？”
人鱼：“……？”
烤鱼猛然砸上人鱼的脸。宴清脚一蹬想逃离。
“呃！！”一瞬间，她曾拿着烤鱼的那只手，被对方控制住。
“他”微微张口，兴味露出薄唇下的锋利牙齿。宴清完全能肯定，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轻易撕开人类的喉咙。
被沁透的衣服向身体传递出凉意。人鱼头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滚落至她的额头、脸颊、脖颈……
宴清胸口微微起伏，像猎物一般被对方打量着。她眼珠转动，内心冷静无比，突然想起自她来到这个湖泊的一个半小时中，根本没看见有其他动物经过——
为什么没有小动物来这个湖泊喝水？
就连她在岸边看见的鱼尸体，按照时间估算，也至少是好几天前了。
她倏然浑身冷汗，想伸手去勾匕首。
下一秒，湿滑的蹼掐上她的脖子，而另一只强有力的双臂，直接将她的两只手腕困住。
“咳咳！！”她不由得干咳。
极近的距离，那湿冷的身体上，似乎还带着某种海水的苦涩。
宴清自诩算是强壮，却无法挣脱这种力道。眼神死死地和雄性的人鱼对视，宛如自己本人就是野兽餐桌上的甜点。
“唬——”人鱼轻轻舔了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低吟。
“他”，在愤怒。
而她，可能侵犯了“他”的领地。
那么……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人鱼看上去并不着急杀她，只是遏制了她的行动。甚至更像是挑逗地玩弄她，甚至用鼻子靠近宴清，去闻她身上的气息。
宴清宛如砧板上的幼鱼，双腿被“他”强力的鱼尾在水中分离，也被固定住无法动弹。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尴尬的姿势，她尝试着挪动腿，却不料被对方挤压得毫无间隙。透过薄薄的衣物，她甚至能感受到鱼尾上，缓慢跳动的脉搏。
她微眨酸麻的眼皮，目光无惧色：“你想怎么样？”
“嗬……”人鱼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那卷曲的白色长发，与宴清齐肩松散的黑发交叠，打湿了她身上的防护服。
人鱼的指甲非常锋利，另一只手又从她的脖颈挪动至胸口。就好像在说，“他”对于人类的弱点，了如指掌。
接着，宴清眼瞳一颤，看见人鱼轻咬上自己的腰腹。
白净的獠牙刮蹭着她腰间的防护服，让她不由得瑟缩两下。
“他”缓缓抬眼，再度与宴清对视。
似乎带上了什么其他的晦涩意味。
被这样蔑视与嘲笑，宴清的内心倏然愤怒无比。
这是挑衅，也是讥讽，更是“他”对于“弱小阶层”那永恒的掌控力。
而宴清恰恰愤恨无端的压制。她深吸口气，腰部狠狠用力，直接让人鱼坚硬的指甲埋入她的血肉之躯。
人鱼微微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手刺入她胸口的皮肤。
宴清感受到，人鱼束缚她手的力道在变小！
“呃！”她咬牙，闷哼出声，直接让尖锐指甲深深刺入自己胸膛，又陡然用起力勾到匕首，砍向那只抵在她腰腹的手。
——武器险些被弹飞！
人鱼的皮肤触感坚韧。匕首竟然对“他”无用！
宴清的思维刹那断弦，挣扎中又惹得人鱼微怒。直接将她的双手束住，贴在了她头顶的草地。紧接着，一张貌美无比的脸，顿时放大贴上了她的眼睛。
“嗬——”人鱼喉腔震动。
“噗！！！”
宴清瞳孔放大，在肌肤与肌肤的距离中，直接被手穿进了胸口。
血浸上白发与黑发，她身体浑身颤抖，痛到失去理智地疯咬着自己嘴唇所能触及的所有范围——更撕扯上了苦涩，且带着海水味道的柔软触感！
腥甜的血珠从人鱼苍白的唇瓣中滴落，进入了宴清的口腔。宴清的腿无法动弹，只能试着用指甲划上“他”松动的手腕。再次勾到匕首后，忍痛猛地朝人鱼的左眼扎去！
“嗬！！！”人鱼捂住自己的眼，暴怒地嘶叫，咬住宴清的肩膀。
骨头——要碎了！
宴清艰难喘气，顺着动静死咬住“他”的脖颈。
汩汩血顺着人鱼的眼眶流下，打湿宴清的鬓发。她腿部的体温已经与湖水彻底同化，被压到有些失去知觉。
匕首的刀尖还扎在人鱼的左眼，而人鱼的手也停留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齿间是凸起的骨，“他”的唇中是圆润的肩。彼此相互交缠，鲜血淋漓，夹杂敌对与愤怒，还有空气中涩味的腥气。
宴清喘口气，用另一只手撕扯人鱼的鳍。在对方吃痛间拔出她胸口里的手。接着“噗通”猛然用力，把这家伙推进湖中。
匕首收回，刀尖还滴落着人鱼眼中的血。强行支起身体，她捂住胸口，踉跄拎起背包就跑。
血如红花随着脚印落在地面，湖边的土地还留着她身体的余温。
“……”
人鱼滑动鱼尾，头又从湖中冒出。“他”无法追赶陆地上的生物，只能舔舐着自己刚刚被两种血浸染的，透明色的蹼。后神色幽幽，用那只带血的眼，目送着人类女人的远去。
被匕首搅碎的眼珠重新长了出来，宛如红岩石中所诞生的妖冶紫水晶。
“他”烦躁地用鱼尾拍打湖泊，产生阵阵涟漪。随之……整个湖面表层都结上了厚厚的冰。
-
在宴清神志彻底消散前，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足以容纳她的洞穴。
雨下得非常突然。水珠倾盆，空气冰冷，让失血过多的她更加痛苦。她也只能颤抖着手，咬牙为自己上药缠绷带。
人鱼好像伤到了她的肺，她现在呼吸都有些困难。自己所拥有的急救用品不多，如果每天都受这样的伤，是不可能够用的。
或者……在这星球中待不到三天，就会死。
“小时候的童话书里，全是小美人鱼为了王子化成泡沫。”她自言自语，说得极为缓慢，“这次倒好，是男人鱼想取我狗命。”
——等等，她一直都忽视了很重要的某点。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人鱼，那也应该是海水鱼，但是“他”为什么在湖泊里？
“……”
目瞪口呆。
惊骇世俗。
瞠目咋舌。
骇人听闻！
宴清：“小A，咳，有既能在海里生存的鱼，又能在淡水中生存的鱼吗？”
小A：“资料库缺损，未查询到相关内容。另，我认为您现在需要休息。”
宴清：“你还记得，与黑海怪进行厮杀的家伙吗？那难道，也是条人鱼？不过，那条应该是海水鱼。”
小A：“很抱歉，这涉及到了我知识的盲区。”
宴清：“不会吧，不会吧，终端的好坏真的影响智脑智力啊？不会吧不会吧？”
小A：“……您需要休息了。”
宴清挣扎：“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小A：“非常遗憾，这里没有医疗舱。只能依靠您自身的恢复能力。”
宴清：“啧，垃圾智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拿过来。”
小A：“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宴清：“所以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后悔了。呃，胸口好疼……不过，你一开始的主人其实不是我，小A，你本来应该呆在东联邦主星的，而不是这样跟着我。”
小A：“您后悔了？”
宴清有气无力：“我要把你卖给西联邦的研究院……”
小A：“逃犯宴女士，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涉嫌嘲笑智脑，按照《智脑保护法》《人类必遵守的智脑使用法则》《我们该如何正确对待智脑》《有灵魂的电子生命——智脑》《关于智脑，我们需如何对待》等一系列法条和著作，请不要对本智脑进行身心攻击。”
宴清：“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小A：“您应该休息了，伤口恢复需要足够的体力。”
宴清：“你再陪我聊聊天，再和我说说话，我真的，真的怕自己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暴雨夹杂湿意，将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凉薄的水汽。宴清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只剩下洞穴中缓慢又沉重的呼吸。
小A沉默了许久。
在宴清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前。
它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