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一开始连云就应该看出来的……阿果对阿尘的情意。

    而不是在连云也对阿尘有了这样的情意之后……

    那天早上,如果阿尘从未去找过连云那该多好。

    天刚蒙蒙亮,连云就和阿果一起去山上帮阿爹采药。

    因为阿尘无处可去,所以阿爹就留下了他——让他在阿爹开的小医馆里帮忙。

    这天连云和阿果一大早就上山去采药,阿爹在家里等啊等,等了半天都不见她们两人回家吃饭。

    阿爹就让阿尘去叫她们回家吃饭……

    太阳初升,光辉照耀了整座山顶,只见一人,从太阳强烈的光辉下款款而来——

    “连云——阿爹叫你们回家吃饭了。”

    其实阿尘不仅叫了连云的名字,还叫了阿果的名字——可连云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他站在光里,那模糊的轮廓,看不清的容颜——还有他叫着的名字。

    都让连云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同样看不清容颜的少年……

    这就是第一次见阿尘时感觉熟悉和亲切的原因吗?连云这样想着。

    她的心像是从此开始漏了一拍,想起每次梦醒后的怅然若失,连云就心痛的紧——他就是梦中的那个少年吗?

    连云不知道。

    但他们都给了她同样的熟悉和亲切感……甚至阿尘的更加强烈……。

    像是对阿尘与生俱来就拥有特别情绪似的,当听到阿果偷偷地告诉她——

    “我喜欢阿尘。”的时候,连云竟然觉得自己不仅不为阿果感到高兴,反而……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呢?……他是怎么想的……?”

    连云故作淡定的问,其实她是有点害怕这答案的。

    阿果:“……我还没问过他的意见。”

    连云看见阿果说这话时那独属于少女对心上人的娇羞,她的心绪是复杂的……。

    而更让她心绪复杂的是,有一天她在不经意间撞到了阿果正给阿尘表明心意……

    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河边,阿果拿着她这几天夜里偷偷做的刺绣香囊表达心意时;

    阿尘说了一句让他们都琢磨不透的话,阿尘没有接受阿果递到眼前的香囊。

    只是在轻看了一眼后说道——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只有转瞬即逝的当下。”

    阿果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接受的香囊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不过,这没有使阿果气馁,虽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说了那句——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和未来,我只在乎你的现在。”

    阿果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但这句话就是脱口而出。

    听了这句话,阿尘唇线轻扬,低头轻笑出声,仿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啊你……真是……”

    阿尘无可奈何的说道——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宠溺?

    阿果:“我真是怎么?”

    她故意反问。

    知道她是故意的,阿尘没有回答。

    她又问:“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嘛……”

    阿尘:……

    后面连云没有再听下去了,她的心不知为何很痛也很赌……

    后来,她在那座采药的山上独自坐了一天,直到夜晚来临,她才独自一人回到了家。

    似是因为阿爹和阿果他们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连她一天没有归家他们也没有察觉。

    阿果和阿尘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他们把对互相的情意,告诉了阿爹。

    阿爹很高兴,他也很喜欢阿尘,这个一看就不属于这里的人。

    也许阿爹也有自己的私心,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走出去,去看看外面广袤无垠的世界。

    他们天天一起采药,一起跟阿爹学习医术。

    连云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她本来应该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但现在却像个局外人了。

    她是喜欢阿尘,可是她知道阿尘喜欢的不是她,而是阿果。

    她不知道她还要在这样疼痛而煎熬的环境里待多久,也许等阿尘娶了阿果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

    因为她知道,阿尘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他不会一直在这里的。

    等他们离开了就好了,这样她就看不见他们在一起了,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

    可是,连云惆怅又茫然的想,要是他们离开了,那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阿果了。

    看着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好,连云的心也在一点点的下沉堕落。

    不久,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阿尘向阿果求婚了。

    在得知他们要成婚的时候,从来没有喝过酒的连云,抱着阿爹的药酒喝了个伶仃大醉,在那座她对阿尘定情的山上。

    连云毫无疑问,将阿尘当成了梦中那个看不清容颜的少年。

    在阿尘和阿果要成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情。

    对阿爹有救命之恩的隔壁阿婆去世了,因为阿婆无儿无女无人送终,所以阿爹承担了阿婆送终的义务。

    自然,阿尘与阿果的婚礼向后延迟了。

    按照规定,去世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能办喜事。

    就这样,阿尘与阿果的婚礼延迟到了三年后举行。

    三年后,婚礼如常举行,就在连云以为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之时,阿果的去世打破了所有。

    是的,你没看错,阿果在成婚的前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因病去世了。

    阿果这病来得太蹊跷了,在这之前阿果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连行医多年的阿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几乎一瞬之间,阿果的生命就终结了。

    连云从未见过如此黑暗的时刻,当看着阿尘抱着阿果通红的双眸,嘶哑的嗓音,痛苦的哀嚎时。

    连云觉得自己快疼到不能呼吸,疼弯了腰疼软了腿。

    心脏像要撕裂般,万千言语都不能言说的痛苦。

    她最终还是疼的闭上了双眼,疼的昏迷了许久许久。

    ……

    等连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她一起身,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上过刑一般,全身疼痛的紧。

    “咯吱”一声。

    木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水壶和几个杯子。

    白袍上面用金丝绣制而成的特殊图案看花了连云的眼,她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衣裳。

    少年眉目清澈,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见她醒了过来,少年询问道:“你终于醒了,睡的还好吗?”

    面对眼前这位陌生少年的关心,连云有些错愕,但她还是自然的嗯了声。

    见她嗯了声,少年将手上的杯子倒了水,递给她。

    连云礼貌的接过,“……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她还是问出了口。

    看着连云略显茫然的双眸,少年颔首一笑,自我介绍:“我是阿九,这里是客栈。”

    阿九……,连云呢喃道,真是个好看的少年啊,就算和阿尘比也毫不逊色。

    对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云石镇吗?阿尘阿果和阿爹他们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看着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少年,询问道。

    见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少年抬手接过她手中喝完了的杯子,说“是我救了你。”

    而后少年又反应了过来,“不,应该是你们。”

    还没等连云再问,门外又走进了一个身穿玄袍的少年,上面依然是用金色丝线纹制的特殊图案。

    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是图腾。

    白袍少年见到玄袍少年的到来,嗤笑了声,“才说到你,你就到了,真不经念叨。”

    玄袍少年宛若未闻,待他走近,连云才看清他的样子。

    “阿尘……?”连云叫道。

    阿尘?还没等被叫阿尘的少年回应,白袍少年就抢了先,“阿泽,你什么时候又换了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玄袍少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径直来到床边。

    连云这才看到他略显憔悴的面容和略微失神的双眸,脸颊似乎还冒出了细小的胡茬。

    连云瞧的心下一惊,眼前的这个阿尘和第一次她在野草丛中见到的那个阿尘,明明有着相同的容颜,但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连云,阿果死了。”

    这话看似对着连云说的,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确定眼前的这个玄袍少年就是阿尘。

    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也难过伤心的紧。

    她只能转移话题,“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柏泽看着她,有片刻的失神,而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

    原来阿果死后,阿爹遍寻缘由无果。

    听信镇子上一位巫师的谗言,说是因为阿尘的到来诅咒了她。

    连云偷走了阿果本有的寿命,因为他们两人,所以阿果才会莫名其妙的患怪病身亡。

    于是那天夜里,全镇子的人都在寻找他们,要放火烧了他们,认为他们是不祥之物。

    要不是阿九,也许他们已经被火烧了。

    阿九将他们从云石镇带了出来,安置到了这里。

    “连云,我不叫阿尘,我叫柏泽。”

    “阿尘只是我的化名。”

    听着他说起自己的名字,连云轻声呢喃道他的名字,一字一句,“柏泽”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一听就很配他呢,她早就知道他不属于他们那个小小的镇子,如今看来,果真。

    连云又看向正在桌上喝着茶水的少年,少年感受到了她注视的目光。

    对视上她的眼,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

    连云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少年有着特殊的感觉,明明是一个陌生的人,但是他给连云的感觉就是,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连云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这才见一面的白袍少年抱以最大的善意,舒适的感觉让连云也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意。

    这之后,一连好几天,连云和柏泽他们都居住在这间客栈里。

    有时柏泽和阿九出门办事,她就一个人在客栈里听来来往往的人讲着那些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现在生活在人皇统治的都城里。她还了解到,前不久人皇轩辕氏率兵对各地早已破败落寞的妖族进行了大清扫。

    导致本就没有多少生存空间的妖族地位更加低下,那些妖无论好坏都只能偷偷生存。

    人皇与妖族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许多年,后来妖族落败,各地妖怪纷纷逃窜,藏匿。

    有的生活在最底层沦为玩物,奴隶,有的与世隔绝,生活在偏远避世的桃花源。

    而云石镇,就是这样的桃花源之一。

    连云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做到人妖并存的。

    郢城内,灯火通明,人潮如织。

    各地闹得沸沸扬扬的捕捉妖族余孽在这里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这里还是它该有的模样。

    一个外乡人走进了连云所在的那个客栈,他随手带着一把长剑,似是作防身所用。

    他走进客栈,挑了个好位置坐下,招呼着小二给他上了菜和酒,准备小酌一杯。

    “唉,你听说了没有,前段时间与妖族打了一场,我听说啊,又是我们赢了。”隔壁桌两个人在闲聊道。

    “可不是嘛?”另一人应答道,“要我说啊,这妖怪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还不是不堪一击。

    对面的人唏嘘,“谁说不是,每次赢的还不都是我们。”哪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这不瞎传嘛。

    就是,在两人准备碰杯表示同意对方观点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那个外乡人,他真诚的发问:“我听说妖怪都有法术法力啥的,很厉害的,为啥还是每次都会输给我们啊?”

    一见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是个外乡人,“兄弟,你是外乡人吧?”

    他嗯了声,“是的,梵城的。”

    “梵城的啊?怪不得。”那人说道。

    梵城是属于人皇统治的最偏远的地带,消息闭塞一点也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那人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关注,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大国师吗?”那人试探的问。

    外乡人摇了摇头,他没听说过什么大国师。见他摇头,那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连大国师都不知道。

    “大国师怎么啦?”外乡人好奇道。

    见他是真不知道,那人才开口道:“我们这位大国师啊可是个关键人物,我们每次能顺利打败妖族和他的关系密不可分。”

    哦?一听他这么说,外乡人来了兴致,正准备往下再仔细听听,突然那人就缄口不言了。

    外乡人感到奇怪,直到他看见此时进了客栈的人。

    连云也被那人勾起了兴致,听的正上头,那人却突然不讲了。

    看到客栈门口,原来是柏泽和阿九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一样的人物。

    外乡人这才看到了来人,他不认识他们是谁,但是他认识他们身上的图腾。

    那是人皇特有专属的图腾,他在边境之地见到过,一般作为领土的旗帜,而能将这个图腾穿在身上的,一定非权即贵。

    阿九一眼就见到连云,笑着跟她打招呼,连云也看到了他,对他微微颔首。

    看着连云乖巧可爱的样子,阿九稀罕极了,他可是很少见这样可爱的人嘞。

    阿九走到连云跟前,端起连云的茶壶就往嘴里倒,漫延出来的水珠滑落在他白净的脖颈上,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缓慢的滚动。

    不知不觉,竟让连云看红了脸颊。

    阿九放下茶壶,用洁白的袖口擦了擦脖颈上滑落的水珠,轻瞥了一眼连云这里,就看见连云有些绯红的脸颊。

    “阿云,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阿九总是喜欢这样叫连云,别人都叫连云,唯有他喜欢叫她阿云。

    “你为何喜欢叫我阿云?”连云有次这样问他。

    他思考了一会儿,呢喃道:“因为我喜欢阿云啊,所以我喜欢这样叫。”

    “听起来更亲切呢。”他这样解释。

    她那时还以为,他说的喜欢阿云,是喜欢阿云这个名字来着。

    意识到了自己正绯红的脸颊,连云连忙用袖口捂住了脸颊,心想这样就没有了吧。

    她第一时间看向了柏泽,他正坐在对面转动着茶杯思考着什么,注意力并没有放到她的身上。

    不知为何,她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见她一脸失落的样子,阿九想了想,这些天里他们在外面办事,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客栈里待着,想来该是待的有些许烦闷了吧。

    也许趁这几天有机会,可以带她出去转一转。

    “阿云这几天在屋子里待闷了吧?想不想出去走走。”阿九看着眼前的连云,问她。

    一听说可以出去走一走,连云就兴奋极了,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从来没有踏出过这间客栈。

    她人生地不熟的,出去逛的话,阿九担心她会走丢了,一再叮嘱她要呆在客栈里不要走。

    现在她可以出去,她当然开心啦。

    她激动地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桌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柏泽。

    眼神里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看着她迫切的想要出去看一看的样子。

    柏泽没来由的觉得可爱,他放下茶杯,对她说:“你想去就去,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一见他同意,连云高兴极了,还没等她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就见柏泽朝身后叫了一声“扶涯。”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护卫站了出来,恭敬道:“主人。”

    他穿着一身黑袍,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和花纹。

    扶涯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苟言笑,略显严肃。

    明明还很年轻,做事情却像上了一把年纪似的,周全又靠谱,这是连云后来对扶涯的评价。

    “以后,你就跟着她。”

    “是,主人。”

    从柏泽让扶涯跟着连云开始,扶涯就只有连云这一个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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