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兰杳单指抹去泪痕,借着继恶使的力上了岸,步子缓缓地往前走。

    但她怀疑,继恶使有问题。

    他那双白靴干净不染尘埃,手也是温热的,怎么看都不像鬼族。不过,只要不干扰她的计划,便没什么所谓。

    兰杳跟在其他女子身后,行走在鬼竹林的外沿。继恶使也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兰杳以为是怕她们跑了,为避免露出什么破绽,她只好低着头,走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直到前方隐隐有些光亮,诡罗道人扬手,让她们停下。

    兰杳抬头,见前头出现一幢木屋,在萧瑟的竹林中略显凄凉,四周围起篱笆,上面挂着四盏藤编的手提灯,显然是为她们准备的。

    诡罗道人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对继恶使道:“大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让她们领了灯进去吧?”

    洛定宁磕巴着,正要找个理由否了,便见他心心念念想救出来的恩人走上前,双目盈盈道:“两位大人,小女有一个提议,不知可否容我一说?”

    一字一句,皆是动听。

    诡罗道人上下打量着兰杳,摸了摸下巴,正要为难她,一旁的继恶使已点了头,惜字如金但又飞快地“嗯”了一声。

    兰杳目光在二人中逡巡一番,了然地嫣然一笑。她知诡罗道人也得听从继恶使的,便朝那来历不明的继恶使凑前了一些,一手挡在嘴旁,故作担忧道:“与我同来的这些个姐姐,模样生得都比我好看,一起进去面见鬼道主的话,我怕没有胜算。不如,让大家挨个进去,这样,我才有机会使出自己的本事,讨得鬼道主欢心。”

    洛定宁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又见她担惊受怕的模样,心中顿生怜悯。不过恩人的提议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心里自是一万个同意,当即又是点了点头。

    兰杳心满意足,托起继恶使的手,放了一锭金子上去。

    诡罗道人本欲反驳,兰杳趁机也往他手中塞了一块,“小小心意,二位切莫嫌弃。”

    诡罗道人在道袍底下掂了掂金子的重量,两眼放光,而后赞许地看着兰杳:“在洞府里头你一声不吭,还以为你会是最不听话的那个,没想到,你还挺上道。”

    兰杳还以一笑,轻声道:“被道人盯上的那一刻开始,小女便知自己逃不掉了,便提前备好了这些。左右我都是要嫁人的,鬼道主也不失为一个好夫婿。若我能博得他的青睐,成为宠姬,日后,少不了两位大人的好处。”

    这话说到诡罗道人的心坎里,令他笑逐颜开。他想着,自己多在人间待一日,便多一份被蜀山杀掉的危险,若能被鬼道主同化,那他便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好,冲你这句话,你第一个进去,”诡罗道人看向继恶使,“大人意下如何?”

    洛定宁握着那块金子,对着兰杳恳切地眼神,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不觉得恩人会落选,相反,恩人生得这般清绝动人,鬼道主定是一眼就看上她。可是,恩人似乎真心想成为鬼妾,否则难以解释她为何要做这么多准备。

    他在心底挣扎了一会,最后觉得一定是恩人太过单纯,不知鬼族有多可怕,更加笃定要救她逃离此地的念头。

    就在兰杳等得手心都被自己捏出汗时,继恶使终于缓缓地点了下头。

    她松一口气,朝二人略一俯身,“那小女就先进去了。”说完,转身取下一盏灯,拎在身前。

    洛定宁对诡罗道人生硬道:“你送她进去,我看着剩下这三个。”

    诡罗道人应了声好,跟上兰杳。

    青石板小径上,一袭白衣的兰杳缓缓前行,纵使身在夜色,也如天上明月一般自带皎光。清脆的铃声,摩挲的竹叶声,清晰可闻。

    明明木屋就在不远处,可无论她怎么走,都还隔着一些距离。

    诡罗道人用拂尘柄挠头,也忍不住嘟囔:“怎么觉着今天这路格外长呢?”

    兰杳知是有人使了幻术,却不知为何,只好默不作声。

    好不容易走到小木屋前,诡罗道人正要同她一起推门进去,忽听里面有人沉着声道:“诡罗,你那副尊容,也好意思进来打扰本座雅兴?”

    诡罗道人听出这是鬼道主的声音,下意识捧住脸,“尊上饶命!我这就退到门外等候,绝不碍您的眼!”

    说完,他肥胖的身躯麻溜地跑下木阶,背对而站。

    兰杳见状,嘴角扯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能让诡罗道人闻风丧胆的,里面的人应当就是鬼道主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推开门,见屋内并不像外头一般破旧,反倒有几分喜气。红色的半透明纱帐垂满屋子,角落里也摆满红烛,分外亮堂,却不见什么摆设,只有隐在纱帐后的一副卧榻。

    兰杳放下手提灯,轻轻合上门,而后探寻地看向立在卧榻旁的男人。

    他似乎是背对着自己,侧过来的脸映出轮廓,可见其生得极好的眉骨与鼻峰。

    兰杳朝他行礼,“小女子兰杳,见过鬼道主。”

    那身影微微一动,忽咳了一声,才道:“过来,让本座瞧瞧你。”

    兰杳抬眸,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却又柔声地“哦”了一句。

    她一边朝他走去,一边解下腰间的银铃,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三点,银铃忽地泛起红光——“生死契”已覆于其上。

    只要鬼道主触碰到这枚铃铛,他就得和她同生共死,要是钵无体真的在他身上,那他便不敢对自己动手,也不敢做出为祸人间的事。如此一来,答应蜀山掌门的事,她便完成了。

    “其实小女这次来,有一样东西想献给您,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却是祖传的,我娘要我在洞房花烛夜,赠予夫婿,”她隔着朦胧的纱帐,左手托着右手,递上银铃,“不知尊上,可愿接受我这微薄的心意?”

    里头的人垂首看着她,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忽然,他一把抓过兰杳的手腕,似是怕她跌倒,又用一手扶在她后背,将她带入帐中。

    此人掌心滚烫,根本就不是鬼道主。

    兰杳当即握住银铃,在落入对方怀中后抬眼,只见一绯衣少年,眉目柔和,眸光缱绻,正担忧地看着她。

    兰杳瞥见他怀中露出的“继恶使”令牌,“是你?”

    洛定宁朝她竖起一指,“嘘——恩人别怕,我是来带你走的!”说完,他发现自己一手还环在恩人身上,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兀自着急忙慌起来。

    兰杳按捺住自己的怒意,好脾气地道:“小公子怕不是认错人了,我并未见过你呀,此地危险,你还是快走吧。”

    洛定宁见她不愿离开,一咬牙,攥紧她的手腕,“不行,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而后他将兰杳摁入自己怀中,不由纷说地撑开后窗,带着兰杳纵身飞出。

    二人摔倒在地,但兰杳有洛定宁当垫背的,并未觉得疼。

    少年瞧着稚气未脱,行动却十分迅速,顷刻拉着兰杳在竹林中跑了起来。

    守在木屋前的诡罗道人听见后头的声音,瞌睡醒了一大半,当即迈开步子,蹬入屋内。他一把掀开帷帐,不见任何人影,反倒透过后窗,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林中远去。

    诡罗道人沿着他们逃跑的路线追出,“站住!”

    兰杳拎着裙摆奔跑,闻声回头看诡罗道人一眼,又问前面的绯衣少年。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喘着气:“我叫洛定宁,你曾经救过我的,所以我也要护着你!”

    兰杳不知这人为何如此执着,只想摆脱他,于是假意崴脚,“啊”过一声后扑倒在地。

    洛定宁担忧地蹲下身,“没事吧?痛不痛?”

    兰杳摇摇头,“我跑不动了,你快走,别管我了!”手中聚力,推他出了十数丈之外。

    洛定宁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有些讶异。

    恩人瞧着纤弱,手劲居然这么大?

    兰杳回头看那诡罗道人,心底催促:该死的,能不能飞快点?

    下一刻,有人握住了她的双腕。

    洛定宁饱含歉意地对她道:“得罪了。”说着一把将她背起。

    兰杳环住他的脖子,还想说什么,但盯着少年布了细密汗珠的侧脸,便将话吞了回去。

    啧,这人可真麻烦。

    后头的诡罗道人紧追不舍,但身形实在累赘,始终追不上他们的脚步。他眼中发狠,朝着二人掷出数枚飞镖。

    洛定宁耳朵微动,霎时躲闪,但飞镖接连不断,以致其中一个割伤了他的手臂,他手一松,与兰杳一道滚落在地。摔得头晕目眩之时,兰杳的手腕猛地磕在石头上,疼痛之下,她下意识张开了手。

    银铃从她手中跑出,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撞在洛定宁的手边。

    他眼疾手快地摸起银铃,在触碰到的它那一刻,感受到一股力量钻入心间,他也不在意,快步去扶兰杳,万分愧疚:“对不住恩人,都怪我,害你摔惨了。”

    兰杳见了他手中之物,眼中杀意毕现,“谁让你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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