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宫仙子蒋灵，因触犯天条奉旨下凡，待使命达成方可回宫。”
“钦此——”
冷绝的声音萦绕耳畔，蒋灵猛然从梦中惊醒，回忆起不久前亲身经历的那场自由高空旋转运动，至今仍心有余悸。
她本是仙界动物神灵，负责人界动物的生老病死，人间虐宠事件横行，玉帝得知此事却探查不出何人所为，特设计派她下凡解救受伤的动物。
当然，找到幕后黑手才是重中之重。
来人间游荡这两三天里，她发现虐猫的现象时有发生，几率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凭她对人类的长久以来的了解，她总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过蹊跷。
忧思之余，她更加坚信了自己要调查真相的决心。
短短几日以来，调查进度几乎停滞不前，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她熟悉了人间的基本生活状况。
正所谓入乡随俗——
或许，她应该尝试一下以凡人的方式来进行一次调查。
“你好，先来这儿做个登记。”
一大早，蒋灵顺着手机查询的资料来到一处宠物救助志愿基地。
受伤的宠物日益频发，这个免费的宠物救助基地一经开办就吸引了众多人的到访，她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长队才排到队伍最前方。
伸手接过笔面前人递来的笔，她顺带着扫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
目光触及“家庭住址”四个字，她神情一滞。
她目前的处境，说是居无定所也不为过。
这地址……
稍微思索片刻，她抬笔在空白处填上一串地址。
志愿阿姨接过她手中的登记表，瞧着她乖巧的面容，说话的语气不由放缓了几分，“小姑娘，记得到那边领取一下志愿服。”
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望去，蒋灵甜甜一笑：“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叫我王姨就成。”王姨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冲她笑眯眯回应。
“好的，王姨。”
一张张大红色横幅悬挂在街道两边，蒋灵沿路行至摆放志愿服的位置，周围人来人往，话语间谈论动物的词句依稀可闻。
“姐姐，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略显稚嫩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在这一片交谈声中格外突兀。
她拿衣服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四处张望，并未发现声音究竟源于何处。
“……”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加重了几分力道，“神仙姐姐，我在这里。”
蒋灵一番探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只卧躺的小猫身上。
敏锐地觉差出音色之中暗含焦急，她顾不得多想，三两下换好马甲，快步迈至小猫身边，试探询问：“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猫原本维持侧躺的姿势，听见蒋灵的问话，随即扬起圆乎乎的脑袋看向她，似是在肯定她说的话。
蒋灵附身正打算再问点什么，视野里闪过一抹猩红，她当下一惊，来不及理清的思绪被小猫急切的声音打断：“神仙姐姐，能先帮忙救救我的朋友吗？”
张口就喊她神仙姐姐……
难不成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心中愈发疑惑，可更清楚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柔声道：“你的腿也要做一下处理才行。”
小猫晃动后肢躲避她的触碰，蒋灵手下一空，却没有为它的举动而生气，她知道小猫是借此催促她先去看它的朋友。
她下意识挥手施法，想用医治它的腿伤，几次尝试丝毫不见成效，后知后觉自己的法力被玉帝收回。
小猫低头咬拽她的裤脚抗议，“姐姐，我不要紧，只是我的朋友性命攸关，再不去可能真的赶不及了。”
见它执意坚持，蒋灵只好暂时搁置替它疗伤的念头，她特意避开小猫受伤的腿将它从地上轻轻抱起，耐心劝慰：“好好好，咱们这就去看你的朋友。”
跟着小猫的指引一路，一人一猫穿过熙攘的人群拐进公园一侧的灌木丛前。
透过层层树枝往深处观望，蒋灵依稀看见一只白兔孤零零趴在草坪上，墨色之中一抹微白，小小一只十分惹人怜惜。
小猫不停伸爪子催促她，蒋灵不禁加快脚步，侧身穿过灌木丛。
一步一步贴近那团毛绒绒的身影，它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凑近探清白兔的状况后，蒋灵才注意到它双目紧闭，看样子像是昏迷了许久，怪不得小猫会如此担心。
她蹲身后半天不曾出声说话，小猫更加六神无主，“神仙姐姐，我的朋友是不是……”
“不是，”蒋灵坚决否认，她能感受到白兔生命气息尚存，“我可能要先带你朋友到附近医院看看伤情，你自己能走路吗？”
“当然可以。”小猫边说边若无其事地立直身体。
下一刻，一阵惨绝人寰的猫叫响彻云霄。
蒋灵见状，佯装恼怒，“再瞎逞强我可以把你丢在这儿了。”
小猫的脑袋立刻垂了下去，哼哼唧唧卖萌博取同情。
最终，蒋灵还是勉为其难地一手拖着一只小动物，一并将它们送往宠物医院。
临近正午，忙完一切的蒋灵返回志愿服务区，早上接待她的王姨远远走近迎接她，“小灵啊，怎么一上午都不见着你人啊？”
参加志愿活动人那么多，合着您就只记住我了呗。
“我早上找到一只受伤的小猫，本想把它送来咱们志愿基地的，”蒋灵不动声色错开她的手，摇头故作遗憾，“王姨，我怎么不见咱们这儿的宠物医生，害得我还要跑大老远去给小猫看病，您说多不方便。”
“有的有的，小路上午有事儿还给我请假来着，”王姨不甚在意地收手，边笑向她解释，“是不是有小动物受伤了？可以先把它放到休息区的，等下午小路来了我好和他说一声。”
王姨的情绪管理很是到位，但蒋灵还是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了端倪。
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便会肆意生长，只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她心里一阵冷笑，把动物寄放在休息室里，岂不是正中了王姨下怀？
刚才的问话不过是她在刻意试探，今早去找白兔的路上，她就一直觉得被人跟踪，特意留心观察，果然发现事有蹊跷。
根据小猫的描述来看，上午袭击它的人身着红色志愿服，又出现在志愿基地附近，她本就对王嫂心存怀疑，再结合王姨的异常反应，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个动物志愿基地绝对有猫腻。
“好，我知道了。”蒋灵按着王姨一侧的手臂假意安抚。
蒋灵一直以为王姨说的宠物医生是为了骗她凭空捏造的谎话，谁成想下午还真让她碰到了王姨口中的那位小路医生。
远远望见男人戴着口罩低头正给一只小狗做伤病处理，男人小心翼翼安抚桌子上，她竟一时看入了迷。
片刻后，路白放下手里的仪器归还小猫徒手摘下口罩，措不及防抬眸，与她的眼神相对。
志愿者不知何时抱着狗狗离开，两人之间唯一的阻隔消失，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撞进对方的眼眸。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态，蒋灵猛然回神，状似无意识地快速撇开头。
路白看见蒋灵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瞧着她慌不择乱掩饰尴尬的举动，右眼皮不易察觉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初，从容不迫继续手上的动作。
蒋灵懊恼不已，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清楚，挽留一下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形象，当事人早已拎着医药箱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等等，她觉得这个叫“小路”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莫名熟悉——
和今早昏迷的那只白兔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天宫原身是动物的仙人比比皆是，倒也不足为奇。
让蒋灵感到诧异的是，小猫不顾伤势要她救眼前的男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王姨的阴谋。
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答应王姨做这个宠物医生的呢？
她转身追上去打算问清楚事情缘由，身后早空无一人。
宠物医生不应该时刻驻守岗位吗？怎么溜得比她还快。
回身之际忽觉右脚底踩到某种异物，她后退半步探头查看，一张刻意叠厚的纸条映入眼帘。
夜晚，月挂枝头，云雾笼罩，四周一片寂静萧瑟。
蒋灵依照纸条写的地址前往树林，越接近目的地，动物的气息就越发浓郁。
林子深处，静默无声，虫鸟的鸣叫声清晰可闻。
渐渐地，说话声掩盖住了鸟啼声，蒋灵就近躲藏在树干后，双目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勾头交谈的两个人影。
夜里，阵阵寒风不断拉扯她的衣衫，凉气透过缝隙钻入衣间，她不自觉裹紧了衣物。
突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朝她身后缓缓靠近，紧接着右侧肩膀一沉，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是我。”来人察觉到她身体一抖，适时出声提醒。
嗓音低沉醇厚，透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是路白。
蒋灵撒开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呵斥，“你有病啊！大半夜装神弄鬼的。”
“我以为神仙都无所不惧呢！”路白耸耸肩装的一脸无辜。
蒋灵：“……”
你们人类聊天要不要这么直白！
不，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它根本不算人。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给对方找不痛快，突如其来的呜咽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蒋灵立刻偏头，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月光之下，刀刃的剪影冷若冰霜，生生划破小狗脆弱的皮肉。
她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冲上去阻止他们的行径，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当机立断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路白和她做了相同的举动，两人拿手机的手在半路相碰，路白专注着手上的动作解释：“先录好视频再作下一步打算。”
蒋灵点头表示理解。
下一秒，她录视频的动作微顿。
她怎么忘了？
她现在可不是独自一人。
“录视频这样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瞄了一眼身侧录视频的人，蒋灵放下手机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等他有所回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王嫂的手腕。
冰冷的刀光晃过王嫂的眼睛，她一下慌了神。
蒋灵右手施力，指关节死死扣住王嫂的手腕，遏制住她手中的动作。
王嫂的丈夫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笼子为王嫂助力。
没有任何计划就冒然出手，面对王嫂夫妻的合力围攻她有些自顾不暇。
千钧一发之际，路白闪身攥住男人的手臂，一个利落的后空翻将其制服在地。
笼里的小动物们接二连三发出欢叫的声音，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加油打气。
“你，你们……”亲眼目睹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王嫂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趁她失神之际，蒋灵再次牵制住她的手腕，往外用力一拧。
“啪”的一声，刀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