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颈一出，形如蛛丝翩翩舞动，剑气呼啸，流光溢彩。

    一成功力的相夷太剑对付一群小喽啰绰绰有余，在血婆雪公包围圈中救下方多病也费不了多大力气。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依旧英姿飒爽，锐不可当。

    击退众敌之后，李莲花无暇理会不远处翩然落下的红衣女子，转头便朝留在原地的小夭走去。

    他留存的内力不足以支撑自己时刻护着姑娘，幸而小夭表示她试过捏诀定身，对武力平平无硬功护身的路人甲乙丙还是可行的，才定下心先解决威胁值较高的那两个。

    那红衣美艳女子正是角丽谯，也不管李莲花理不理她，顾自在那叭叭叭什么相夷太剑游龙踏雪，谈起一段李莲花几乎淡忘的往事。

    “啊，那个——”李莲花确定小夭无事，又替方多病简单看过伤势后才转向滔滔不绝的女子，“相夷太剑没错，但并非游龙踏雪。”

    此招是在他指点小夭练剑时心血来潮，随性而发，未曾起过名字，既是因小夭而成，不如称其为“人面桃花相映红”，嗯，不错，他很满意。

    角丽谯目光一凝，却不是在意他指出的错处：“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李相夷！李门主，别来无恙，十年未见，你还是如此年轻英俊啊！”

    李莲花思绪被打断，瞥了眼泛着莹莹蓝光的刎颈，口中轻啧：“多谢夸奖，没什么事的话把你家盟主带走，养他也挺费银子的。他和方小宝打架打坏了我家的窗户和桌子，五十两麻烦赔一下。”

    方多病忙解释道：“是大魔头先挑衅我，我打不过他跑的时候撞破了，可不能怪我啊！”

    “这不是没让你赔吗？”

    角大美女一咬银牙，她人都站在这了，居然还对她视而不见，无论从前现在，李相夷都那么讨人厌。角丽谯此行的目的不止为了罗摩天冰，可即便有碧茶之毒，破相夷太剑的胜算也不大……

    她盯住李莲花身后护得跟宝贝似的姑娘，抓准时机挥剑出手，如同一道火红的云霞席卷而去。

    李莲花右耳微动，手腕翻转，软剑如丝缠绕住破空袭来的长剑，霎时间真气涌动寒光迸发，是一记凌厉骇人的杀招。

    角丽谯对上李莲花深似黑洞阴霾尽显的双眸，瞳孔紧缩心下颤栗，仿若回到当年她苦苦哀求李相夷留她一命之时，苦练十年奋力抵抗仍旧不堪一击，他是真的想杀了她，毫不留情。

    她堪堪稳住，顾不得肺腑剧痛，架起刚才混乱的一刻冲上前来的笛飞声，连放句狠话都没来得及，即刻施展轻功逃离此地。

    笛飞声意识不清地被她禁锢在怀，喃喃念了句“小夭”。

    ……

    莲花楼。

    方多病紧锁眉头看着小夭往汤药里滴血，他极不赞同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法子救人，但眼下李莲花的状况由不得他不同意。

    当时角丽谯离开，再无危险之后，李莲花吐了口血便倒地昏迷，两人不敢耽搁，匆匆赶回。

    碧茶毒发有多痛苦方多病无法感同身受，但手持刎颈无所畏惧的剑神转眼之间变成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很难过，难过于巅峰陨落，以及自身过于弱小，无力与之并肩作战，一些难以言喻的颓败吧。

    也盖过了心底莫名的愤怒。

    为何会愤怒，方多病不知道。

    “给我？”方多病没伸手去接那碗混着灵血的药，“我涂点药就行，留着给李莲花吧。”

    “你伤得也不轻啊！”小夭哪由得他推脱，这是来自师娘的关爱，“莲花喝不下这么多。我伤口还疼着呢，不许不领情，全喝完，别浪费！”

    方多病只好将苦药一饮而尽，紧接着小夭朝他摊手，掌中是一颗糖豆。

    “我不是小孩，不怕苦……”

    “知道知道，所以你只有一颗，剩下的都给莲花！”

    方小宝还能说什么，小夭端着药去喂李莲花，他自觉回避，虽然不是小孩，但嘴对嘴喂药这种画面还是不适合他看的。

    太阳快落山时苏小慵来了莲花楼，苏姑娘每天都会来给狐狸精喂食，见他们回来自然高兴，可小夭忙前忙后照顾李莲花，连饭都没法好好吃。

    其实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并不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擦洗换衣疗伤喂药，偶尔诊断病情，无非就这些事，再说方多病还在呢，小夭也不必事事亲为。

    但李莲花离了小夭就只剩无休无止的噩梦，真奇怪，像能感应到姑娘在不在身旁一样。

    苏小慵不会插手他们的感情，却会因为姑娘的全心全意眼中只有李莲花而生气。

    “小夭！伤口都渗血了你没看到吗！”苏小慵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掀开衣袖，“这……这么深的伤怎么搞的啊？包得那么随便，你都不疼吗？这还有疤，你……”

    头一回被苏小慵疾言怒色地斥责，小夭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也不太疼，习惯就……那个，小慵，我的血有点特殊，可以疗愈。你也见过莲花毒发的样子，我真的不希望他难受。”

    “那他会希望你这样做吗？”

    小夭讨好似的凑过去贴贴：“小慵你最好了，别告诉莲花！”

    苏小慵没好气地推她一把，边细心上药边朝一旁收拾桌子准备洗碗的方多病瞪去：“方多病，这事你也知道？就这么由着她胡来？”

    方多病被狠瞪一眼，弱弱反驳：“我阻止得了吗……”

    ……

    李莲花醒来是在三日后，灵血、人参丸各种补药灌下去，他那寒症依然折腾了好几日。

    小夭都快以为自己的血失效了，救笛飞声不成，救李莲花还没用。

    直至某日李莲花让苏小慵帮忙调查祖母绿矿，方多病又因百川院公事赶回，才有机会和小夭商谈此事。

    “我同你想的一样，这个世界自有一套逻辑，我的加入以及你意外到来，改变了许多事，而它正在修正错误，向着本该有的轨迹靠拢。”小夭斟酌着用李莲花能理解的词汇说与他听，“我很久没收到系统提示或警告了，我猜想系统便是操控这个‘游戏’的幕后存在——九尾狐妖。可我想不通，系统指引我走主线通关，和我们如今做的事并无区别。这一切是不是九尾狐妖刻意所为，我们该继续走下去吗？”

    李莲花温柔地捏捏她的耳垂，深邃的眼眸柔情流露，暗含悲伤：“小夭，说实在话，我不想，我无法接受一丁点你会出事的可能。但我又自私地，做不到放手。我总想着你进宫会安全些，远离我才没有危险，可即便是想到你会离开，我都……”

    都心痛难忍。

    黄粱一梦他不愿醒，那轮藏于他掌心的圆月，能否永远留住？

    现实总是残忍的，镜花水月，终成泡影。